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唐凯迪说云城推介会上发生的事情后,纪宁锋就一直闷闷不乐。设计权虽然已经到手,但以后的设计保密工作才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出什么疏忽。他思考了很久,于是要工程部把陈思欣的办公室与隔壁的闲置房打通,堵上原来的门,把办公室扩大了两倍。玻璃门窗重新铺过厚厚的玻璃纸,再新购六台高配置的电脑和一台服务器,并安装了客户端。
由设计部副总监临时兼管制作二组,把二组里做图最全能、技术最好、速度最快的三个绘图员和组长李铭都调过来,加上陈思欣、唐凯迪,这个专项小组就有六位成员了。
人工湖度假村的设计工作终于拉开序幕。
专项小组成立第一天,纪宁锋专门组织六位成员开了个小会,强调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没有得到甲方的审核通过和允许,不得将设计内容外泄,要求各人签下保密协议。在公司的广告栏里公布,项目小组办公区域周围非礼勿视、非请勿进,非公勿扰,更由于陈思欣的办公室处于一个角落地带,这样一来,名符其实地成为公司的“商业机密基地”。
这件事迅速在公司的小圈子里泛起涟漪。
有人暗暗庆幸没被选中进入项目小组当“奴隶”,受“奴役和虐待”;有人心里妒嫉他们有专属的办公禁区,不受别人干扰;有人切切私语,说纪总爱上陈思欣,所以才会给她一个这么大的办公室,还配备那么多高手;也有人心里不舒服,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显示,陈思欣已经倍受公司的重用和重视了,她极可能坐上副总经理的位置。
专项小组成立后,纪宁锋经常往那边“视察”工作,唐凯迪就劝说他不要太紧张了,这样做会增加大家的心理压力,影响到工作情绪和项目的进度。他自嘲一笑,把唐凯迪的话记在心上,去巡视的次数慢慢减少了。
设计工作在陈思欣的带领下有序地进行着。而李铭却发现了一些微妙的事情。
首先是纪宁锋,刚开始,他一天最少要来专项组五、六次,后来是二、三次,再后来变成一天一次。每次来,除了检查工作进度外,其它时间都十分专注地看着陈思欣做事情,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其次就是那个整天傲慢、冷竣不爱说话的唐凯迪,偶尔也会跟人说上几句,有时候解决了难题还会向陈思欣展露一下他笑不露齿的梨涡浅笑。
更荒谬的是,一向对助理严格出名的人,对唐凯迪的态度居然比以前走掉的那十二个助理加起来再好十倍。更让李铭无法相信的,就是她居然会接受他提出的建议,而且有些建议自己也向她提出过,却被她“粗暴”地拒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一个所以来。
李铭生日那天,赵小梅把他约上公司楼顶,送了一个他非常喜欢的皮带和一件衬衫,他高兴得抱她美美地送上一个长吻。晚上下班后,两人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大吃了一顿,她提出一起去看场电影,他推说太累想回家休息,送她回家后,一个人在街上无聊地闲逛,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时不时检查手机有没有来电。
该不会忘记了吧?有好几次,拇指按下那个名字但又马上关掉通话键。
身体趴在江边的护栏杆上,眼睛空洞地看着远处,一副沉思的样子,其实,他脑袋里什么也没想但又好像在想很多事情。突然,衣兜里有振动感,同时传来好听的铃声。他迅速掏出手机,连屏幕都不看:“喂……”脸上的兴奋度减弱,“妈……有事吗?在加班呢!好……我现在就回去!”关掉手机,对着天空长叹一声,“好吧!就当她忘了!”
太阳下山后,大家都下班走了,LVB公司只剩下陈思欣的办公室里的灯亮着。
初夏的晚风吹进办公室,带着一丝热气,带动着外面翠绿的树叶,发出温柔的“沙沙”声。
陈思欣伸了个懒腰,用手捏了捏鼻梁。工作了一天,眼睛又累又涩,口渴得要命,忙的时候,连水都懒得喝。起身摸着快要贴着后背的肚子,到茶水间找吃的。
“没吃东西就别喝咖啡了!”身后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
“是你?你刚才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她回过头,带着惊讶看着那人手上的东西,咽了咽口水。
对方的俊脸面无表情:“上司还没走,哪敢走!”声音不大不小却着地有声,而且让人感觉这话里带刺。他没理她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一边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放,一边坐下,“吃了再做吧!”
