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地穿透后花园的林子，春芽细小的树下光芒万缕，清白如纱的晨雾在树下，仙气般飘舞。
祖孙两人的背影，在这样浑然天成的油画般的景致里，唯美娇柔，异常美好。
莫悠拉紧了脖子上了白色兔绒围巾，裹住褐色的刺绣羽绒服，衣服足够宽大，腹部还是绷着的。
这肚子……大家都说她怀的是双胞胎，怕是平时饮食太多，这小子长得个头太大了。
她又帮奶奶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两人慢慢踱着步子。
她希望这一刻时间能够定格，奶奶一辈子这样好好的。
“奶奶，外面冷，再走两分钟，咱们就回屋里吧。”
老夫人倒是不觉得冷，真正冷的，是她的心。
“可知道你大伯和大妈又去哪儿了？那晚回来，这又是几天都不见人。”
莫悠倒是知道的，公司的助理打电话找莫一钧，很多文件等着他签写，魏子兰这边，管家也积压了一堆单子，所幸，公司里有哥哥顶着，家里，她和昊擎都都能处理。
“他们留了字条，说是去非洲玩。那边这个时候正热呢，真是想不开！”
老夫人脸色沉下去，摇头斥了一句不务正业。再不愿多问。
“奶奶，您放心，公司里的事，哥哥和三叔会处理好的。”莫悠怕她老人家难过，环顾花园，笑指着墙边的草坪，说道，“不如在那边也建一座向昊擎宅子里那种玻璃花房，冬天在花房里散步，也暖和些。”
老夫人听出她话中有话，嗔笑斜睨她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莫苒和莫铠都接受了，您还有什么不接受的？”
“我是怕，我们家又多一个王婉，闹来闹去，还不够丢人的。他们愿意玩地下情，就让他们玩，总之别玩到家里来。”
莫悠撒娇地恳求，“奶奶，三叔不能这样一辈子单着呀！好不容易有个看着顺眼的……”
老夫人却肃冷地咬牙切齿，口气坚决，“那个上官嘉珠，从前勾引你爸爸，那笔账我给她记着，这样的女人不配进咱们家。”
莫悠无奈地看了眼露台上的向昊擎，朝着他摇头。
向昊擎转身进入卧室里，拿起手机，给上官嘉珠打过去。
“我叫莫悠劝了，奶奶不点头，您和三叔还是另想法子吧。”
挂断之后，他就拿了公事包下楼，赶去公司。
上官嘉珠在那边没应，挂了手机，就给坐在一旁裹着睡衣吃早餐的莫一坤夹菜。
莫一坤见她扬了扬唇角，什么都没说，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婚纱都订好了，咱们去拉斯维加斯，先斩后奏。”
上官嘉珠摇头，“老夫人不同意，你还这样大张旗鼓？！”
“女人一辈子总要穿一次婚纱。”
上官嘉珠想嘲讽他几句，又想自嘲，话到了嘴边，眼泪却簌簌落下来……“谢谢！”
莫一坤温柔欺近，抵住她的额头，“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喜欢看你开开心心的。”
上官嘉珠破涕为笑，感慨地长叹一声，自嘲道，“如果姐姐知道我要结婚，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
莫一坤拍了拍她的肩，“她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开心！”
莫家花园里，莫悠陪着奶奶踱着步子返回来。
管家却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急匆匆地奔过来。
地上铺得是可脚底按摩的鹅卵石，穿着皮鞋跑，很容易跌倒。
莫悠担心地忙道，“李叔，您悠着点，有什么急事呀？”
李诚却顾不得她的提醒，到了近前，双手递上牛皮纸。
“老夫人，这是外面一位媒体记者送过来的，他说，这些照片，拍到之后，一直保存着，不敢发布，也不敢出售，在销毁之前，还是给您看一下比较好。”
莫悠忙代奶奶接过来，见她点头，才打开，厚厚的一叠照片，叫人瞠目结舌，竟是莫一钧和魏子兰的艳照，只不过，莫一钧左拥右抱的是年轻女孩，和魏子兰躺在一起的是年轻男子……而且，不只一两个。
莫悠震惊地忙把照片收进牛皮纸，“奶奶，您别生气……看这样子，分明是PS设计的。”
老夫人波澜无惊，眼睛都没眨一下，刀枪不入地清冷笑了笑。
“都是旧照片了，我书房的抽屉里，早就存了不少，他们到了这个年纪，再闹离婚，已然不妥，我才忍下了。”
莫悠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对李诚道，“李叔，奶奶和向爷爷约好了下棋的，您帮我送她过去，我去给那位记者开支票。”
“好。”
李诚扶着老夫人朝着停车场走去，见她红了眼眶，顿时明白，她压根儿不曾见过那些照片，不过是不想悠悠难过，才强忍着。
