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救灾的策略有问题?”皇帝瞩目看着苏莞问道。
苏莞不慌不忙的低下头去:“是。”
“说来听听?”
“父亲这两日回去后哀声叹气,说有负皇恩,未能替陛下分忧,臣女瞧父亲忧愁,不忍心如此,便详细询问了父亲灾民的情况,后来又将大姐的策略进行了分析,发现那些策略都是有许多的疏漏,若是皇上想听,车女便一一说与皇上。”
皇帝没想到这小小女子,说话却是如此的有条不紊:“看来旭王那孩子找了个好王妃,到底是德妃眼光好。”
苏莞看了看皇上,说起德妃的时候眼神都是不一样了,只听见身后的太后咳嗽了两声:“既然你有好法子,说来听听?”
苏莞奇怪?那日赵德妃来苏府的时候还让上官旭去看望自己的皇祖母,感情这些都是说与别人听的吗,上官旭离开皇宫在宫外建了王府也就少来皇宫,看来有很多事情都未必就如眼前所见了。
皇帝看着苏莞,到没有着急让苏莞说下去,而是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朕也没有怎么责怪你父亲,可能是当下说话的语气是重了些,本来你父亲便是武官之首,不应该让他去想什么朝政,而是一心放在军务上就好,但是现在四海清平,他在朝为官自然不能免俗,所以也就需要参与其中,再来朕也知道苏家的长女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只是没想到现在却不止呢,果然你们苏府是能文能武啊,倒是朝堂之上那些个文官每一个稳重的了。”
“皇上严重了,朝堂之上为皇上做事的人哪一个不是精英呢。”
皇帝看了苏莞一眼:“好了,说正事,你说说看你的看法?”
苏莞点了点头,也没有去说前面的话,回答道:“其实大姐提出的策略本事可以很好的缓解灾情,然后父亲却向我提起,灾民们产生了暴动,并声称没有得到任何的救济,可是皇上所拨下去的救济粮都已经发放到了灾区,细细想来这些岔子便出在中间环节上了。第一册是登记灾民,保证救济能落实到没个灾民身上,可是正在过程中皇上和监管的御史并不能直接将赈灾的粮食发放到没个人手中,而是一层层的发放下去,最后发放到那些最底层的官员手中,她们便用灾情谋私利,瞒报,虚报,谎报等等。”
苏莞抬眼看着皇帝,已经坐直了身子,仔细看着苏莞,有所思。
苏莞继续说道:“第二条是劝分,让附属武昌赈济灾民,或者想灾民减价出售。”苏莞顿了顿。
皇帝看着她问道:“继续说下去,怎么停下了?”
苏莞看着他说道:“这一处的漏洞,要陛下赦免了臣女,臣女才敢说出来。”
皇帝看苏莞正经,不由的眉头一皱,“你说出来,不管怎样,朕不怪你。”
太后看着这眼前的女子,不过才十四岁而已,如此会盘算,这上京城中,有身份的女子公主,郡主,大家小姐,自己却还没有见过能像她这般会盘算的人?
苏莞笑的非常温和:“其实皇上施行劝分并没有错,但是很多的地方官员将原本下来的赈灾粮食都中饱私囊了,然后又要强迫那些富人拿出来粮食,自然富人可就不满意了,从而挑拨灾民闹事也是在所难免了。”
刚才不过说了那些地方官员,天高皇帝远在那里胡来,但是这会子仔细听着倒是要牵扯到这朝堂之上了?
苏莞看着皇帝有所迟疑,继续说道:“皇上现在这天下如此太平盛世,这些人自然是有了些许的倦怠之心了,这中饱私囊这样简单的事情谁不会做呢?”
苏老夫人看着苏莞这般样子,说的如此随意,这还是在批评皇帝的官员,就算是自己说这些话也是需要小心翼翼,可是她,这下可是急坏了,但是偷偷看了一眼皇帝似乎没有要着急的样子,暂且安心了些,且听她继续说下去。
苏莞看皇帝没说话,也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就继续说着:“这第三嘛设立粥场,现在江南水患虽然没有完全遏制住,但是军队下去疏通河道,处理下来也算是基本解决了当务之急,现在江南的雨势也减弱了,堤坝也重新弄好了,本应该就太平了,设立粥场也能暂时缓解,可是为什么还有大批的灾民饿死呢?其中奥秘还是在地方官员身上。”
苏莞口口声声都是官员贪污,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苏莞就是当事论事而已,这样的手法这样的贪污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不能免俗,看着皇帝,皇帝直接怒道:“满口胡言。”
苏莞一听,直接跪倒在地,只是完全看不出来恐惧的样子,只有无限的平静。
这皇帝的心思,和自己那一世面对的总统的心思总是一样吧,自己又何须害怕呢?苏莞随意的很,
苏老夫人看着也连忙跪下来:“皇上,她还是个孩子,皇上切莫生气,老身这厢有礼了。”
皇帝看着苏老夫人跪着,这个老夫人自己还是蛮尊敬的人,再怎样还是不能让她老人家跪着,缓了缓心思,“苏老夫人快快请起。”旁边的宫人连忙将苏老夫人扶起来在一边坐下来。皇帝看着苏莞跪在那里虽然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可是那腰杆挺得可直了,完全就是一副认为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看着她说冷冷道:“你若是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朕就给你一个诬告满朝忠良的罪名,朕不管你是不是未来的旭王妃,立马赐你个死罪。”
苏老夫人一听心中一怔,看着苏莞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可是自己却已经在那里冒冷汗了。
太后坐在那里看着这殿下跪着的小小女子,如此皇帝威严威赫之下,完全就是一脸不在乎,就像是这样的大场面,甚至说是惹怒了龙颜都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担心,这样的女子以后到了旭王府中,成了旭王妃,只怕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出来。
看来赵德妃那个女人还真是厉害,虽说是庶出的女儿,可是现在看来这苏家的庶女完全不必嫡女差,或者说更好。
整个地哦按中一片死寂,本是酷暑的天气,就好像这里面瞬间变冷了一般?
