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手还抓着楼梯扶手，苏小米指不定就要从楼梯摔下去。
一时的腿软无力让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不堪一击。
而苏光祖也是明眼人，他老早就猜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只是现在她跟欧明决在一起，欧明决要比沈济北有钱多了，他理所当然要抱欧明决大腿。
“你不要太难过了，从他订婚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这个男人迟早是属于别人的。”苏光祖劝慰她，一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而这种话在苏小米听来，才最是伤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掉眼泪，至少不能在他面前掉，因此就算她满心唏嘘，也绝对不外露。
收敛情绪之后，她抬眸，对他淡然一笑，“爸，你不用担心，我现在都跟欧明决在一起了，怎么还会惦记他呢？”
其实，并不是她不想要忘记，而是她一直忘不记。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对苏光祖来说是最好不过了，他勾起嘴角微笑时，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你能这么想，爸也为你感到宽慰。”
他叫得这么亲昵，让苏小米不免感到困惑，她不知道一个人的演技要多好才能把一个陌生人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那又该是多么心狠的一个人。
“对了。”苏小米往后退了一步，贴在楼梯扶手上，古铜色扶手有些粗糙，摩擦着她的腰部。
她话锋一转，说话的语气明显是想隔开他们的距离，“你跟我说苏子月给我留了一份礼物，我想应该是骗人的吧。”
不过是为了支开欧明决，好告诉她沈济北婚期将至的消息。
谁知这次她猜错了，苏光祖并没有在撒谎，“子月出国前确实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不信，现在就可以上去看看。”
说罢，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并指了指楼上。
苏小米顿了一下，她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接下钥匙，轻声说道，“谢谢，你帮我跟欧明决说我晚点再下楼吃饭。”
“没问题。”苏光祖也无意多陪，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下楼。
没空去猜测父亲的想法，苏小米攥紧手中的钥匙，回头快步上楼。
她的心零落成泥，明面上却还得强装镇定。
现实让她如此疲惫。
苏子月的卧室就在左侧走廊的第一间房间，苏小米抵达二楼时，陈姨已经下楼，书房大门紧闭，透着神秘的气息。
此时她也猜不透苏子月的想法，所谓的礼物又是什么，但出于好奇，她还是选择尝试。
将十字钥匙放入苏子月卧室房门的钥匙孔里，苏小米试着扭动钥匙，旋即响起开门的声响，“咔嚓——”
门打开了。
就跟刚进书房时的心情一样紧张，苏小米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将大门推开，快步走了进去。
尽管苏子月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房间里仍然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时常有人来打扫，相比之下，跟她的房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到底是亲生女儿，待遇果然不一样。
苏小米满心嘲讽，扬起嘴角冷笑的同时，在床边坐下来。
所谓的礼物就放在床头的枕头上，亮蓝色的丝带很是显眼，一张卡片被压在蝴蝶结下。
苏小米把丝带抽了，拿起卡片，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几句话，字体歪歪扭扭，很不得体。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偷拍沈济北的照片，也只有在跟你们一起出去的时侯才有机会这么做，所以你都出镜了，我当时有很恨，你是不会明白的。”
苏小米捏着纸片一角，模仿苏子月的语气把那些话念出来，她的声音清透，听得自己都不免伤心，“沈济北要跟他的外国未婚妻结婚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我想你也放弃了。”
“现在我也要放弃了，照片送给你，希望你这个贱人看到了会难过。”
苏子月出国前还是不肯放过她，所谓的礼物也不过是想要让她为此痛苦难受。
她赢了。
苏小米抚娑着卡片上已经晕开的字体，她猜想苏子月写这些话的时侯一定泣不成声，也恨得咬牙切齿。
她并没有因此就对她感到愧疚，真正让她难过的是，苏子月在卡片中提起的关于沈济北的只言片语。
