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谭夙去母亲房中守了会儿,便准备去谭记面馆坐阵。蔡梓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一见他就嚷嚷:“快去阑星楼,快去阑星楼!说不定扶榆姑娘正等着你呢!”
谭夙站在自家大门口,真想把脚上的鞋给脱了,赐他两招无影腿。这人,莫非是昨夜醉酒,还没醒得彻底?
正当这个时候,四人抬着软轿,在跟前落定。为首的那人道:“可是谭公子?”
蔡梓齐指着谭夙连忙点头,“他是!他是!”
“阑星楼扶榆姑娘邀请谭公子小聚,还望公子赏脸。”
谭夙也不知怎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人塞进了轿子。无疑,其中必定有蔡家小子的一份功劳。鬼见愁啊鬼见愁,你教你那徒儿成材,真真是道路阻且长啊……
云姨见人两手空空的来了,心里头颇有点不快。挑眉直指三楼,道:“扶榆姑娘在三楼的闺房中等你。”
谭夙心想,既然都到了,去会会也无妨。毕竟,美人都是赏心悦目的。
抬手叩门,三下。门从里开,是个打扮普通的丫鬟,“请公子进屋。”
屋内燃着安神的香,有美人临镜梳妆,秀发如云轻盈溢于肩胛。透过镜,望见来人,长睫下的清眸中若有涟漪漾开,兴味光芒浮起。
“姑娘,你今日差人来叫我,时辰尚早,莫非是有急事?”谭夙站定,有模有样,稍稍收敛了平日里的纨绔象形。
“非也,并无急事。扶榆只是昨日一见,便迫不及待再见。”这话,恭维,又出自美人之口,实在是令人难以招架。
好在谭夙从小到大见惯了各种美人,虽说没有扶榆这种倾城之貌者,但也都生得标志,令他对美色无由产生了些抵御能力。竭力保持着清醒道:“谭某愚钝,不知何德何能,能得姑娘这般相待?”
“若我说,就只因公子昨日那一句话。不知公子相信与否?”美人娇笑,满室花团锦簇,及不上她的三分笑靥。
谭夙被这笑容慑得一晃神,既然人家姑娘都如此说了,他便附和:“姑娘都这么说了,我自然相信。”
“谭公子叫我扶榆就好。”
谭夙也算得上是万花丛中过了,自是懂点风情。持起碧玉簪子上前,替美人扶起几丝不慎垂落的发,后以簪缀发。动作熟稔流畅,温情之极。待美人,如待花。
“扶榆可莫要时常对着男子这般笑。”
“为何?”
“摄人心魂。”
“呵……”抿唇轻笑,有丝帕掩面。
“这样笑,也需慎重。”
“为何?”
“风情万种。”
“照你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如何了?”
“该被收藏,珍藏,妥善保管,一生呵护。”
“……”
门被叩响,声音急促,小丫鬟在门后跺着脚叫唤:“姑娘姑娘,不得了了,楼下有人来闹场子,是来找姑娘麻烦的。”
“何事?”扶榆问,淡定如青葱山岚。谭夙岿然于座举杯饮茶,也未放在心上。
“是君侯府的小姐钟离嫣来了,那小祖宗我们可是惹不起的。云姨让姑娘赶紧躲起来。”丫鬟越说越急,偏偏这就要深陷险境的人却平静得很。
“躲?”扶榆将肘撑于桌案上,支颐望她,“这延城都是君侯家的,嫣大小姐要找我,我能躲得到哪里去?”眉间微颦,似是自嘲般嗤笑出语。忽而看向谭夙,“谭公子认为,扶榆现下该如何是好?”
“我早听闻君侯家的那位大小姐是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必定是骄纵惯了。她‘延城第一美人’的称呼因你而受到质疑,若只是闹事,事小;若存心为难,三言两语是打发不掉的,事大。”谭夙琢磨道。
这时房门“哐当”被踹开,身着玄色锦服的侯府侍卫依次排开,云姨被侍卫缚在一边,嘴也给封上了,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谭夙瞧云姨憋屈模样煞是有趣,忍不住要笑。就见侍卫后走出一翩翩少年郎。两腮如桃花蕊,柳眉弯弯如月,俏影曼曼。雪捏出来一般的公子哥,换了男装,束了柔发,饶是缺了个心眼的人,都能一眼辨出来。
这君侯府的嫣小姐,指不定也是个有趣的人物,谭夙想。这日子,怕是要越过越精彩了。
两大美人迎面而立。一婀娜之态,一女扮男装。赏心悦目之极。
“你就是扶榆?”钟离嫣围着扶榆转了一圈,柔荑抚摸着自己光洁的下颚。“听我哥说,你挺不错的……”
“是小侯爷谬赞了。”扶榆安然应对,对着她恭敬的行一颔首之礼,不卑不亢,颇有大家之风,并无其他青楼女子的谄媚庸俗。
钟离嫣见这么多侯府侍卫摆出的架势没有把人吓到,面露不悦,转而就看到了谭夙。
“唷,这个男人是谁啊?”钟离见他身影修长,俊朗的眉目谈不上出众,只是中人之姿,面容五官看上去却令人无比舒服。但还是忍不住恶语相向,讥讽道:“我哥才从姑娘的闺房中刚走不久吧。他前脚走,后脚就有替补的了?”
扶榆笑吟吟的眸终于微微变了,“还望嫣小姐慎言。”
“喔喔,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罢。”钟离嫣见劲敌色变,伸出两根玉指,万分轻柔的探上劲敌脸颊,“确实生得标志,只是可惜了,这阑星楼中能有什么人间仙,不过是狐媚之徒……”
话,愈发难以入耳。玉指,在魅脸上愈发肆意。只要稍不注意,细长的指甲就会划破如玉肌肤。
直到一股力道猝不及防的袭来,钟离嫣的手被人狠狠抓住,指尖被迫离开扶榆的脸。谭夙制住皓腕,满脸笑嘻嘻,道:“嫣小姐,美人是不能那样粗鲁对待的哦。”
侯府侍卫见主子受委屈,一涌而上。谭夙声影左摇右晃,避开刀光剑影。他明明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也无内力,自是没有能力招架训练有素的侯府侍卫。一偏,一闪,一躲,却每每顺利逃开。
扶榆的剪水双瞳中泛起粼粼浅光,见眼前一幕,心湖不再无痕,掠过深意。
“还以为君侯府的大小姐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原来也不过如此。”谭夙口中哇哇大叫,“还是扶榆温柔可人,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
钟离嫣被气得七窍生烟,朱唇生刺,“给我把他抓住!”
谭夙彼时像头深海的鱼,四处逃窜。终还是抵不过人多势众,被生生擒住。他朝着扶榆耸肩,挑眉,道:“要是早知今日需要英雄救美,以往必定会多学些功夫,来保护姑娘。”
扶榆抿唇笑,蓦然不语。
“哼,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当真是无耻,下流之徒。”钟离嫣冷冷相斥,心中抑郁。嘱咐道:“把他,还有她,都给我绑回侯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