“这东西是你买的?就这些吗?”
看到她眉头皱了皱,俊脸微微怔了怔:“我只买我喜欢吃的,吃不吃随你便!如果不喜欢自己去买!”
这人说话怎么这样?好歹我是他上司,而且又是个美女,有点风度好不好?要是李铭那小子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非臭骂他一顿不可。看在你制作技术高超的份上,况且现在饿得手脚发软,这次不跟你计较。
她倒了杯水,笑着坐下:“不是的!炸鸡、汉堡包、汽水这些我好久没吃了,挺想吃的,就是没时间去!”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她从纸盒里拿出一只鸡腿,大大咬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挺怀念的,以前读书的时候偶尔会去吃!”
吃完鸡腿喝了一口汽水,紧贴的肚皮立即有了涨感。她拿了一个汉堡,解开包装,空间里立即充满了肉香味,一口咬下去,夹在面包中间的肉滴出肉汁来。好久没有尝到这种鲜味的汉堡了!
“在美国,你是不是经常吃这个?”对方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你不是说过,你住在唐人街的吗?中餐不是比这个更有营养。”对方没回答她,她却继续说,“你爸是中国人还是你妈是?”
对方停住咀嚼,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吞掉嘴里的食物,冷冰冰地说:“我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会咽着,更不喜欢别人追问我的隐私问题。”
陈思欣怔了怔,尴尬地“哦!”了声,没再说下去。是啊,人家没必要回答,可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说上几句总觉怪怪的,找个话题说说不行吗?如果那小子在就不用这么沉闷了。
“我吃饱了!这是票据,你吃的那个套餐是68块!”
“嗯?嗯!我等一下回办公室还你!”陈思欣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美国那边喜欢AA制。
“不急!钱可以明天还我!”说完起身离开茶水间。
陈思欣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她发现自己跟他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总感觉有一种无形的、无法言喻的压力,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成熟。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很神秘的魅力吸引着别人的眼球。不但制图技术好,而且还懂很多建筑上的知识。虽然性格有点孤僻,但公私分明,公司里有多少人能这样?有个性!很独特!起码李铭那小子不能做到这点。一会顶撞自己、一会做好人,一会又跟别人排挤自己。光看人家能做到上司未走,还陪着工作这一点比他强多了。还说是亲戚,一下班就不知跑哪去了!
回到办公室,唐凯迪看了她一眼:“刚才你的手机响过!”
“哦!谢谢!”拿起一看,笑容堆上脸:“姨妈想我了?加班?哦……好!知道了……很快的!”
电话一挂,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好小子!居然拿我来当借口了……我怎么忘记今天是他生日了?他会不会生气了?所以才一下班就走掉!臭小子,反正利用我就是你不对。
坐在出租车上的人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耳朵好像听到某人的声音。肯定是那臭丫头在背后骂我没留下陪她加班。心里这样想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嘴角泛起一些笑意。真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呢!
“找本少爷有何贵干?说话……”
“跑去哪了?”
“现在是下班时间,去哪儿不需要向陈设计师汇报吧!”对方带着不爽的语气。
看!就是比唐凯迪差那么一点儿:“我现在下班了,有点累,可以过来接我吗?”
“远着呢!去不了!”对方仍然语气不爽。
“如果姨妈知道你今晚不是加班,会怎样?”感觉对方有一股怒气冲出来,却被她这句话给压下去。她看了看时间,服装店营业的时间还有40分钟:“那你到康宁百货楼下等我,挑件喜欢的礼物!”
挑件喜欢的礼物?难道她是故意装作不记得的?臭丫头,害我闷气了一个晚上!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10分钟还不到,我是不会等你的!”
“如果你经过康宁路的话,可以搭个顺风车吗?”收拾好东西的唐凯迪,在门口停住脚步问道。
李铭叫司机调转方向改去康宁百货广场。时间指向22:10的时候,终于见到那台熟悉的车子停在露天车场上,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不禁眉头紧锁:这个“祸害”跟来干嘛?难道他们一起加班?
