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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村小学和公路还没有动工的时候,我又出门打工去了。我们家的集资款没有交清,村长催了我几次,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干脆一走了之,我一走,我爹和青草才有推辞的理由。

我一路座火车往南边走,准备去找牯牛,上次我们分手的时候他说他去了厦门,究竟在哪儿还不知道,牯牛一直没给家里写信,也可能是邮递员把信搞丢了。丢信的事在龙潭乡邮政所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事,就像我们出门忘了戴草帽一样,没啥大惊小怪的。没有收到过牯牛的信就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只有到了厦门再慢慢找他。

火车一直往南开,最后就不开了,他们说再往南开,就开到海里去了。我只有下了车。在车站东张西望的时候,碰到一个老乡,互相说话时才知道他姓苗,是河溪县西岭乡的。他说这是汕尾,他在这里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干了两年多了,他和工头儿混得很熟,他叫我跟他去工地干,他说多一个老乡也多一个朋友。

我跟苗老乡到了工地,见了工头儿。苗老乡对工头儿说:

“头儿,这是我的一个表哥,想到这里找个活干。”

工头儿抬头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阵,没有马上表态。我对工头儿笑,最后工头总算答应了。工头儿说:

“虽说你有人介绍,可证件一定要有才行,这可不比一般工地。”

我忙说:“老板,身份证和务工证我都有,我都有。”我从衣兜里掏出来交给工头儿,工头儿不看,对苗老乡说:

“你带他到管理处去登记。”

苗老乡又把我带到管理处,在那里登记的有三、四个人,每个人都要查验身份证件和务工证明,登记的项目多得很,我等了好久才办完登记手续。

苗老乡对登记人员说:“你让田金宝住我那里吧,我们房里前天走了一个,正好有一个空床位。”

最后登记人员发给我两张纸条,一张纸条是叫我到仓库领安全帽、手套和铁锹,都是些劳动工具。另一张纸条是安排住房的。上面写了:“3——2——12”。我不知道是啥意思,苗老乡拿过去一看说:

“三幢二楼十二号房间。就是我住的那间房。”

我一看这里就是不一样,管理很正规,啥东西都要发,全不像在广州那些工地上,工具很少,七长八短的不成样子。我问苗老乡:

“这是个啥单位?整得像工厂一样。”

苗老乡说:“这里是在修建一座核电站。”

“啥叫黑电站?”我小声问:“就是没有牌照的电站?”

“我也不知道,我只管干活,挣钱就行了,何况我们是在修房子,至于那些房子今后做啥用,我更不知道。”他说:

“这是国家拿钱修的,大项目呢!能挣钱,工资按月开,各方面的条件都还可以。”

领完工具,苗老乡领我到他们住的房间去。我边走边看觉得眼前这些好象在做梦,一排好几幢五层砖房,虽说房子修的不怎么好,可毕竟是五层楼房。

苗老乡还给我介绍说:

“每层楼上都有厕所和沐浴室,食堂在一号楼的底层,伙食好着呢。”

工程上目前还没有砖工活,我被分配去挖土方,说得具体点就是掏混凝土柱子的桩坑。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就听见急促的口哨声。苗老乡一下子翻身起床,说:

“金宝,快点儿起来,出早操了!”

妈呀!我哪里经历过这阵式!我慌作一团,又是找衣服,又是找裤子,越是慌乱就越找不到衣服裤子。拿起衣服又放下,抓起裤子找裤子。我都不知道该先穿衣服呢?还是先穿裤子。苗老乡说:

“你咋把衣服裤子抓来抓去的?快穿,快穿!”

这一句把我提醒了,我三下两下穿好了衣服裤子,跟苗老乡跑下楼去。刚出门就看见楼外的空坝子里站了一大群人,在自觉排队。队还没有排好就听见工头儿喊起来了: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工头儿喊着,一坝子人就整整齐齐排成了几大排。我正想,排队干啥呢?工头儿又喊开了:

“向右——转!跑步——走!”

