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口,床上的小人儿不安分的翻滚,“啪”的一声,滚落到了地板上。
君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坐在地板上呲牙咧嘴的揉着脑袋,“哎哟,疼死我了。”
窗边的钟声突然响起,君知“蹭”的一下站起来,“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然而最终君知还是迟到了,学校的路途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背着小小的书包慢悠悠的走着,一边低着头碎碎念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
马路两边种着两排梧桐树,只有几缕阳光透过茂盛的叶子射进来,君知躲着光线走在阴凉的地方,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十分欢脱。
在临近学校的时候远远地看见紧锁的校门,小脸一跨,“又要被门卫爷爷嘲笑了。”
门卫室里符锦泽此时正抱着一摞书,君知隔着窗子往里面张望,心里纠结成一团,苦苦地揪着脸,“是昨天来我家那个哥哥,他怎么也在。”
门卫爷爷眼尖的发现了君知的衣角,促狭的笑容堆起,“哟,这又是谁迟到了吖,不会又是路家那个丫头吧。”
君知耳朵一动,立刻僵硬着身子不敢出现,符锦泽闻言走了出去,停在门卫室门口与君知隔着两米的距离,欣赏着君知的窘态。
君知哆哆嗦嗦的身子一僵,心里一横,谁怕谁?转过头来又恨恨地瞪了符锦泽一眼,才笑眯眯地朝门卫走过去,“门卫爷爷,是我。”
等到符锦泽反应过来的时候君知已经顺利的过了门卫那关,临走前还故意回头朝他吐舌头做鬼脸。
符锦泽好看的眉眼一跳,心底经过了一番好生的挣扎。
校园的林荫小径刚浇过水,空气里混着泥土的味道,几只蚊子绕着君知“嗡嗡嗡”的来回飞。
君知拍拍小手赶着那些蚊子,细嫩的皮肤还是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上课二十分钟了,君知有些紧张的敲了敲门,然后推开,讲台上是一位很年轻的女老师,姓秦。烫着大大的波浪宽,化着淡妆,听说这位女老师是某个大学的学生到这里来实习。
秦老师因为被人打扰了课堂一脸怒气转头看向君知,在看见君知的时候又收敛了怒气,挂起点点笑意,盈盈的看着君知,“下次可不要迟到了,进去吧。”
教室里的学生同时将目光聚在君知身上,一片寂静的课堂顿时有些诡异。
君知吊起来的心终于落下,却又不知为何像一团棉花挠啊挠,挠的她心窝子痒痒的,怎么也不舒服,那些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将她隔绝在一个屏障之外。
情绪有些低落的君知整整一个上午也没有好好听课,每节课间木清都会跑来献殷勤,却都被君知赶走了。
临放学的时候木清还是一脸莫名其妙,眼神穿过一排同学锁定君知的背影,看着看着竟羞怯的红了脸。
教室窗外飞着几只鸟,扑棱着翅膀冲了进来,立刻传来小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君知捂着嘴噗嗤一笑,心情这才放松了些。
木清小心的抬头看了看老师,谨慎的将手里的纸团递给了邻座的舒卿,周遭议论纷纷的嘈杂声正好替他做了掩护。舒卿捏着手里的纸团,小心翼翼的打开:君知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舒卿先瞄了老师一眼然后对着木清摇摇头,木清心里不住的失望。
桐湾镇有一座很有名的桥,每到春日过去的长假期间总会有许多外地人到这儿来旅游,这座桥叫姻缘路,传说情侣牵手从这座桥上经过就能久久不分离。
七月正是暑假期间,桐湾镇的人流骤然增多,每当这时候,便是镇上小孩子的天堂,一个个吹着哨子在桥上河边来回跑,外地来旅游的人们会拦住其中一个问:你们家还有空房吗?
小孩子会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家里与父母亲商量房租的问题。
桥的这头:
君知被木清拉着手,舒卿在身后跟着。
桥的那头:
符锦泽刚好从银行取生活费回来,视线里全部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拉着大人的手,一张张笑脸在眼前晃来晃去,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嗜血,嗤笑着说出那不合时宜的话,“这样的人,真让人讨厌啊。”
路家一向将这样的假日当做小孩子赚零花钱的时候,大院里空房间数不胜数,小孩子将旅客带来便自己做主让他们在客房住下了,同伙伴们炫耀着谁赚的钱更多,君知在这方面一向是无冕之王。
路家大院整个热闹起来了,君知迈着小步子跑到路君凡所居的墨褚阁找他,却并未发现人影,倒是符锦泽刚好站在院中发呆,君知本打算聒噪的呼喊声突然就安静下来,“那个,符,符,锦哥哥,我以后就喊你锦哥哥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去哪儿了?”
