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司寒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初夏不知道他又搞些什么鬼,只能凑近看看,这一看,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眼睛闭了起来,垂着头,一只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眉头也紧紧蹙起,脸色苍白!
“冷司寒,你怎么回事?”初夏有点急了,但是也知道他这人鬼点子多多,生怕又着了他的道儿,只能扯着嗓子大喊,“葵姨,葵姨,你来看看,冷司寒……司寒他好像不大舒服!”
葵姨听闻少爷不舒服,赶紧颠着脚跑了过来,不大高兴地看了初夏一眼——这个少奶奶,实在是有点过分了!虽然她是少爷选的女人,可是这才进门半天,就已经把少爷弄成什么样子了!冷司寒对她而言既是主子,又和亲生儿子无异,看着他被浇了一头一脸的番茄汁,还脸色苍白,葵姨忍不住开口道:“少奶奶,你就这么巴不得少爷病倒吗?你知不知道,你咬了他一口,流了不少血,诺曼医生都说可能会感染,要连续打好几针,少爷本来体质就不是很好,你……”
初夏咬着唇瓣,看着此刻的冷司寒,他好像真的不舒服,浓密的睫毛无力地垂下来,许是光线的原因,脸颊有些凹陷,嘴唇也没有血色。
她竟然觉得心头,有点复杂的况味。
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她其实不大懂这个,只是下意识地摸摸,感觉似乎跳得有点慢,心里更是慌乱了——难道是自己说不和他履行夫妻义务,他就气急攻心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脆弱!
葵姨看着少奶奶蹲下身去摸少爷的脉搏,她的侧颜上隐隐浮起一抹焦急神情,葵姨是什么人,阅人无数,看人极准,她能感觉得到,这少奶奶,虽然风评不好,又爱惹事,可是……倒不见得,真的不关心少爷。
就在此刻,她看见少爷冲着自己微微眨了一眨眼。
那眼眸中,流光转动,精明狡黠。
这个角度,少奶奶是看不见少爷的表情的。
葵姨立马一拍大腿:“哎呀,我去叫诺曼医生过来,别真的感染了,要是病毒入侵心脏,那可就不好了!”
葵姨只是顺口胡诌,可初夏还真的信了,因为妈妈心脏不好,她知道有心脏病的人,若是病毒性感冒,会很危险的。
她点了点头:“那麻烦你去叫医生来看看……”
葵姨一转身出去了,初夏万般无奈地凑近冷司寒胸口,努力摇晃着冷司寒的肩膀:“你说你这么脆弱做什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装得很像吗,你……”
初夏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你不是根本没有瘫痪吗?”
可是,就在这一瞬,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将初夏抱住!
初夏吓得魂都飞了,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那双手臂,抱到了男人的腿上!
是冷司寒!
他身上的气息传入她的鼻腔,氤氲了她全身,将她整个娇小曼妙的身躯,浸在他霸道而沉郁的气场里!
男人的手,圈住了她的腰肢。
把她紧紧的带入了他的怀里。
“你——你不是晕倒了吗?你——”初夏瞪大眼,“刚才你脉搏那么慢——你,你是骗我的?你又骗我???”
擦,她又被他骗了!
她怎么会这么蠢?
她真想掐死自己!
冷司寒的嘴角,勾出一个笑意。
柔柔的,带着点魅惑的味道,却又带着点委屈的:“老公怎么会骗你,老公刚刚是晕倒了,可是,感觉到老婆你这么关心老公,老公怎么样也要醒过来,不然我老婆该着急了……”
这一刻,她离他好近。
他甚至能够看到她额角细细的绒毛,她惊慌的眸心,瑟瑟颤抖着,睫毛如同小飞虫一般扑闪,尖尖翘翘的小鼻头宛若水晶雕刻而成,此刻,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更加有种倔强顽皮的孩子气。
他的目光,微微往下移去,却又猛地停住。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贪婪地吸了一口,真的很好闻。
不是俗气的香水味,不是廉价的化妆品的味道,他很难说那是种什么味道,似乎淡淡的牛奶香,还夹杂着一些清新的花香,这种味道,令他觉得很安心。
“你说谎……连葵姨都被你骗了,你这……”初夏被笼罩在他的目光下,情不自禁地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难道不应该发怒吗?她难道不应该给这个骗人的魔鬼一耳光,以消她的心头之恨吗?
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有点委屈,似乎心里面什么地方酸酸的,涩涩的,好像柠檬水的气泡一点点浮上来,有点小气恼,却又有些小庆幸。
“我没说谎,老婆,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他缓缓地伸出手,摸向了她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慢慢的移动着,摩挲着。
那唇瓣,已经吸引了他许久,只是他不敢将目光一直注视而已,他怕一注视,就会再也移不开目光!