整个宁寿宫似乎就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你说不出的感觉。
苏莞照旧跪着,低头说道:“皇上,其实父亲为了替陛下分忧,特地的派出了探子去灾民中了解情况,他说起,那些地方官员一听到御史到了,就立刻设厂磊灶,然后还歇着奉宪服粥四个字,而且还几何灾民等候,御史台一来就施粥,御史一走就撤走,赈灾到此也就结束了。皇上,不仅仅是地方官员中饱私囊,更糟糕的是,那些煮粥用的米粮根本就是掺了别的东西,一碗粥之中几乎就是跟一碗清水一般,如此赈灾法,皇上您说,那些不愿就此饿死的灾民怎么不会暴动,那些避难到京中来然后又劝回去的那些人怎么不会暴动呢?”
皇帝一听,几乎是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如此太平盛世,以为为官者都是地方父母,没想到这些年下来过的都太安逸了,竟也是这样的肮脏龌龊,自己也不是没有派自己的亲信去巡例,居然回来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现在就只是这一个小小女子就已经将所有的都说清楚了,而且还是头头是道,若是强迫自己要去相信她是在那里胡乱说的,根本就不可能,自己是明君怎可那样自欺欺人?怎么对得起天下人?
“朕派去的人根本就没有你这一说,而且朕派出去的人远不止一拨人,明里暗里都是有,何以?”皇帝一字一句的说着。
苏莞只是继续垂下头去,那些都是那些官员们的惯用伎俩了,怎么可能查得出来有什么异样?
“父亲的人一开始也是查不出来什么,那些被引回去的灾民和当地留下的灾民一开始以为都是有救济,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那些灾民被镇压了,慢慢的有了抵抗的情绪,现在还不成了这般模样?要不是父亲的人乔装打扮,费了好大心思,才能知道了真相……”
“你。”皇帝几乎失言,说不出话了。
“第四就是减免税,皇上您颁下的免税令,还要遣使臣到灾区去颁布,还没到,那些官员早就已经征收完毕了,这本是好意,可是如此只会让那些人更加逼迫灾民继续交税,如此让那些灾民更加苦不堪言了。”
太后扫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史官,正在奋笔疾书的写着。
“第五就是平仓,皇上平仓本来是对百姓有利,可是一旦监管不力,这权利不在民,这平仓等同虚设,或者还给了那些贪官污吏更好的贪污方法,大肆的克扣,岂不是平白无故了?”苏莞抬起头看着皇帝,字字铿锵,自有一股逼人之势。
皇帝坐在御座之上,半天没有说话,在一侧的太后更是不言语,坐在殿下的苏老夫人看着那御座之上的两位不言语,也没有要发火的样子,心中紧张了许久这会子也算是全部放下了。
殿中众人神情紧张的看着他,当朝皇帝所管制的官员竟然这般不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说出来一句话,就让这未来的旭王妃香消玉殒了也未可知。真是可惜了……
然而那些宫人都是憋住了气,紧张的跟什么一样了,然而,皇帝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计策都是出自你大姐?”
苏莞垂了垂眼睛,恭顺的说道:“皇上,其实臣女们都是足不出户,就算是出去也是就在这小小的圈子里行走,这些法子本来是好的,但是到了落实的时候,就难免会遇到很多的难题了,而臣女和大姐所最大的不同就是,臣女身子骨弱,一直都在将养着,知道这生老病死多么的折磨人,这天灾致死,饿死都会是要站在死亡边缘的人,而臣女也是这样过来的人,所以臣女知道人要活着是要付出很多的东西,所以臣女能感同身受,对此了解多了些,所以请皇上恕大姐的罪过。”苏莞说的诚恳。
这样透彻的洞察力,如此精妙的分析,完全就不像是一个长久卧在病榻之上的小姐,这个跪在自己眼下的人,竟让人觉得那般扑朔迷离。皇帝走到苏莞跟前,眼光逼人,目光凌厉,面有凶色说道:“你早就知道了会出问题?”
苏莞抬眼直接对着皇帝的眼睛看着:“皇上,苏莞只是将自己所想到的所明白的讲出来,分析给皇上听,这不过只是就事论事,如此未卜先知,那臣女何不就直接早早的说来与皇上听就是了?何必绕这样大的弯子?”
她不过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子,未卜先知,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地了却是不错,旭那孩子在外面总是无拘无束的,现在有你了,以后到了旭王府想来能管得住,如此也好。”
苏莞听着这话一下子只想翻白眼,心中想什么鬼,好端端的说事,直接就扯到了上官旭身上去了。苏莞微微笑道:“皇上,现在赈灾必须先从吏治开始,还请皇上早些着手准备,惩治贪污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