“还挺准时的!走吧,去那家!”陈思欣走到他面前,指着最近一家男士服装专卖店说道,话没说完,唐凯迪已经到了店门口。
李铭一手扯住面前的人,嘴一抿,扬扬下巴:“怎么回事?他怎么跟来?”
“搭顺风车的,我要他顺便给个意见!”
“是我挑礼物又不是他!”
“人家穿衣服比你有品味多了,你看你……”嫌弃般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翻,然后嘴角一抽,摇头走进店门。
李铭对着不锈钢门框上下打量自己:有问题吗?这行头挺好的!
唐凯迪挑了几件不同风格的衬衫,拿起来对比了一会,再挑了两款休闲裤和西裤,选定了拿到陈思欣面前,她连连点头,要正在走神的李铭赶快去试试看。
拿着别人帮他挑选的衣服进入试衣室,心里就想是不明白,这小子突然变“热心”到底想怎样?脑子里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
门打开后,他发现两位美女看自己的眼神是发光的,另一位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导购小姐回过神,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拉过全身镜。他吃惊地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难怪别人都说人靠衣装!这身衣服……衬托着人更帅了!
“真是好眼光!很合身!”陈思欣赞不绝口。
李铭白了她一眼:这话到底称赞谁!
“把这套换上,快!”把另一套衣服塞到李铭怀里,推他进了更衣室。
再次出来的时候,看到俊脸稍微皱了皱眉,一只手捏着拳头托着下巴,对着李铭上下打量一翻后,摇了摇头,拿了另外一件衣服放在他身上看了看,并要求他换上。
李铭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凭什么听你的!”
“快点换啊,别担误人家下班!”陈思欣见他愣在那,催促道。
某人极不情愿地进去换上出来,一个高出他将近一个头的人走过来,双手帮他竖起领子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干嘛要帮我?”李铭压低声音,直视对方。对方迎上他的眼,嘴角明显拉宽,两个小酒涡特别显眼,眼瞳里还泛着莫名诧异的光,他的手还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这让李铭脑子突然空白好几秒,这眼神和动作怎么都感觉有点……暧昧!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就这几套吧!”导购小姐傻眼了,“算一下多少钱。找这位小姐结账!”
“一共三千柒佰捌,请问是交现金还是刷卡?”
“啊?”陈思欣明显没反应过来。
李铭一听吓出一身汗:“不用!我要一套就好了!”乖乖,这是本少爷一个月的工资啊!
“挺合身的!怎么不全买?”唐凯迪居然补上一刀,“我可不是随便帮人搭配衣服的!”
“都帮我包起来吧!刷这张卡!”陈思欣回过神,果断地递过银行卡!”
“丫头,你疯了……”
“行了!就当是感谢你前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还有,以后你也会经常跟我参加项目会议的,穿得体一点别丢公司的脸!如果感到受之有愧的话,以后听话点!”
“……”什么时候丢人了?
出了专卖店,“寿星男”提出想去吃夜宵,陈思欣邀请唐凯迪一起,他居然破天荒答应了,这让李铭很纳闷,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对方却流露出得意的眼神,突然凑到他耳边,指着他手上拎的东西,说了句:“你应该感谢我!”
“……”眼睛瞪着走开的人:感谢个屁,害我欠她的人情,以后还得要体力加倍尝还。
他们到了一家小餐馆,简单地点了几个菜,陈思欣从包包时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蛋糕,说就当生日蛋糕,还用十天前李铭对她说过的话还给他:“你说得对!以后就不必要遵守小时候许下的‘生日一起过’的承诺。你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放心!我不会报复你的!”
“……”是在说气话还是说真的?那天只是生气她甩掉我,要“祸害”送她回去才说的气话,当真了?