旁边两排人噼啪噼啪的跑开了,我前面的人还没有动,我忍不住用手扯了扯前面那人的衣服,说:

“跑了,跑了。”

“你慌个球!没看见我们这两排还没接上头吗?”

被那人呛了几句,我才伸长脖子一看,一共四排人,两排已经跑了,我们站着的两排还没接上。

前面的人跑到我们后面来了,我们才开始跑,再不跑人家就要踢我们的屁股了。我们在坝子上跑了好几圈,浑身冒汗了,工头儿还在喊:

“一,二,三,四!”

一坝子人也跟着工头儿喊:“一,二,三,四!”喊得震天价响!这一喊,我就觉得浑身有了劲了,我感觉我像个解放军了。那年我到龙潭乡赶场,看见来了不少的解放军,说是搞演习,我越看越觉得他们威武,我也想去当兵,可村长说我是独生子,不让我去报名。我就只有打工的命。

“立——定!”工头儿喊立定,我们就停下来,都伸长脖子喘粗气。

“解散!”工头儿一声喊,大伙儿就散开朝各自回房间去了。

我和苗老乡几个人回到寝室,洗脸漱口,完了就到食堂去吃饭。打饭是排队,有五个打饭窗口,当然就排了五排。我一看,好不气派!广州那个工地和这儿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前面的人从窗口走开一个,后面的人就往前挪动一步。我朝后面一看,跟了不少人。我想起了小时候,几个小伙伴在林子里撵野兔子,兔子一溜烟钻进洞里去了,有人说在洞口外面燃起一堆火烟,把火烟煽进洞里去,兔子就忍不住外跑,我们守在洞口,等兔子冲出来时一把给逮住!我们真在洞口外面燃起了烟,还用衣服不停地把烟雾往洞里面煽。可谁也不愿意在洞口等着抓兔子,前面的伙伴儿跑到后面去了,第二个自然就在前面了,于是他也跑到后面……。大伙儿都不敢站在前面抓兔子,结果,兔子就冷不防冲出洞口去了……。有人推了我一下,我这才回到眼前来。前面的人已经挪动了几步,我还站着没动,我忙向前跨了两步。我向前跨了两步的时候,发现其它人都拿着两个碗,就我是一个碗。心里纳闷:他们咋拿两个碗呢?快要到窗口时我明白了:原来他们用一个碗打饭,一个碗打菜。过去我们都是拿一个碗,一勺饭加一勺菜。这里不同,菜碗里打的不只一个菜,是几个菜。窗口里打饭菜的都穿白色工作服,戴白帽子。轮到我打饭时,我把碗递给了打饭的师傅,那师傅打了一碗饭递出来,我接过饭碗又递给打菜的。打菜的是个女的,她看了我一眼,就把饭碗递给我,我说:

“把菜打在上面,我只有一个碗。”

女师傅接过碗,打了两样菜扣在饭上面,然后递给我。我端过碗从队列中退出来,四下寻找座位,好不容易有个工友已经吃完饭离开了桌子,我忙把碗先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来。打饭的人还排着队,可食堂的桌子并不多,好多人端着碗出去了,我还暗自得意找了一个座位。刚吃了几口就听见有人大声说:

“土工班的,八点钟前在食堂前面集合,有事要讲。”我抬头一看是工头儿在说。他说我再说一遍,他又把刚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我一想,土工班包括我,我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刨了一口饭还没嚼完又刨了一口,饭把嘴巴都塞满了,上下牙根本嚼不到一起,那哪儿是嚼饭?也就从牙齿边上过了一下,舌头慌忙搅拌了两下,就咽下去了,咽得快了喉咙又堵着不让进,梗得我直冒眼泪。苗老乡见我眼泪汪汪的,就端着碗走到我跟前,问我:

“金宝,你咋吃得那么快?”

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苗老乡,正准备给他解释,却被梗得直打嗝。周围的人听到我打嗝,都像饿蚕一样,抬起脑壳看着我。

我边打嗝边说:

“工,头儿,喊,喊八点前,前集,集合,合!”

