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鼓重新下山拔起了沾满新鲜泥土的驱鬼剑,忽见面前有一人影闪过。他疾步追了上去,原是老熟人。
“七爷,这么匆忙是去哪里啊?”他唤住了急奔的男子。
穿着玄衣的男子转回身,露出一张美玉般的脸面。杨鼓一阵汗颜,这黑无常又从哪里搞来一张破脸。
玄衣男子开口笑:“原来是杨兄呀,眉毛怎么还是又粗又平的,皮肤怎生得如此暗黄,不过胸口这些肉倒是结实了些……”
“咳咳,七爷这是去哪儿?”杨鼓打断,七爷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总是这个德行,估计也改不了了。
“今日正好没差事,原本想去找谢兄喝杯酒。既然遇到你了,要不就到我那里坐会?”七爷桃花水目碧波荡漾,闪了杨鼓的神。真恨不得把这张颜面给撕了下来。
“那就叨扰七爷了。”杨鼓摸摸自己下巴。
“无妨。”反正也闲得慌。
七爷一跃起,杨鼓就恨得牙痒痒。那么快作死么?他是人啊,他追不上这种冥界捉鬼的速度啊!混蛋,敢给我慢一点么!
石阶漫漫,一阶一阶向下延伸而去。走在石阶上的温如意撑开竹骨雨伞,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时出了神,忘了脚下的路。
似有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是他……
那晚,她绝然地甩了杨鼓巴掌之后,扬长而去,她好悔。止不住的想,如果好好沟通,会不会他们之间还有可能?而她,总是那个性子,自己也管不住自己。
杨鼓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七爷,七爷则和他保持着一种可见而不可追的距离。杨鼓的手紧握了手中的剑,心道:冥界的人都是这么爱捉弄人么?
七爷宽大的衣袂在空中一拂,素白的手掌一兜,满目的白雾掩盖了去路。杨鼓感受到一股气流引导着自己的前行,他的身子不受自己的控制,全身的脉络凝结着一股滞气。
七爷这时来到杨鼓的身边,他飘扬的墨发甩了杨鼓一脸。这时,他压着低沉的笑音:“到了。”
若不是身不由己,杨鼓就拔出了剑跟这厮来场对决,虽然基本上是落败的命运。七爷就是冥界的黑无常,亦是杨鼓的师父,但是杨鼓不惜冒着欺师灭祖的骂名,也要试图伤到七爷,因为这厢确实欠揍。总能让杨鼓恨得牙痒痒,额上青筋暴起。
浓郁的白雾逐渐消散,幽雅的小院显现。小院被无边的竹海包围,风过树隙,奏出一曲余音绕梁的箫乐。篱笆围起的花坛种满了玫红的月季花。
“七爷怎生喜欢这花,多扎手。”月季花的茎上长满尖刺,对于七爷这种喜欢捧着一大束花在月下轻嗅的骚包男子来说是及其不适合的。
“我有你想得那么浅薄么?”
“有。”杨鼓毫不犹豫地点头。
“孽徒啊!”七爷摇头叹气推开了古旧的门扉。
杨鼓探头望了眼,里面十分朴素,一桌一凳一床。他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七爷,你不是最爱低调的奢华么?”他记得曾经的七爷穿的是用妆花锻织成的衣袍,连泡茶都用的是白玉杯,如今居然口味大变?
“吃惯了山珍海味,总想吃点小葱拌豆腐。”
杨鼓眼睛微眯。
七爷不自觉的撇开头:“唉,什么都骗不过你。以前看多了冥间的悲欢离情,所以用这些人间珍贵的物品来拂去心中的悲哀。后来才发现,再多的外物也未有丝毫用处,唯有心中宁静才是出处。”
杨鼓笑,“以前看你老不正经,现在觉得你突然正经下来了,怕是想要找媳妇了吧?”
杨鼓头上吃了个爆栗。他捂着头,窜到角落,低哑着嗓子继续道:“我知道师父最喜欢八爷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是徒弟错了。”
杨鼓陷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飞来的方桌。这对师徒,半斤八两,谁都想掐死对方。
睁开眼,是小镇的茶馆。杨鼓驾轻就熟地从空着的桌子底下勾出凳子,衣袍一撩,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