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山之行后,夏饰又去过几次花店,但是没有碰到顾凉。拿着手机犹豫好久,找不出见面的借口。却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李骆城。
“小师妹!”老远就看到他洋溢着笑脸,冲她打招呼。“小师妹,好巧啊!”
夏饰也爽朗的回应。她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翘着嘴角笑:“师兄,你这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呢……”
李骆城愁眉苦脸状,“可不是嘛,这孤家寡人的,多难为情。只是师妹你,嘻嘻,怎么也一个人呵?顾凉那小子呢?”
夏饰被一句话调侃得脸色一红,“师兄你误会了。我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他。”
李骆城瞧见她可疑的神色,更来劲了。“你不用解释,师兄我也是过来人,都懂的哈!你还别说,顾凉这小子都让你拿下来了,小师妹你可真行!”
夏饰心里暗暗嘀咕,“要真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就好了。他顾大神是这么随便就能拿下的么!”路漫漫兮……
“师兄,你跟顾凉应该挺熟的吧?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事呀?”夏饰道。必要时候,需要虚心请教。
李骆城神秘一笑,摸着下巴,故作高深。“我还真知道点他的事。”
顾凉在学校极其低调,素来独往,少与人有交集。几乎没有人知其根底,而他与李骆城之间的相处,却不生疏,自然而随意。这点,夏饰已有发现。
“他的事,我本来也不好多说。”李骆城不复方才的玩笑话,“我看得出,夏饰,他对你是不同的。”
“是嘛?”夏饰笑得牵强。这话,能信吗?
李骆城分外笃定的点头,伸手一指街道旁的报刊亭,“看到了吗?那上面挂着的好几本知名美刊。”
夏饰点头:“看到了。”
“那上面定期会出现一个叫‘佚名’的专栏,那就是顾凉的世界。学校橱窗里的那幅《芦花》,只是冰山一角。他比我们每个人所想的,都要优秀。”李骆城拍拍夏饰的肩膀,接着继续道:“自我十年前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个人生活了。家庭,双亲,似乎从来没有出现……”
夏饰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嘈杂如沸水。久久回荡,“他是个孤儿……”
一瞬,心头不知是何滋味。脑中浮现清洌的轮廓,独自行走的少年,穿越长巷的身影。孤独,倔强,骄傲。
傍晚天黑,夏饰回家。远远看见自家亮起的光,透过窗口,延伸至庭前的花木上。夏妈妈老远就看见她,大声叫她:“小饰,赶紧回家吃晚饭!”
“知道了!”
耳畔有声音寂寞袭来,“他是个孤儿,他以自己为家。”
在白雪皑皑里,终于等到了除夕。
夏饰兜里揣着鼓鼓的红包,还未长大。院子里爆竹声震耳欲聋,热闹非凡。各家的孩子都凑到了一起,嬉嬉闹闹得像群小疯子。手里拿着各式的烟花,惊叫着点燃,看彩色的花火闪烁。
“小饰姐,你快点过来呀!”嘈杂声中,有个小男孩叫她。
夏饰自小爱闹腾,是个孩子王。在这堆人里混得如鱼得水,无论是谁都跟她亲近。
“不了,不了。乖,你们自己玩哈。”夏饰站在一旁看他们闹。插在口袋里的手,摸了摸冰凉的屏幕。又是新的一年了,这个时候,他是怎样度过的?大抵是,一如往昔,平静如水的过,没有多大的区别。
夏饰跑到孩子堆里,抢过一把精致的烟花,转身就跑。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像个猴子般,窜得极快。她张扬笑着,做了个鬼脸。“小鬼,这个借给姐姐用用!新年快乐!”
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红色剪纸,喜庆的春联和各式的装饰。炮竹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小孩稚嫩天真的笑声。头顶的天幕上时不时绽开炫然的花火,照亮黑夜如昼。
夏饰一路狂奔,有清洌的寒冷气流迎面扑来。她笑着,冷风温柔。跟邂逅的每个人,互道祝福。那个巷口,好像很快就到了。
脚步停下来,她呼呼大口大口的喘气,扶着笔直的电线杆。紧握着烟花的手心,还渗出了丝丝热汗。止不住的笑痕,还留在脸上。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一秒,两秒,三秒……终于接通。
电话那人,没有率先出声。安静得出奇,连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炮竹响起的声音,通通没有。
“顾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说。
“呵呵,谢谢……”夏饰抓稳手机,问:“你在家吗?”
“嗯,我在家。”他似是猜到了什么,拉开密密掩映的窗帘,探出目光,在小巷里寻觅。然后,便看到那张微微扬起的小脸,红彤彤。
她举起手机,大声对着喊:“我看到你了!”米黄衣服,鲜明如光,总是让人轻易发现。
站在窗口的顾凉,无言的看着,然后说:“不要站在巷口,那里风大。我马上下来。”
夏饰使劲点头,却没有挪动位置。揣着小心思,怕他找不到她。
顾凉下来得很快,黑衣映衬眉目。身后是绽满五光十色的花火,拥簇散开,喷薄。相映,成画。
“跑过来的?”他问。
夏饰汗颜,为这人敏锐的洞察力。“你还真是明察秋毫!”莫非画画的人,都是如此,观察成为习惯,所以她难逃法眼?又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是来找你放烟花的。怎么着,顾大神,给个面子吧?小的可是老远跑过来的呀……”
顾凉拿过,说:“新年快乐。”
夏饰愣:“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当面说,是不同的。”他拿在手里的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燃,倏尔闪出绛红的明媚。
夏饰吓了一大跳,接着大笑起来,忘了保持形象。她的眼睛,正对着那个窗口,自他下来,便灯光泯灭,被黑暗填满。他,果然是一个人。
所幸,此刻,是两个人。
顾凉,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