“哎呀,那又忙啥,这才七点过一点点,早得很!”苗老乡抬起手腕,亮出手表给我看。

我看见苗老乡戴手表了,好羡慕哟!打工都戴手表了,肯定挣了不少钱。

梗在喉咙里饭终于咽下去了,我不打嗝了。我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生怕再梗着,我害怕满屋子的那些饿蚕脑壳,好象我这个乡巴佬没吃过饭一样。

吃完了饭,我跟着洗碗的人到食堂外面的一排洗碗槽前面排队洗碗。洗完了碗回到寝室放好碗筷,又取下安全帽戴在头上,急急忙忙跑到坝子上去。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工头儿却没来。大伙儿站在坝子上等工头儿。有人说:

“工头儿来了。”

大伙儿的眼睛齐刷刷朝工头儿望去。

工头儿真的来了,他身穿一身草绿色的迷彩服,头戴安全帽,显得很有精神。

“大家注意了。”工头说:

“今天的活仍然是挖桩坑,我要强调一下安全,越是到了深处,就越是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给我搞出事来!尤其是上面的人不能把石头之类的东西搞落下去了。一块小的石头都能把下面的人脑袋砸烂!就像一锤砸烂一个西瓜一样砸开花!……”

“头儿,那边有人叫你哩!”工头儿正讲话,突然有人喊他。听到喊声,工头儿就把脑壳朝厨房那边看过去。食堂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像是在窗口打菜的女人,工头儿看了一眼又把脑壳又扭回来说:

“大家上班去吧,我一会儿就到。”说完就转身朝那女人走去。

我跟着大伙儿去上班,刚走出几步我突然觉得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好面熟!我扭过脖子去仔细看了看那女人,这一看把我惊得可不轻!那不是阿兰吗?她跑到这儿来了?我不知不觉就转身朝阿兰走过去。工头儿站在阿兰面前,正在说话,迷彩服挡了阿兰。可阿兰的声音我听得真切。工头儿一转身,正好与面对面。工头儿见我在他身后,感到很诧异,问道:

“你有事吗?”

我没来得及回答工头儿的话,就看见阿兰了,阿兰也看见了我。她看见我的时候脸上很难看,就像小孩子见了生人,差点儿哭出来。我正要喊她,她就突然转身跑进厨房去了。我急了,大喊一声:

“阿兰,我是金宝!”

我以为阿兰会转过身来,谁知她根本不回头。阿兰的背影很快消失了,工头儿却一把揪住了我的衣服,他瞪着愤怒的眼睛问我:

“干什么,干什么?你是谁呀,阿兰阿兰的叫得那样顺口!”

我歪着脑壳手指阿兰消失的方向,说:

“她是阿兰,阿兰是石头的老婆,我要对她说石头在找她。”……。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工头儿的手臂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我心想工头儿把啥东西给我了?我感到眼前金花四射,啥也看不见,只听到工头儿的骂声:

“你他妈的刚到这儿,就想追女人,你不想活了是吧?”

我感觉脸上有些麻木,还有些疼,才明白过来工头儿给我的是一拳头。我捂着发麻的脸,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觉得嘴巴里很咸,口水也包不住,就低头吐了一口,吐在地上的是一滩鲜血。我歪着脑壳问工头儿:

“你,你为啥打我?”我说:“我的牙出血了。”

工头儿没有给我第二拳,他把指头戳到我的脸上说:

“你这个混蛋,你敢碰我老婆一下,我就砸烂你的脑袋!”

工头儿这么说我更觉得奇怪了,这阿兰咋成了他的老婆了?我问工头:

“她是叫阿兰吗?”

工头儿说:“叫阿兰又怎么样?不叫阿兰又怎么样?”