那时候她跟沈济北还是痴情眷侣，空闲的时间都被彼此填满，如今曲终人散，过往的一切都化成火焰，将他的回忆燃烧殆尽，也燃尽了过去。
如今想起来，满是唏嘘惘然。
苏小米红了眼眶，却不敢哭，她是怕了苏子月这个心机女了，谁知道她在这里哭，苏子月会不会透过房间里的摄像头对着她笑。
就算心痛，她也绝不能让苏子月看了笑话。
思及此，苏小米匆忙将卡片揉成一团，丢进纸篓里，她抱着没有了蝴蝶结装饰的礼盒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苏子月的房间。
整个别墅上下，能够容得下她的，就只有她的房间。
趁着走廊上还没有人走动，苏小米慌慌张张地回了房间，由于太过无措，她甚至连门都没关上，只是虚掩，留下的一条缝隙闪烁着微光。
此时正是午时，阳光正好，苏小米站在梳妆台前，红了的眼眶，苍白的脸色，还有微微颤抖的樱唇，都将她的心绪暴露，她根本无处可藏。
满目惆怅地与镜子中的自己，苏小米不停吞咽，眨了眨眼，她提醒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所以，她已经能够承受这些过去。
就像是紧抓救命稻草似的，苏小米抱着这个信念将苏子月相赠的亮蓝色礼盒打开，里面果然都是照片，几乎快将礼盒填满。
她本想找张椅子坐下来慢慢翻看，却不想手往周围探了探，皆扑了个空。
无奈之下，苏小米索性席地而坐，将照片放在地板上摊开来。
就如同苏子月所说，几乎每一张都是她跟沈济北出游的时侯被拍下来的，她当时还在纳闷苏子月居然不去参加名媛派对，跟他们瞎凑热闹。
现在想来，原来苏子月喜欢沈济北，只是未曾得到过注意。
每一张照片上，沈济北的目光都锁定在身旁的苏小米身上，就算对方没有在看他，他也侧目注视。
深色瞳仁中闪烁着光芒，一如洒在他身上的细碎阳光般闪耀。
苏子月有多羡慕她，就有多嫉妒。
偶有两三张他们三人的合照，也是沈济北眉目温柔地看着苏小米，两人十指紧扣，看上去好不甜蜜。
但在如今看来，却满是心酸。
苏小米捂着嘴才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呜咽出声，眼泪滑落眼眶，穿过她的指缝，一点点地让悲伤浸湿一切。
“怎么我以前就从来没有发现过呢？你曾经如此爱我。”
沈济北曾经是如此爱她，怎么突然间什么都可以抛下了呢？
苏小米第一次品尝到心痛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她抓着照片，视线不断被眼泪模糊，此刻跳动着的心脏刺痛着，让她好生难受。
将苏子月赠与的所有照片都翻了个遍，苏小米又将她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的照片拿出来，想当初为了保存这些回忆，她还到处找样式清新的大盒子，并跟沈济北开玩笑，“我有一天会装满这个盒子。”
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苏小米以为苏子月拍到的照片因为是第三方的角度，才会拍到沈济北那样的神情，然而当她看到自己拍摄的跟他的照片时，她却无言再争辩。
无论哪一张，沈济北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目光闪烁，他的性格温润如玉，对她的喜欢却炽烈热情。
而她一直都没发现，以为自己爱得他更深，现在想来，愚蠢的人是她。
其实他们都一样，对对方的爱都是等量。
但是，现在都成了破碎的梦。
……
与此同时，一直在楼下餐厅里等待的欧明决终于坐不住，索性站起身来。
他高挑的身影挡住了落地灯的灯光，眼前餐桌上的食物因阴影而黯然失色。
苏光祖此时已经在大快朵颐，听到动静，他才抬起头，疑惑地问，“欧先生怎么了？饭菜不喜欢？”
事实上，欧明决一口都没吃过。
“苏小米都上楼这么久了还没下来，我还是上楼去看看情况吧。”欧明决面无表情地回应，紧皱的眉头隐隐透着担忧。
由于走得太急，他身后的长椅背椅也被撞倒，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苏光祖冷哼一声，满眼不屑，对他如此着急的态度不以为意。
此时欧明决刚走到门口，一听到动静，他立即顿住，转头，冷冷地扫了苏光祖一眼，目光如冷剑一般锐利，“不管现在是不是，我一想到她曾经居然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父亲，我真替她感到悲哀。”
话音刚落，欧明决回过头，仆人站在旁边替他将门打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气场有如王者一般强大。
欧明决一上楼，第一时间就是往苏小米的房间走，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把苏家大宅结构图翻了个遍。
刚凑近房门，他握住门把手还没将门推开，就先听到苏小米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她在哭？
欧明决拧眉，将门推开，门撞到墙壁，发出闷响，屋里的苏小米一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头。
他们目光对上。
苏小米的心不停往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