慕渊蹙了蹙眉，事情有太多的疑点，可杜国舅似乎故意以自己的死将这件事中终结，似乎就是为了阻止慕渊继续查下去。可如今人已经死了，他若是还查，皇后绝对会阻挠。想到此，慕渊忽然心一沉，难不成事情会和皇后有关？
心事沉沉的走入大殿中坐下，唐墨一紧跟在身后问：“殿下，国舅爷是说了什么吗？”
“他什么也没说，可我总觉得，他是刻意在帮别人隐瞒罪行，我只是猜不到，他要帮的是谁。又或者说，是不是为人所害？”
唐墨一颔首问：“那这件事，到底还要不要查下去？”
“暂时先不动，先随本宫去趟含霞殿吧！”慕渊将信笺收起，站起身往外走。
含霞殿中，杜萦哭的是锥心泣血，皇后站在她身侧，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自己也是满面泪痕。
杜萦紧拽着皇后的袖摆哽咽控诉：“都是虞悠，虞国公府。是因为他们，我爹才会谢罪自尽，母后，儿臣好恨，恨不得将虞悠碎尸万段。我要她死，我要为我爹报仇。”
“这事虽然和虞国公府有些关系，可的确不是虞国公府的错，萦儿，算了吧！我们不追究了。”皇后抬手抹了抹眼泪，心中也是悲痛万分。她知道杜国舅为什么会死，就是为了保住他们杜氏一族的声望地位。
“母后，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也不想帮儿臣为我爹报仇吗？你可是我爹的亲姐姐，是我的亲姑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杜萦惊异含泪，难以置信的摇头。
“萦儿，你爹不会白死。你别忘了，你爹是为了你才把罪名嫁祸到虞国公府头上的，你万万不可再生事啊！”
杜萦紧抿着唇抽泣，哭喊着：“爹，萦儿不孝，都是萦儿错……”
慕渊缓步踏入含霞殿，望着此刻颓坐在地上的杜萦，虽然谈不上夫妻情分，可终究是他的表妹，心疼的同时，俯身蹲在她面前，柔声道：“别哭了，起来吧！”
“殿下，臣妾心里好苦。”杜萦像是找到了依靠，倾身靠在慕渊怀中。
慕渊从未有过的温柔耐心，抚了抚她柔顺青丝，劝慰道：“舅舅的死，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事情总要过去，你也要振作起来。”
杜萦哭的双肩不停抖动，身子也愈发觉得冷，只是努力的往他怀中紧靠，寻求那一份慰藉的温暖，寻求可以安心之处。哭着哭着，杜萦不觉间昏了过去，慕渊将她抱起后，放在皇后的寝殿中暂作休息，随后走回大殿之中。
皇后冷着脸开口：“听说，你昨日见了你舅舅。”
“儿臣见舅舅，是想问问关于皇姑姑遇刺一事。”慕渊微低的眉宇间流泻着无奈痛色，他并不想让任何人死。
“就因为你的这一问，你舅舅才会因此畏罪自尽。太子，本宫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可是你却如此狠心，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不放过！”皇后抬指气愤的指着慕渊，音调提高了不少，眼眶也是血一般发红。
“母后，儿臣是太子，过问朝中案件，本是理所应当。舅舅既然有嫌疑，儿臣自当过问。如果母后觉得儿臣这么做，有失法度的话，大可告诉父皇儿臣之过。这个太子，儿臣不做也罢！”慕渊压抑着心底的沉闷，这些时日因为虞悠的事，他早已快把自己逼疯，恨不得就此解脱。
“你这是什么话？你害死了自己的亲舅舅，难道本宫说你几句都不应该吗？你别忘了，他也是本宫的亲弟弟！”
“母后说得好，他是儿臣的亲舅舅！可母后也是儿臣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儿臣真的很想知道，舅舅畏罪自尽，究竟是在为谁掩盖罪行？是您，还是杜萦？”
皇后被他这般一直质问，惊得连连后退两步，随后扶住桌案稳定心神，面色发白的苦笑：“这就是本宫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慕渊笑的苦涩：“母后真是了解儿臣，既然能这般说，儿臣是不是也该继续把案子查下去？”
“你……”皇后忽觉四肢发软，颓坐在罗汉榻上，沉痛的闭上眼道：“既然你要查，尽管查就是。”
慕渊深吸口气，淡声道：“儿臣纵使再顾及朝廷法度，可您毕竟是我的母后，儿臣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也绝不会伤害母后半分。”他牵起衣摆，俯身跪下，叩首后，平静道：“如果舅舅的事，儿臣错了，但凭母后责罚。”
皇后情绪稍稍稳定一些，慕渊到底是个重情之人，即使他最看重朝廷法度，依然无法做到无情。深叹口气，皇后有气无力的站起身，随着贴身侍女紫玉的搀扶走回后殿，吩咐道：“本宫累了，你派人去国舅府安排一下，尽快布置灵堂，早日为你舅舅下葬。”
慕渊低首：“儿臣明白。”
皇后面色沉痛的摇头，这一劫，她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避过去。
回到东宫，慕渊刚走入回廊，锦儿已经迈着碎步迎了出来，福身后，回禀道：“太子殿下，长公主府送来的消息，说是让您去一趟。”
慕渊微一皱眉，问道：“送信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锦儿缓慢摇头：“没有，只说让您去一趟。”
慕渊垂眼细思，想去却又觉得不该去。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一个埋藏的秘密，似乎在等着他亲手揭开。