“叫阿兰那就是石头的婆娘!石头到处找她呢!”我对工头儿吼道。

这时候,阿兰可能是听到了外面的打骂声,就从屋里出来,对工头儿说:

“别打了,以前我们在广州打工时认识的,他是石头的哥们儿。”

工头这才松开了抓我的手。

阿兰转脸对我说:“金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阿兰见我嘴巴流血,脸上有些愧疚,她看了看丈夫,也就是我的那个工头儿一眼,说:

“怎么动手打人呢?你也得问明白呀。”

我边擦嘴角的血边对阿兰说:

“石头到处找你。”

阿兰不吱声,低了头。

我说:“阿兰,金娃瘦多了,经常感冒发烧。你还是回去吧。”

“不可能了。”阿兰突然扬起脑壳说:“我已经结婚了。”

阿兰朝工头一甩头说:“她是我老公。”

我这才弄明白,原来我挨了工头儿一拳头是这么回事。工头儿双手叉腰,仍然是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说:

“告诉你,我和阿兰是合法夫妻,过去她和石头那个混蛋是非法的,不受法律保护,你别管闲事!如果石头敢来找阿兰,我就砸烂他的脑袋!”工头儿说着就飞起一脚,把墙角菜堆上的一个西瓜踢了出去。那西瓜像篮球一样滚出老远,边滚边破开,散落成一路的碎瓜皮和鲜红的瓜瓤,鲜红的水,真的像砸烂的脑壳淌了一地脑髓和血。

工头儿气冲冲的走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完了!我挨一拳倒没啥,石头可就没婆娘了。

阿兰没有走,她的眼圈有些发红,眼睛水汪汪的,我以为阿兰要哇的一声哭起来。可等了一阵,她没有哭。我问她:

“你们办了结婚证没有?”

阿兰点了点头说:“他第一个老婆在工地干活,砸死了。……我就嫁给了他。”

我说:“他看起来更像你爹。”

阿兰说:“你胡说,他只比我大十三岁,我爹比我大十八岁哩!”

我还说啥呀?我望着天空叹气。“唉——!”

阿兰说:“这一辈子与石头的缘分算是尽了,你别告诉石头我在儿……别告诉他,我求你了,金宝哥!”

我把她离开石头以后,石头和金娃的情况给阿兰说了,阿兰一直听着,没有吱声。我说“你就不想金娃了吗?他可是你的儿子啊!从小就没了妈……怪可怜的!”

“你别说了!”阿兰突然吼叫了一声。

我定神一看,阿兰的脸不见了,只有一只胳膊肘和胳膊上的花布袖套。我听见阿兰呜呜的哭泣声,是从袖套里传出来的。我吓坏了!我慌忙朝四周张望,生怕工头儿这时候又从哪里蹿出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脸皮明显厚了不少。我想我得走了,要不然我的脑壳真要和那西瓜一样下场。我说:

“阿兰,你不想见石头就算了,你快不要哭,要是让工头儿看见,……我得走了。”我转身离开阿兰,向工地走去。

刚跨出几步,阿兰又在后面喊我:

“金宝哥!”

我只好停住脚步,回到阿兰跟前,她看着我,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也看着阿兰,她比过去瘦了些,满脸油腻腻的,眼睛很红,泪水还挂在睫毛上,闪着亮光。我安慰她说:

“阿兰,你们既然已经成家了,又是合法的夫妻,就好好过吧,我不告诉石头就是了,我向你保证。”

“金娃的事就拜托你了。”阿兰说:“那孩子是你亲手把他接下来的,你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吧!”

阿兰这一说,我的脑壳都大了,当初我就不该让他们在家里生,让他们到医院去花几千元钱,欠一大笔帐,真是费力不讨好!我都不知道说啥好,干脆走了吧。我说:

“我去干活了。”我匆匆离开阿兰。

工地那边忙忙碌碌的人群开始干活了。我刚到工地就看见工头儿朝我骂:

“你他妈的在后面慢腾腾的干什么?不想干就趁早滚蛋,老子不侍候!”我哪里还敢吱声,就像真做了亏心事一样埋着脑壳走路。

工头儿一脸怒气仍未消除,他瞪着我,就像狼狗见了生人一样,目露凶光。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问工头儿:

“头儿,我到哪一组?”

