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兮易水寒……
我终于住进了在无数宫斗片、武侠片里见过的天牢,果然固若金汤,那什么劫狱越狱之类的就别想了,四下里围得跟个粽子似的。还好男女是分开关押的,并不像电视里堆在一处。多半是因为制作经费紧张,男男女女关进去做个样子而已。
就是太阴冷了些,要是夏天的时候进来就好了,正好避暑。如今秋末冬初,连天阴雨,我穿着裙装,似乎又要感冒了,心里无比怀念公子给我买的那些黑布袋子,质量好露得少,想必也十分保暖。
公子啊公子……
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再等几天,你的小一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捱着冷吃了睡睡了吃,画不了画,又没有电视,十分无聊,也不晓得外面怎么样了。
何也思来见过我一回,我很惊奇,难道皇帝不怕我们串供什么的么?但实际上我们也没供好串,皇帝再问多少遍,我也还是那些话。我跟他说自己很好,他让我不要担心。刚说了几句话他就匆匆走了。
我觉得他的状态比公主殿下才出国的时候振作很多,果然只要充实起来有事可忙,失恋什么的都是浮云……顿时为自己能让这颓废青年走出失恋的阴影十分开心。而且既然他让我不要担心,那我也就不担心,就是有些惆怅,一边十分思念公子,一边想着皇帝到底什么时候会再次提审我,我到时候要说些什么……
东想西想地消磨时间,还好天牢里伙食还将就,这些天也并没有受刑……
“谢安安!出来!”一身断喝,那是一脸凶相的狱卒大妈。
我欲哭无泪。这么多次的证明有些事是想不得的……叫你脑子抽风!这下糟糕了。
果然,这一出去我就悔不当初。
女牢里的刑罚比男的那边斯文不少,走的是容嬷嬷路数,用针扎,用棍子打小腿,掐臂弯……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实际痛得钻心。她们逼问我真实身份,还警告我不许撒谎。
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拼命嚎。这些人都是变态,你越有骨气不吭声,她们便会更加下狠手……我叫得惨些,她们一来觉得我软弱可欺,二来会担心我经不起折腾就死了,下手也会有所收敛。
看来我的小聪明还是顶用的,本来一场刑罚下来我应该只有半条命回来的,但实际我还有四分之三条命在……两个铁塔一般的女汉子把我往监室的干草堆上一丢,转身走了。
我脸朝下没在干草堆,装作哼哼唧唧马上就要翘辫子,听到脚步声远了,才挣扎着坐起来。
痛……还是痛……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关节肿得老高,但所幸并未伤到筋骨。我咬牙让自己坚强,这才是头一遭,以后肯定有无数回在等着。父母的抛弃没有击垮我,穿越没有击垮我,三年乞丐生涯没有击垮我,难道区区皮肉之苦能击垮我么?
不会的,我还有公子,陈伯和小二,还有F4在等着我……眼里噙着泪水,我冷笑起来,皇帝应该不会下令对我用刑,那就是“贱王”了。本来萧恪代理刑狱,但他一直没有出现,多半是“贱王”上奏了皇帝让他避嫌……老头儿又知道会有人来探望,便等何也思来了之后才对我动刑,果然老奸巨猾。
他不就想让我承认我就是那姓晋的女儿,之前所说的都是胡编,好借此牵连萧恪他们么?
我偏不!
了不起一死,我拼着辜负公子,也不能出卖朋友。
隔三差五的,我就要到炼狱里走一遭。那些如虎似狼的大妈们一点儿也不怜惜我的小身板,怎么痛怎么来。其实旧伤养到第二三天再打才是最痛的。如果一直打,说不定还麻木了没什么感觉。但肌体刚刚开始修复,痛觉最是明显,再动刑起来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她们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想让我挨不住痛,就什么都招了。可惜我也是个不上道的,嗓子叫到嘶哑再也发不出声音,我就装晕,假装自己死了自我催眠。她们用冷水热水,甚至盐水泼我,我也不动,实在痛得受不住了,脑子里只觉得自己飘飘荡荡,从那小窗户出去遛了一遭又重新回到这沉重的躯壳儿里,轻松不少。
活过来又死过去,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窗外渐渐开始飘小雪花儿。我怀疑外头何也思他们已经把我忘记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恼,但随即又失笑了……果然人一到了绝境就开始胡思乱想。
先别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把我给忘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呢?他们是我的朋友没错,但他们也都有自己的身份和生活,没有人欠我什么。再想想当年那些共产主义战士,多么顽强,受了老蒋那么多酷刑都还能保持坚定的信念,我才哪儿跟哪儿?就开始怨天尤人了?公子知道了会鄙视我的。
对!公子就是我的信念,为了他我也要死命地捱,捱过一天算一天。看能不能捱到公子回来。
被冷水热水交替着泼过几日,我真的感冒了。开始只是咳嗽,渐渐开始头晕发烧,接着越来越严重了,连坐起来都没有力气。大妈们把我拖出去了几次,多半觉得我活不长了,这两天没有再用刑。我浑身冷得发抖,呼吸困难,躺在草堆里大张着嘴巴哼哼哧哧地喘气儿,像一条窒息的鱼,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我想我多半我熬不了几天了,还不如谁来给我个痛快。如果有安眠药多好啊!或者来个安乐死。我死了,这些大妈们自然乐得清闲,也不会拖累公子与萧恪他们。心里渐渐开始绝望,唯一的遗憾就是见不着公子最后一面……晕晕沉沉地想着,我又昏睡了过去。
夜里翻了个身,冰冷的墙壁刺痛了我背上的皮肤,我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咦?那是什么?我连忙爬起来。那明黄的灯光,还有……那不是我的大水床么?软软的,晃悠悠的。
阿青正拿着我的平板看韩剧,见我醒了调皮地一笑:“小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女的啦!”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我扑上去揪他的耳朵,痛得他嗷嗷直叫唤。
正闹着呢,突然又看到公子拿着一大盘子冰镇西瓜走了进来。哇!我扑上去:“公子,我正口渴得很呢!谢谢你!”
但似乎这动作过猛,一阵一阵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提醒了我这剧情有太多不合理……是呀,这是我现代的家,阿青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我拼命回想,想要找回理智。
曚昽之中玫瑰花的墙纸渐渐消散,四周又变成了天牢里的样子。嶙峋的墙壁,比我人还高的小窗……所有的痛都没有感觉了,身子越来越轻似乎飘到了半空,是蹦极一样的失重感觉……我顿时惶然,难道我已经死掉了么?我死掉了的话公子他……他……
一片混沌中我听见好像有人在说话……
“公子啊公子,以前都是爸爸妈妈不要我,如今我也要抛弃你一回了……”
“我会回去么?不要,回去了就见不到公子了……”
这是我的声音?我都已经死了,怎么还能说话?无知无识,无忧无虑,我只惦记着公子。
也许我又梦游了。
有片柔软的羽毛拂过了我的额头,冰冷却亲切,又有点儿痒……好熟悉的感觉。一点一滴清凉的液体落下来,像蝴蝶翅膀一样轻柔,滋润了我干涸的灵魂。
是下雨了么?
我站在一片无垠的稻田里,脚下是生机勃勃的连天碧波,天空却阴翳,雨点儿颗颗落下来,伸手去接但怎么也接不住,舔一舔,是咸的。
小二你看,这次姐姐没有骗你,真的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