“老夫人，您若是不想去向家，咱们就不去了。”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掉眼角的眼泪，别开脸深吸一口气，脚步始终未停。
“不去还能闷在家里哭？我为了这不肖子孙，浪费了大半辈子，再浪费一分钟都嫌多。”
*
莫悠给记者开了十万元支票，把人给打发了，拿着照片进了厨房，开了抽油烟机，一张一张地点燃照片，丢进洗手台的水盆里。
看着魏子兰和陌生男子年轻的脸在火焰中燃尽，她又拿另一张，手上的照片却从旁伸来的大手抽了过去。
她忙要夺，见许十七已然拿起一张看，便干脆作罢。
与一黑帮大佬抢东西，任谁也讨不到好处。
盯着照片上的人，许十七憎恶地皱了下眉头，他直接帮着点燃，丢尽水池里。
“奶奶看过了？”
“嗯。”
他不动声色地沉默片刻，见莫悠盯着照片并没有太难过，才暗吁一口气，“她老人家怎么说？”
“说是早就见过了，都是旧照片。”
许十七笑了笑，却是了解，老夫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这些背景都是时新的，照片的一角还有拍摄日期，而且，都有证可查，怎么可能是旧照片？”
莫悠疑惑拿了一张照片，反过来，发现后面的确有水印的拍摄日期，不禁慨叹这记者做得用心。
“奶奶不赞成他们离婚，两人既然彼此心照不宣，就这样吧。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这种事。”
上一次，她撮合过一次，还闹到这种境况，委实叫人寒心。
许十七点头赞成，“的确不好插手。对了，你给了那送来照片的人多少钱？”
“十万。”
“这种事，不用给钱，我对他说几句话就能解决了。”
莫悠嗔笑看他，“十七哥，中国地界里，不允许你动武，你呀，还是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
许十七脚后跟一碰，给她行了个港式军礼，“Yes，Madam！”
两人相视而笑，长久以来，第一次这样轻松。
身后却有人斜倚在厨房门口，看了他们许久，这会儿才不客气地踩着高跟鞋进门，“昊擎不在家，你们两个这是又得机会偷*情了？”
莫悠和许十七皆是一僵，转身就见莫琳从后面冲了上来……
她长发妩媚簇拥肩头，一身妖娆的红，伞形裙边镂花精致，俨然一位刚新婚的新娘子。
莫悠嗅出她一身香水的味道，是许恩最喜欢的果香，这味道似生怕人嗅不到，浓重地叫许十七打了个喷嚏，他手上未烧完的照片，就撒在了地上。
莫悠怔了一下，不禁怀疑他是故意的，嗔怒瞪他一眼，这就要捡，无奈大肚子，压根儿蹲不下。
莫琳一低头，就看到满地触目惊心的艳照，主角正是她的父母……
她弯下腰去，不可置信地捡起两张看了片刻，突然就大笑起来……
莫悠忙扶住她的手臂，“姐……”
莫琳愤然甩开她的搀扶……
莫悠毫无防备地踉跄……
眼见着她后腰就要撞在洗手台上，许十七忙伸手护在她后腰上，却着实没想到，莫琳竟然如此用力。见莫悠本能地捂住腹部，苍白了脸儿，他怒火就猝然翻腾起来。
莫琳双眸泣血似地艳红，厉鬼般，朝着莫悠咆哮怒嚷道，“为什么烧掉？这么好的素材，应该报给媒体说不定还能狠赚一笔！”
许十七一掌打在她脸上，“混账东西，你要去报，等着奶奶死了再去报！我们可不想奶奶跟着你一起丢脸。”
莫琳被打得瘫在地上，泪流不止，眼妆而化成了黑色的水，滚到了艳红的唇瓣上，如此诡艳的一张脸，映着红裙，说不出地可怖。
莫悠担心地看着她，知道她是回来打探许恩的下落，忙扯住许十七的手，“十七哥……你先上楼！”
“悠悠，这种人，不值得你怜悯！她刚才差点把你弄倒！”
莫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姐姐不会伤害我的！”
许十七无奈，警告地瞪了眼莫琳，才走出餐厅，眉宇间的仇怒，这才疏解了。
莫悠扶着莫琳站起来，接着一张一张地烧照片。
四十多张照片，烧得水池里厚厚地一层纸灰，冲了许久才冲进下水道。
随即，莫悠弄了两杯鲜榨果汁，送莫琳到了她和许恩住过的卧室里。
卧室里每天仍有人打扫，床上被褥整齐，墙壁上还挂着两人的婚纱照，仿佛主人离开片刻就会回来。
莫悠兀自在沙发上坐下，耐心地等着莫琳看遍了整个房间，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和向昊擎离婚的境况。
那时她伪装了一身强硬的铠甲，碰到两人曾共用的东西，心底却还是能爆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鲜血直流。
她太清楚这样的伤有多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