工头儿把头一歪,叫我过去,我顺着工头儿脑壳歪过去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桩坑作业点前站着一个工友,正看我呢!我朝他走过去。我知道这活儿必须有两人才能干,我没来,这个工友也就没法开工,站着等我。

我迟到了感到不好意思,我说:

“对不起,我碰到了熟人,说了几句话。”

“没关系,我们加把劲就赶出来了。”他说:“在这里遇见熟人可不容易。”他笑了笑说他姓娄,让我叫他老娄就行。又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姓田,叫金宝。老娄笑着说:

“你这名字好记,记住了就忘不了。”

我们开始干活了。老娄说我刚来不熟悉活,就教我如何摇轱辘,要注意哪些问题,他说藤筐到了坑口,要先抓住藤筐,摇轱辘的那只手才能松,如果不注意,筐就会掉下去,就会砸到下面的人,那是很危险的!我都一一记住了。他先在上边摇轱辘提土,我先下到坑下去挖土。桩坑直径大约有一米,蹲在坑里挖土,把土铲进藤筐,挂在吊下来的绳子上的铁钩上,朝上喊一声“拉”,上面的人就摇轱辘,把土提上去,倒了土又把藤筐吊下去。南方雨水多,为了防止下雨时水流进桩坑,每一桩坑上都搭了蓬,蓬布五颜六色的,好看得很。人上下桩坑就站在藤筐里,双手抓住绳子,用轱辘往下放,往上提。整个过程就是这样重复着,我和老娄互相换着挖土,提土,配合得还可以。开始坑还浅,我和老娄边挖边说着话。老娄说:

“金宝,你这老弟还行,干起活来挺机灵。”老娄问我:“金宝。你的孩子多大了?”

我说:“快三岁多了。”

老娄说:“你老婆怎么样?漂亮不?会当家不?”

我嘿嘿一笑,说:

“还算过得去,在我们那个村还算漂亮的了,但比不上城里的女人。”

老娄说:“城里的女人都是靠穿着打扮,城里的女人没晒太阳,肉皮子白,看起来体面。”

我问老娄:“老娄,听你的口气你老婆肯定漂亮了?”

老娄笑笑说:“我们老了,管她长相如何,首要的是能操持家务。”

我问老娄:“你几个儿女?都在干啥?”

老娄说:“我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孩子,在读高中,开年就考大学了,小的是个儿子,才读初中二年级,要的是钱呢!”

……

挖到后来,坑子深了,我们两人互相说话就显得费力了,话自然也少了。

向下每掘进一米多深的时候,就要安装一个混凝土预制圈,这是防止坑周围松土塌陷的。我说:

“老娄,这是谁想的这个办法,硬是好,很安全,再挖多深,也不怕塌方。”

老娄说:“人家工程上有技术人员,他们吃那碗饭的,不聪明能让他干那活儿?我们没有人家那么聪明,就只有干这些活,人家叫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和老娄就这么挖土提土,上工下工闲谈几句,渐渐熟了,成了好朋友。

挖了十多天,技术人员检查后说,挖的桩坑到了规定的深度,就叫我们换地方,挖另一个桩坑。开始挖的时候没觉得有啥,挖到十多米以下时,坑底作业就感到闷热,不好出气了,抬头看上面的洞口就像看一根管子,只有很低小一个孔。就是把衣服和裤子脱了,只穿一条内裤都觉得闷热难忍。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爬上来换换气,交换着下坑,有时候真感到有些害怕。老娄说感到害怕的时候就多想想月底到手的那一千多元钱,就不会感到害怕了。这办法很灵,因为想到一月能挣一千多元,那如果干上一年,就能挣一万多元呢!除了自己花,最起码也能拿回去六七千元!有那么多的钱,我还怕他超生罚款?还怕村里摊派这样那样集资款?

