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有一家省级报纸的电子版,没有以李青案件为切入点,而是另辟蹊径重提了当年工人抗议示威时候遭到汽车冲撞的惨案,并公布了涉案司机非法所得的来源。写篇报道的矛头直指张水生,而且在文中明确说出张水生的姐姐是省公安系统高官。
也许是因为现在双方的焦点都在李青身上,所以报社对这么一篇旧闻的专题并没有严格审查,所以该专题才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群众的视野。
当年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人们现今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可是当年韩培松市长挪用公务员工资为他们补发工资的情景,他们历历在目。他们坚定地站在韩培松的一边。韩培松挺李青,他们就也挺李青。
这么一套专题发布之后三天不到就被删除了,可已经有无数人截屏留下了证据。也就是该专题发布后,众人的目光从李青的身上转移到了万鹏和张水生的身上。
这两个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万鹏甚至开始想,现在和他老婆离婚,和张水生划清界限还来得及吗?
这有如神来之笔的专题就是胡安敏的杰作。
洼子村重建,移动公司特意在这里建了基站,洼子村的信号突然好的不得了。电信公司还在这里埋下了光缆,为以后村民们上网做好了准备。不过现阶段,宽带是用来做什么的,似乎村民们都不关心,他们更关心手机信号。
韩世融就不一样了,他知道网络的便捷和锋芒,所以,他特意买了新的笔记本电脑,接入宽带。
然后,韩世融专门去察看了这个专题。
韩世融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冯千里走到韩世融身边坐下:“你看的是什么?《碾压在车轮下的真相》……口味这么重,韩世融,你是又无法控制你内心的节奏了么?”
韩世融:“千里,胡安敏要死了。”
冯千里:“啊?”
“上辈子,胡安敏就是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后才被张水生视为眼中钉的。没过多久就死了。她患食道癌好多年了,所以她就算死了也没人会怀疑是他杀。”
冯千里回忆起那个总是盯着一头波浪卷长发的女子,一身的倔强。要说喜欢,冯千里肯定是不太喜欢那个人的。可她写出来的东西,代表着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良知,她明明知道写出来这样的文章会惹祸上身,可她还是写了。冯千里是敬佩她的。
冯千里问:“上辈子,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韩世融:“五年以后。”
冯千里沉默了一会儿,问:“救不了她吗?还有好几年呢。”
韩世融:“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不会救她,我会把她的死当做一个机会,我要接近姜博。”
冯千里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韩世融看着冯千里的脸色不太对,所以,他问她:“舍不得胡安敏吗?”
冯千里狠狠等着韩世融:“我还以为你要接近姜博,会利用我做美人计……”
韩世融眼睛一瞪:“你是想去勾引姜博吧?”
冯千里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利用胡安敏,非常好。”
韩世融把冯千里拉进怀里:“美人计得找美人,母恐龙就算了,留着我自己享用。”
冯千里拍掉韩世融又要摸她pi股的魔爪,不过pi股保住了,上面失守了。
冯千里被禁锢在韩世融怀里,沉浸在温情脉脉的拥抱和抚摸中,她想,其实就这样沉沦下去也不错。
韩世融和冯千里话题的中心人物胡安敏并不知道她的命运马上要发生重大转折,她依然忙于工作。
中午休息的时候,日报的总编辑找胡安敏谈话,让她不要做会给报社惹麻烦的事。
胡安敏坐在总编对面的扶手椅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露出长裙下干瘦的脚腕。
她说:“不是已经删除了吗?还有什么麻烦?如果删了是麻烦,那就不要删除嘛。”
总编辑有些头疼:“安敏,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们也看不惯,可我们都有父母妻儿,我们惹不起啊!”
胡安敏说:“没关系,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有问题让他们来找我,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总编辑还想说什么,可胡安敏根本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站起来就走了。
总编辑无奈摇头。
周末的时候,胡安敏定期到中心医院定期体检。癌细胞的扩散比医生预期得慢,胡安敏的主治大夫语重心长地劝说胡安敏还是接受化疗吧,可胡安敏仍旧拒绝。
胡安敏离开的时候照常从取药窗口拿走了她的药。这些药她已经吃了好几年了,都不用问医生怎么服用,她拿着就走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她****疼痛加重,稍微有点情绪波动,或者吃的东西不太合适就开始了加强版呕吐模式,每天都快要把胃都呕出来了。
胡安敏又去了一次医院。这回检查的结果很不好,癌细胞扩散的速度突然加快。但是很难判断出癌细胞扩散会突然加速的原因。
医生问:“你还是坚持不化疗吗?”
胡安敏扯下头上的假发,光秃秃的头顶上只有几根毛毛一样的头发。
胡安敏说:“只用过一次药就都掉光了。反正迟早都要死的,这样死一点也不像是我。我不是任性胡闹,我认真想过。我就是死也要像是胡安敏一样。所以,我拒绝化疗。不仅仅是为了外表,还有我要做的事业。”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介不介意我把咱们国家几个比较高端的医生招来给你会诊。可能会有新药试用。”
胡安敏笑着点头:“如果在死前还能为新药物的研发做出贡献,那我就更算是死得其所了。”
韩世融的老师就是这批被邀请会诊的专家之一。因为韩世融跟老师说过,胡安敏快死了,所以当老师得知胡安敏愿意做人体实验的时候,他并不算是特别吃惊。可当他和胡安敏交谈,发现这个女子真的能看淡生死,把好几十年生命的长度浓缩到了二十多年的浓度中的时候,他才感叹老天爷的不公。这是一个多么有大格局和大胸怀的才女啊,为什么要英年早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