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被咫尺之间的这张俊脸吓了一大跳。
我早晓得自己睡姿不雅,没想到能不雅到这个地步:一只手搂在公子脖子上,腿还搭在他腰上。他竟然没有醒,这是睡得有多死……我慌忙撤了手脚,腿伤一扯,嘴里不由得哎哟叫了一声。
公子应声睁开了眼睛,那长而密的睫毛扇了一扇,又扇了一扇。他的脸颊有些红,多半是被我的胳膊硌在脖子上憋的。
我结结巴巴丢下一句对不起,赶紧起身收拾残局。他也不答,坐了一会儿,就跟往常一样去管理马车。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很忐忑,这人应该是生气了,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这样子面无表情了。
雨停了,红日喷薄,朝霞璀璨。
我心情很好,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在包裹里摸了两摸,摸出两个苹果来。每到一处城镇,苹果是必须采购的。
公子正在给马梳理鬃毛,我拿着苹果走过去,一手递给他大的那个。他停下来看我,并不接过。
我很不安,忙说:“这是洗过的……公子,早上我……”其实我也不晓得应该先说什么,只能按照直觉来了。
公子打断我:“小一很喜欢吃苹果么?”
我松了口气,点头:“是啊,苹果清脆香甜,营养丰富,美容养颜,最能清除体内毒素。俗话说一日一苹果,大夫远离我……”在他的注视下,我呐呐住了嘴,又把拿着苹果的手向他伸了一伸。
公子接过去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去避着他的手指。
已经很尴尬了,不能再越界了。
公子驾着马车带我重新上路。我看着那破庙一步步远去,觉得有些东西被丢下了,而有些东西却滋生了。
想不清楚。
又到了每日例行抹药的时间。腿上的痂痒得很,天气又热,我总想伸了爪子去抓,被公子严厉警告了几次。他恐吓我绝对不能碰,一碰就会留疤,说必须等它自然脱落。
但为什么他抹药的时候就能碰呢?而且他一碰,我就更觉得痒,抓心挠肠的,偏偏又不敢违背领导的命令……尼玛,堵死我了!
长久以来在公子的强制下,抹药包扎都是他代劳,被摸一次两次会羞涩,摸了太多次了,我也就习惯了。好像光着整条大腿不是我的一样。他很专注,一如既往地目不斜视,手下沉稳。最后要包起来的时候,他有些迟疑,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我担心跟我的伤势有关,连忙追着问他。是碧箩膏也阻挡不了留疤的结局?还是伤到骨头了,表面看着好了其实没有好?更糟糕的,箭上涂有慢性毒药,不几天我就要毒发身亡了……
公子听着我说这一堆,最后简直要笑出来。话说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笑,冷笑除外……那可不是真的笑。笑一个呗笑一个呗……我一边巴拉一边盯着那锋利的薄唇眼冒星星。
最后公子终于还是没有笑,反而不客气地打断了我:“小一你别胡言乱语了,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女子?”我看见他缠绕纱布的手指怎么有点晃,打出来的结也太丑了。
说我像女子么?没有!在前世,倒是有很多人说我很像男孩儿的……但这个问题我要怎么回答呢?我不能欺骗他……他是我最敬爱的公子。其实这里这个“敬”字,私以为也是可以去掉的……
嘿嘿!……
难题……我抬头看了一会儿车顶子,只好实话实说:“没有,公子你是第一个。”他的手在我大腿上方停了一下,然后拉了薄毯帮我盖好后走了出去。过后两个整天,公子他都再没有说一个字,搞得我又忐忑不已。
走啊走,走啊走,公子看路,我看他,看风景。其实他是所有景色里最诱人的那个,可惜这两天他只拿后背冲我。
“哇……公子你看!”我从帘子里伸出头来,夸张地指着那瀑布,心想这次怎么也要破冰:“飞流直下三千尺!”
公子果然回身看了我一眼,显然认为我脑子有问题:“不过六尺而已。”
呃……我不过打个比方么,真是没有幽默感,皇帝老儿是怎么忍受这样一块儿木头当臣下的?我不去理他,又叫:“公子公子,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好不好?”前两日下了大雨,这林间的小河才有了这么大的水,更妙的是树荫密影横斜之下还有一弯清澈的潭,那六尺飞瀑下来,浑然就是武林高手练武的宝地呀,顿时激起了我的江湖情结,必须游览一番。
而且还有个不能启齿的更重要的原因,我又想洗澡了……这齐国真是东冷夏热,夏天比那二十一世界坑爹的温室效应还热,不光热,还闷,就是裹着保鲜膜跑步的那种感觉,汗如雨下,身上一层又一层,粘腻不干。公子看着就挺清爽的,为毛我觉得自己一股一股的味儿呢直冲脑门儿呢,真怕熏着他……
公子有些犹豫:“不加紧走,天黑前到不了下一个镇子了。”
我心想这也是个与他好好交流的机会啊,他板了两日脸,再板下去我可要闷死了,就啪啪地将那车壁一拍:“咱不是有车么?”反正都是自驾游,随性点儿呗。
公子又说:“这林子大,野兽多。”
我再啪啪地将自个儿胸脯一拍:“公子别怕,晚上小一给你守夜!”有这个随身携带的武功高手,底气儿倍儿足……
他鄙夷地看了我两眼,到底还是停了马车:“吃的东西要自己找。”
我正在暗自懊悔方才拍胸脯的力道大了点儿,把本就不骄傲的胸部又拍平了两分,突然听得他这样一句,立马大声抗议起来:“我是伤员!”
他将我从车上扶下来,拿修长的手指在我伤处一弹:“不是早就可以走路了么?”
嘿嘿……被他看出来了,其实那伤确实是好得差不多了,多亏那神奇的什么膏,这两天不过是时时哼哼几句,想躲点儿懒罢了。现在被他拆穿,我面红耳赤,再也不好意思装瘸子,连忙狗腿地上前巴结:“那公子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哦,小一就去采摘些野果蘑菇回来。”
他点点头:“小心些。”
从车上拿了块包袱皮儿正要去,公子又叫住了我,面色有点别扭:“你……可以慢些,不急的。”
恩?我扭头看了看那一汪碧绿得馋人的潭水,又看看他,恍然大悟:“没问题!公子慢慢洗。”
他脸上一下就沉了,恨恨地看着我:“仔细林子里的蛇。”
我……
我要收回那些说他好的话,此人蔫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