下了班的时候就想青草。她现在咋样呢?到二姑家去了吗?会不会被村上的干部发现了?如果发现了,那会不会把她强行拉到乡里去引产?……我想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现在村里有一部电话,真是方便得很,再有多远的路,只要拨通村里的电话号码,就能听到桂花的声音,听到了桂花的声音就感到很亲切,她在广播上一喊,地坑河一沟的人都听得见叫谁接电话。

中午,吃午饭时我问苗老乡,这里有没有电话,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苗老乡把我带到住宿楼旁边的那幢楼下面,指了指房门上的一块牌子,我一看上面写着“公用电话”几个字,苗老乡让我进去打就是了。房门开着,我就进门去了。屋里靠墙边放了一排桌子,每个桌子上放着一部电话,桌子之间隔着木板,后来我知道那是避免打电话的人互相干扰才隔的。

一个女人坐在屋里守电话。女人很胖,脸很宽,头发烫成了卷发。她坐在屋里一个角落里,用木板隔了一间小屋子。那女人坐在小屋里,就像坐在笼子里的一头狮子。

我走到小屋子跟前,对那女人说:

“我想打电话。”

她看也不看我,把手伸向一个小机器一按。说:

“2号。”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计时器。

我一愣,啥2号3号?我懵头懵脑的四下张望,发现每个电话间的隔板上编有号。我走到2号电话跟前,拿起电话,拨了电话号码,可传过来的是嘟,嘟,嘟的忙音,等了一会儿又拨,仍然是忙音,接连拨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我放下电话走过去,对那女人说:

“老打不通,总是占线,是不是电话有问题?”

女人抬起脑壳来瞟了我一眼,说:

“废话!就你打电话呀?等着吧。”

我站在屋里等,每隔几分钟,我又拨一次,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拨通了村里的电话。终于听到了桂花儿的声音了,我高兴得不得了,我都不晓得说啥话了。桂花儿在那边反复问我,你是谁呀?你是谁呀?我说:

“我是金宝,桂花儿,你还好吗?”桂花儿听出是我了,她在那边问:

“是金宝啊!你喊谁接电话呀?”

我说:“桂花儿,麻烦你喊一声青草接个电话,我再过半个小时打过来。”

桂花儿说好吧,我就挂了电话。还没等我走到那女人跟前,那女人就大声说:

“三块一毛。”

我对那女人说等会儿还打一次,一起结算吧。女人不耐烦的说:

“哆嗦什么呀?交钱!”

我看那女人,一脸凶巴巴的样子,心想,不就几块钱嘛!我从衣兜里掏出钱给她。还是不惹她的好,出门在外,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付完了钱我仍然在屋里走来走去,我要等半小时再打电话。我计算着:从挂了电话,桂花儿把广播打开通知,到青草听到通知,至少要五分钟,青草听到通知要五分钟才能动身,从家里到村里,是下坡路,脚不停的快走,至少二十分钟。可青草怀了孩子就没有那么快了。如果青草不在家,到二姑家去了,只有我爹接电话了。我爹从家里走到村里,至少也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我得多等十分钟打过去。

这个时候我最想看的就是时间,可我没有手表,苗老乡有手表,他这个时候又不在,他给我指了电话房就回寝室去了。

我厚着脸皮去问那女人。我说:

“大姐,我想看看时间,我要等四十分钟再打过去,我老婆走村里要半个多小时,路不好走,还得让她歇一会儿再接电话,不然气都喘不过来。”

那女人冲我笑一笑说:

“哟!没不看出来你还挺疼你老婆啊!”

那女人冲着我笑,我发现她并不那么难看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

“离刚才打电话已经过了十分钟,你等着吧,我给你看着。”

我忙说:“大姐,谢谢你了,我等一会再来,我去找个人。”

那女人问我:“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只老婆一人在家吗?”

我说:“不只一个人,家里还有我爹,我女儿,一共三人。”

那女人问:“你们那里允许生二胎吗?”

她这一问我倒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感,我就给她撒谎说:

“我们那里都是生两个孩子。”我说:“我们老家是大山,那山又高又大,人口少,政府还动员生二胎呢!”

“养两个孩子,负担可就不轻哩!,上学供得起吗?现在上学要花不少钱的。”

我说一苗草就有一颗露水养它,不怕,我们那里山那么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算个啥?