“放开我!”初夏将头微微一侧,虽然还是呵斥的语气,声音,却不知道怎么比起之前,低了一些。
“我现在放开你,你会栽下去的。“冷司寒有些无辜地抬起下巴,比了比初夏身后,她身后,恰巧是客厅通向走廊的楼梯!
只要现在冷司寒放开她,她的确就会像个布袋子那样,扑通扑通地滚下去!
初夏更是完全不能理解了,她记得此前自己站立的位置,离楼梯有一段至少5米的距离啊!怎么会,楼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你看,老婆,我没骗你吧……”冷司寒继续无辜,哄孩子那般的抚摸着她的后背,眼中水光潋滟,“我纯粹刚才是怕你从楼梯上滚下去,才抱住你的,你也知道,我是个残废,不能站起来,这已经……是我能为你做到的全部了……”
说完,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柔情万种地看着她。
刚才在他抱住她之后,他急速地推动自己的轮椅,往前移去,她完全没有感觉得到。
这轮椅,旁人看起来不过是因为他的残疾,所必须借助的工具而已,可是没几个人知道,这轮椅速度极快,里面藏有十七种武器,足足可以在瞬间内杀死五个人。
若不是他有这样的防护,他早就死了一百次。
而初夏,则是另一番感触。
此刻,两人离得那样近,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心跳,她都能感觉到。
他的身上,依旧有那般清浅的药味,带着淡淡的苦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像前世那样令她感到毛骨悚然,而是混合了他的独特男子气息,甚至有一些撩人的味道。
那眉目如画,眉间的蓝痣如同闪烁的泪滴,将坠未坠。
她甚至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她不是沈冰,如果她是真正的庄初夏,她大概是会非常感动的吧,这样英俊的一个男人,这样疼爱她,珍视她,对于她这么一个可以说是声名狼藉的大小姐,如此宠溺。
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要护住她的安危。
可是,上天就是这样讽刺,她不是别人,不是庄初夏,她是沈冰,她分明知道,他并不残废,他心机之深,演技之强,做事之狠,也许当世罕有敌手。
她不能让他知道,她明白他的秘密,明白他并不残疾。否则,她很清楚,自己再一次活不到明天。
初夏低下头,冷冷地道:“你放开我,我自己会下来的。”
“老婆……”
“你不是还要参加全家宴么?迟了,你母亲会怪责的。”
冷司寒脸色一凝,听到‘母亲’,便是庄氏夫人,庄月婷的时候,他的表情,隐隐露出一股彻骨的冰寒。
就连他刚刚笼罩着她的宠溺温柔的气息,也瞬间变得肃杀寒冷!
初夏一向感觉敏锐,只从这么一秒钟,她就能够判断出,冷司寒和那位以贤良著称的冷夫人,他的后母庄月婷,实在关系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好!
可是,冷司寒极其迅速地收起了这股煞气!
不到一秒钟,他的气息再次变得和悦而开朗:“是的,老婆,你看,我和你在一起多开心,时间过得多快,都差点误了家宴了。”
他又补了一句:“不是‘我’要参加全家宴,是‘我们’。不是‘你妈’,而是‘咱妈’。”
“知道了。”
初夏声音很微弱。
妈蛋啊,还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妈,啊不,是婆婆。
想都想得出来,这个婆婆不好惹。
“老婆你说什么?我怎么都没有听清楚?”冷司寒侧着头,眯起眼,似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知道了!”初夏懒得跟他吵!
“知道什么?”
“知道你妈是我——是庄初夏的妈!”
她嘟起嘴来,气哼哼的。
哼,是庄初夏的妈,可不是她沈冰的妈!
她沈冰的母亲只有一个,就是沈月,即使她现在不能认妈妈,可是妈妈永远是妈妈!
冷司寒看着她脸颊好似玫瑰花般娇艳,带着一丝微微的怒意,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生气起来,还是蛮好看的。
“好了,我要下来了。”
初夏觉得自己坐在冷司寒的腿上已经太久了,她全身僵硬,挪也不敢挪,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地儿。
“老婆,我没法把你放下来,你只能自己下来了。你也知道,我站不起来。”
冷司寒理所当然地说。
初夏噎了一下,皱起眉,的确,她不能揭穿他。
只能自己下来了。
她将手掌放在冷司寒胸口,触手之处,是结实的肌肉,她的脸有点烧,但她必须借助这力量,让自己从轮椅上下来。
冷司寒仿佛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微微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看她吃力的样子,甚至伸出了一只手,去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