回到寝殿，慕渊换了身常服之后，依旧只带着小玄子和唐墨一出门，顺便也去趟国舅府，吩咐料理杜国舅的后事。
长公主静坐在园中饮茶，身侧坐着的是驸马冯彦，冯彦微叹口气问：“公主，真的要把实情告诉太子吗？”
“先试着说一说吧！杜国舅既然已经死了，这事只怕太子也不会再继续查下去，我只能试着告诉他一些。至于真相，还是不要那么快让他知道，我怕他接受不了。”长公主望着园门入口处，月白色衣袍的身影已经朝着这边走来。
冯彦站起身道：“我还是先回避一下，你跟太子说就好。”
长公主点了点头，目送冯彦去了书房。
慕渊缓缓走近，眼眸中带着深浓哀痛之色，低首道：“姑姑。”
长公主抬手道：“太子请坐。”
慕渊坐下，眼神淡漠：“姑姑若是想说刺客之事，恕本宫不能再查下去，还请姑姑谅解。”
“杜国舅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长公主着手添了茶递到慕渊面前：“既然你不愿查，我自然也就不深究。只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告诉你，以免你日后知道了真相，怨怪姑姑不早些告诉你。”
“姑姑请说。”
“二十一年前，宫中有个叶美人，和你的母后同时有了身孕，也在同一天诞下龙胎。可叶美人命苦，不仅难产而死，连生下的孩子也是死胎。你的母后命就好多了，不仅顺利诞下龙胎，还就此有了任何人都不可动摇的地位。听说，这叶美人死的冤枉，到如今，芷庭宫还是阴魂不散，太子难道不打算去看看吗？”长公主抬眼，眸色复杂的望着慕渊。
慕渊默了默，问道：“姑姑为何要跟本宫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或许是因为，我和叶美人还算合得来的原因吧！我时常在想，倘若那个孩子长到太子这般年纪，应该和太子一样，有这样一副绝色之容吧！”
“姑姑认识叶美人吗？”
“自然是认识，我甚至还有叶美人的画像，太子想不想看看叶美人长什么样？”
慕渊眸色微沉。长公主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手上正拿了一副画轴。丫鬟手一动，画轴打开，画上的女子容颜精致，一身淡色罗裙衬得整个人物神韵似仙子一般缥缈。
慕渊望着画像，眉头越蹙越紧。
长公主站起身，指着画像中的绝世妙人，含笑道：“太子你看，这叶美人的眼睛，和你还真有几分相像，都是灿若星辰，透若珠华。还有这鼻子，更是相像，秀逸挺拔，一看便是不凡。还有这张脸，说不清的哪里有些神韵相似，太子觉得呢？”
“姑姑，为什么，本宫会和这画中人竟有六七分的相似？”慕渊只觉长公主还有事瞒着他，可是却不肯明说。
“太子，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再查案了，何必还要问这个问题。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长公主抬手示意丫鬟收起画像，侧身坐下，纤细手指落在袖摆处，理了理褶皱的纹绣镶边。
慕渊紧皱眉头问：“那姑姑可否把这副画像送给本宫？”
“我可以送给你，不过太子可要谨记，这画像，绝对不能让皇后娘娘看到。”
“姑姑今日旁敲侧击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告诉本宫，这个案子中，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而且，本宫总觉得对这副画像中的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或许，我会考虑继续查下去。”慕渊说完，站起身接过丫鬟地上前的画像，告辞离开。
长公主忽然叫住他：“渊儿。”
慕渊回头望向长公主含笑却带着担忧的神色，问道：“姑姑还有什么事吗？”
长公主微吐口气：“有些事，迟早要面对。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自己好好斟酌。”
“本宫明白。”慕渊郑重颔首，转身朝外走去。
长公主松了口气，目送他渐渐走远。
冯彦自身后走来，喟叹一声：“希望这件事，能尽快结束，你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长公主亦是点头，执了茶盏心不在焉喝了一口。
离开长公主府后，慕渊去了一趟国舅府，安排人料理后事，顺便看了眼杜国舅。
杜国舅安详的躺在卧房的床上，身侧守着的家丁低着头守在一侧。
慕渊望了眼家丁，问道：“有没有找仵作来看过，究竟为什么会出事？”
“回太子殿下，已经看过了，说是服了鹤顶红自尽而死，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也没有他杀的迹象，很肯定的，国舅爷是自尽。”下人躬着身，头也不敢抬。
慕渊舒口气折身出了门，准备去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书房中仔细搜寻了一阵之后，终于在书架侧面的一张山水画后方暗格中发现了一封书信。
慕渊拆开来看，上方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乍一看，是皇后的字迹。
慕渊皱了皱眉，望着信笺生疑，随后放在鼻翼下方嗅了嗅。
唐墨一皱眉望向信笺，惊疑道：“太子殿下，这信是皇后娘娘写给杜国舅，让杜国舅刺杀长公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