“哈哈哈——。”那女人笑起来,把嘴张得很大,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头上的烫发不停的抖动,她笑起来就收不住,我都不想再看她了,她还在笑。不知她为啥那样大笑,我就问:

“你笑啥?你在笑我吗?”

“你这人真好笑,一个人难道有一颗草那么好养吗?人要穿衣吃饭,工作,结婚,还要住房子,一颗草要吃饭,穿衣,工作,结婚吗?你这人,真好笑哩!哎呀呀,好笑,你这人。”

“到时间了吗?”我问她。

她收住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差一点到四十分钟了,她叫我打过去。

我到电话间里,又拨通了村里的电话,我只喂了一声,桂花儿就听出我的声音了。她在那边说:

“金宝啊,青草没有来,你再等会儿打来吧。”为了不延长时间,我就说那好吧,就挂了电话。我从电话间出来,对那女人说:

“对不起,大姐,我老婆没有去接电话,我爹也没去,可能是家里有事,忙!”我边付钱边对那女人说:“大姐,明天再来打电话。”

没有打通电话,我心里总觉得有事,最担心的是青草,她腆着大肚子,到二姑家里去了呢?还是被村里送去引产去了?在电话里我又不好问桂花儿。我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

下午两点钟准时到工地干活。老娄主动说他先下去,一会儿我再换他上来,我点点头。好多次都是老娄在下面喊几声我才往上摇土筐。一下午青草的影子总在我眼前晃动,我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我都忘记了我是在工地上挖桩坑,不知是咋搞的,我把一筐土摇上来后,没按要求先抓住土筐,而是先松开了抓摇柄的手!没抓住的藤筐和一筐土滑脱后直往下掉!被我松开的摇柄疯狂的旋转起来,我刚伸手去抓摇柄,就被摇柄打翻了。我被摇柄打倒在了坑口外的地上了。就在我倒地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从坑底传来沉闷的一声:

“啊——!”

这一声惨叫,使我清醒了。遭球了!老娄被砸了!我翻身来爬在坑沿上朝坑底大声喊叫:

“喂,老娄,老娄!砸着了吗!?老娄——!”老娄没有回答。我知道那筐掉下去要砸着他,我还是大声问老娄,我希望那筐掉下去没砸着老娄。

我大声喊叫惊动了整个工地。其他人纷纷跑过来,问:

“咋的了?”

“什么事?”

“出啥事了?”

“……”

工头儿已经跑过来了,他朝我吼叫着:

“你他妈怎么回事?”

我说话都不会了,上下牙齿相互碰得“得得得”的作响。

有人帮我向工头儿说:

“老娄砸在坑底了!是吊土的筐掉下去砸的。”

工头儿听说是筐掉下去砸了人,他就知道出事了。工头吼道:

“把手轱辘摇上来!”

大伙儿几下就摇了上来。我急得不得了,我把站在坑口边上的人使劲往两边分,我要喊老娄,却被工头儿一把扯过来,一拳打在我的胸前,我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在地上了。

工头儿选了一个小个子,说:

“你快下去救人。”

小个子摘下安全帽,双手拽住吊土筐的绳子,另外两个人牢牢把住摇柄,稳稳的转动,把小个子放到坑底。一会儿就听见小个子在下面闷声闷气的喊:

“不行了,老娄不答应!”

工头儿朝下喊:

“你把他扶起来!”

没回音。坑口的人伸着脖子,一圈都是脑壳,我站在后面,看不见坑底,也听不到老娄的声音,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我干脆蹲下去,把脑壳从站在坑口边的腿脚之间钻进去,伸长脖子朝下面望。

工头儿朝下喊:

“扶起来,扶起来了吗?问一声看能不能答应。”

还是小个子的声音:

“不行啊!工头儿,扶不起来!”小个子喘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还是工头儿机灵些,他一下直起腰来吼道:

“拿一个大点的筐子来,再找几根绳子!”

工头儿一发话,有几个人就不朝坑底看了,转身跑向各处,眨眼功夫就把大筐和绳子拿过来了。

工头儿说:“把筐吊下去,绳子放进筐里!”