这一顿,他吃得特别没味道!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了,度假村的设计进度顺利地进行着,陈思欣的心情自然很好。
一向少人“光顾”的办公室,再加上这里被列入禁区,“基地”里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之外,其它时间都是闭上嘴巴。平时在制作二组办公室里,习惯了有说有笑的绘图员差点憋出毛病。趁着陈思欣和唐凯迪去了总经理室,大家好像放飞的小鸟一样,雀跃起来,个个停下手上的工作,聊起天。
一位叫戴友明的绘图员对李铭调侃道:“组长,你得小心点!”那人见他满脸莫名其妙,接着说,“难道你没发现,陈工以前经常找你做的事,现在都找唐凯迪了!”
“那不就更好!我不用烦!”
绘图员崔小志抢先说:“组长,这你就后知后觉了!平时如果不是我们组帮陈工做图,有哪个组愿意接?”李铭看着他没说什么,他接着说下去,“她不再依赖我们组,以后的项目可能就少找我们了!说句心里话,虽然我们都怕了陈工对图纸要求高,但她从来没克扣过我们的提成。你没听说一组和三组接其它设计师的案子,对图纸要求虽然不高,但一出问题,上面要处罚的时候,设计师都找绘图员来背黑锅,陈工要求我们加班改图,最起码,项目从来没出过问题!”
绘图员陈家豪神秘地凑上前:“最重要的一点你们没说!”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以前,陈工罩着我们组长,我们组没什么大风波,是因为什么?”他卖了个关子扫视一圈,“那是因为我们的老板喜欢陈工。你们说,有谁敢跟老板唱反调啊!可是现在……事情就变得有点复杂了!”
戴友明抢过陈家豪的话,语气中带着调侃:“我们组不是一直有黄总监罩着吗!是双重保护!”
李铭生气地一拳打在戴友明肩膀上:“胡说八道什么!”
崔小志笑了:“组长!害什么羞啊!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个离婚老女人对你已经垂涎三尺了!”
李铭恶狠狠地指着对方:“再胡说,小心我拔掉你的牙!”对方马上识趣地捂上嘴巴,另外两个哈哈大笑起来。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笑声过后,崔小志重重叹了一口气,“公司上下都被唐凯迪抢风头了。无论有姿色、没姿色的还是老的年轻的女人都围着他转,我们这些**丝男全都没地位了。就连我们引以为荣的组长都被陈工冷落。”
“你又在胡说什么!”李铭刚抡起拳头,崔小志迅速接住,然后自打嘴巴,这才让他稍微消气一点。
“组长,我觉得他说得没错!”戴友明接过话题,“一起工作了那么久了,陈工有对你展露过真诚的、灿烂的笑容吗?我见她对唐凯迪就有了!那个‘祸害’对公司的女同胞是怎样的态度?冷冷冰冰、面无表情,但对陈工呢?啧、啧、啧……没法比,恨得那些‘花痴’牙痒痒的。再换个角度看这事,纪总喜欢陈工是人所皆知的,现在突然间来了个唐凯迪夹在中间……这回有……好戏看啰!”
“听说,唐凯迪是纪总挖角回来的!”自以为消息灵通的陈家豪补充道。
“所以才复杂嘛!三、角、关、系!”戴友明再一次重申自己的观点。
“复杂个屁!再不干活,小心我砸你们的头!”李铭越听越心烦,一拍桌子指着仨人骂道,“平时不好好工作,就知道在别人背后说事非。如果以后陈思欣有什么特殊要求对你们,别怪我不出面帮你们!”话一着地,马上个个闭上嘴巴安静下来,乖乖工作。
嘴上虽然不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确实如此,最近陈思欣对他和对唐凯迪的态度确实转变很大。连加班的事都不需要他了,难道说自己的技术不如唐凯迪,还是做错了或说错了什么让她生气了,故意气自己的?他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把这个女人给得罪了。如果是真的,干脆痛痛快快地说了来,害得现在提心吊胆地担心她会在什么时候“报复”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拿着杯子到茶水间倒水,刚好遇见赵小梅。他到门口四周看看没人,神神秘秘地拉过她坐下,吞吞吐吐的问道:“你跟陈思欣走得挺近的,有没有发现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什么是不同寻常?你听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连你都不了解她!我才不相信那些谣言呢!”
“我也就随便问问,不要激动!”李铭双手捧着赵小梅的小脸,“生气就不可爱了!”
“小心别人看见!”一听这么说,立即汗颜地缩回双手,弄得她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