符锦泽又露出笑容,摇摇头,君知苦着脸,“呐,锦哥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嘛!”
那种一下子击中胸腔的感觉带着酸楚朝符锦泽排山倒海的涌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像是感慨,又像是祭奠某些回不去的曾经,“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
君知又鼓起腮帮子不乐意了,小短腿来回跺了跺,却不肯离开,眼睛死死地盯着符锦泽视线似乎要将他锁死。
然后又惆怅起来,“锦哥哥,我好讨厌班里的同学看我的眼神,还有老师,别的同学犯错她会吵会罚但是却从来不会罚我,我既开心又难过,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和别的同学也格格不入。”
符锦泽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起来,手掌忽然握成拳头,又呼出一口气还是那样的笑容,“你该开心!”随后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屋,留下君知一个人站在院中久久地发着呆。
君知觉得,符锦泽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很多的事情,明明也就刚刚十一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似乎已经破碎不堪。
院里被园艺刚刚修剪过的的常绿青围绕着君知整整一圈,不远的地方还能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这个院中的人却好像与世隔绝一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小镇。
后来君知又将同样的话说给路君凡听,而他只是不说话遥遥的看着很远的那座山的方向,眼里是无可奈何。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正准备睡觉的君知有些害怕,颤着声音问,“谁啊?”
“是我。”符锦泽温润的声音就像他这个人外表看起来那样,至少看起来是相符的。
君知跳下床,光着脚丫哼哧哼哧去开门,符锦泽就站在门外手机拿着一管药膏,“今天下午看见你胳膊上被咬了很多包,这个给你。”
君知心里乐开了花,笑意挂在脸上怎么也藏不住,“谢谢锦哥哥。”
炎夏的晚上空气中还是弥漫着高温,但是却又带了几股温柔的风,皎白的月光的照耀下,君知光着脚站在门内,笑意在棕色的大眼睛里发出点点星光,符锦泽站在门外,比君知高出一截的身高像一道墙,为少女遮挡风霜,那是后来少年毕生的愿望。
符锦泽回应以一个微笑离开了这个小院,君知摸摸发红的脸颊偷偷地咬着唇笑得像个傻子。
走出很远之后符锦泽才深深地呼了口气,君知那样清澈的眼神让人自行惭秽,将人内心深处所有肮脏的东西看的无所遁形。
路君凡从旁边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眼睛瞪的像一只凶恶的狼,声音里明显夹杂着怒气,“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
没等符锦泽回答他又开口,“我知道你的心智不只是十一岁的孩子,我们就摊开了说吧。”
符锦泽不屑地冷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你不过是没有走到我这一步。”
怒气一下涌到路君凡脑中,烧毁了他的理智,冲到符锦泽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十六岁的路君凡长了一米七七的个子,站在符锦泽面前就像高高的墙,“符锦泽,你根本不了解君知,我不会允许你利用她!我们路家也从来没有打算要利用她!”
“说什么利用,不过是合作罢了,你们路家也正好可以东山再起不是么?难道说,你们还真的打算就因为上代人的错误就此归隐?”符锦泽拍拍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仿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
路君凡的怒气更盛,整张脸越发的狰狞,手指越掐越紧,“你最好不要惹怒我!”说完却又冷静了下来,“就当我求你,我知道,我知道我爷爷欠你们人情,只要你提,爷爷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符锦泽拨开路君凡的手,“可这是最便捷的方法不是吗?而且,”他勾起一边的嘴角,“你的爷爷曾经答应的,本来就是……”
“符锦泽,不论你现在心智有多成熟,你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不了解我妹妹,君知她是那样干净那么单纯的人,她不该被一个人情束缚,不该被上辈人的约定变成一个利用的工具!”言语间,路君凡的眼睛里竟微微湿润,对君知的心疼溢于言表。
符锦泽低着头不作声,脑海里尽是君知那样清澈的眼神和回荡着的笑脸,最后竟然轻笑出声,只是笑声里都是无奈和苦楚,“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拥有那样干净的灵魂的人,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