大伙儿照工头儿说的办。手忙脚乱了一阵后,筐和绳子吊下去了。

工头儿朝下喊:

“你把老娄扶到筐里,用绳子栓好,先吊上来!”

小个子在下面喘着粗气,啊,啊的答应着。过了一阵,才听小个子在下面喊:

“往上摇!”

大伙儿一齐吼叫着:“起——!”一下一下的摇,终于看见老娄了,那哪像老娄哟!他浑身是泥土,软得像条袋子,蜷缩在筐里,浑身缠绕着绳子,脸色腊黄。大家把他从筐里抬出来,放在地上,喊了一阵老娄老娄,老娄就是不答应,我扑到他跟前,喊:

“老娄,砸到哪儿了?老娄啊!我对不起你呀,老娄!……”我抱着老娄呜呜的哭起来了。大伙儿你一句他一句地骂我。

“你干啥球啊?……你他妈的真没用,就这本事还出门挣钱?……老娄要有个好歹,看他家里人不把你给生吃喽!……”

工头儿大声喊:

“快把老娄抬上救护车!快点!”

这时候我才知道有人早已打了电话,救护车已经开到工地上来了。大伙儿抬着老娄就像抬一袋子水泥,软沓沓的,屁股都在地上擦了。救护车跳下来几穿白大褂的医生,边跑边大声喊:

“放下,放下!那样抬不行!”

几个人又把老娄放在了地上。两个白大褂抬着一副担架跑过来,把担架放在地上,对大伙儿说:

“来,大家帮一把,把伤员放在担架上。”

大伙儿照白大褂说的,一齐拥上来,抬腿的抬腿,抬脑壳的抬脑壳,捧腰的捧腰,把老娄放上了担架。白大褂抬起老娄向救护车跑去,救护车的后门早已打开,只等把人抬上去,把老娄抬上车后,一个白大褂从车后门探出半个身子问:

“你们谁是负责人?你们派谁跟我们去啊?”

工头儿大声说:

“我来。”工头儿跳上车,后门就咣的一声关上了。接着就拉响了“哎哟哎哟”的警笛声。

救护车跑得连屁股都看不见了,也听不到那令人发毛的哎哟声了,大伙儿才散开。

老娄伤了,我一个人没法挖桩坑,我就坐在一个筐子里想老娄,想着想着就呜呜地哭,我边哭边抬起脑壳看一看大伙儿,大伙儿都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瞪着我,嘴巴不停的动,我估计他们还在骂我,他们骂的啥,我啥也没听见。过了一阵就没人用眼睛瞪我了,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干活了。我反而觉得不自在,我想大伙儿骂我,或者说把我打一顿,甚至把我打个半死,大伙儿再像抬老娄那样,把我抬上车,救护车也那样“哎哟哎哟”开走。当然救护车叫不叫无所谓,最好把我打得听不见救护车叫唤才好。我估计老娄那会儿肯定听不见救护车叫唤的,要那样该多好啊!那样就可以和老娄住在一起了。病好了我们就睡在床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那时候我会说那天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那阵子我在想青草,因为青草怀了孩子,又是无计划的,是要罚款的,我不是怕罚几个钱,我这不是在挣钱吗?我是怕他们要强行拉去引产,要把青草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老娄要是问我是咋个进来住院的,我就说……。

突然听见有人喊了我一声:

“走吧,都下班了,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大伙儿差不多都离开工地了,我也只好从筐里站起来,尾随大伙儿回去。

我一直在担心老娄,我从工地到寝室,一路上都想的是老娄。我做啥事都是处于麻木状态,别人拿了碗筷去食堂吃饭我跟着去吃饭,别人排队打饭我也跟着排队打饭。可是打了一碗饭放在桌子上,我看着那碗饭,心里还是想的是老娄。食堂没几个人了,没人理我,我也没心思吃饭,就端了那碗饭到门外的潲水桶倒了。我正要去水槽洗碗,就听见有人说:

“完了,老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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