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刀光剑影,烟熏火燎的院落难得静默了一会儿,尚未燃尽的半张方桌还“哔哔啵啵”的不时发出响动,屠家三兄弟和元成的尸身散发出的血腥味道和尚未散尽的狼烟味道混杂在一起,刺激着众人的嗅觉焦臭难闻。
客栈门外仅存的一个灯笼被若有似无的夜风撩动,无声的摇曳着,昏黄色的光芒照在仇业和那女人的侧脸上,他们棱角分明的面容也因此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想坐收渔利?”那女人一脸鄙夷地看着刚刚有模有样地打着官腔的仇业,“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么?”
“你这种女人……”仇业眼睑收缩了一下,不顾通远众人诧异的眼神,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道,“没有人敢相信你!”
“他们对视什么呢?”黑牛站在门外,扛着双锏,百无聊赖的和古承阳聊着。
“这还用问么?你以为他们这是在干吗?”古承阳对黑牛的后知后觉也着实有些诧异了,“眉目传情?”
“现在你明白了是么……”那女人握紧了双腿上匕首的刀柄,脸上鄙夷的表情迅速消退,狠狠地瞪向古承阳的方向“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
“我本可以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交待的……”仇业哑口无言。
“俺滴娘哎!”黑牛从客栈当中跳出来,举起一根钢锏指着锦衣卫和那女人喊道,“原来你们锦衣卫是和他们一伙的!”
“杀!”仇业厉喝一声,古承阳还没反应过来,几个锦衣卫已经拔出刀将黑牛围了起来。
“娘的!俺说这娘们儿怎么那么大胆子,敢绑爷爷的新媳妇……”话未说完,锦衣卫的绣春刀已经劈了过来,黑牛腹部有伤,虽然伤口不深,但是一动起来还是挺疼的,所以他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只往后退了一步,刚刚好避开。
腹背受敌是兵家大忌,古承阳先对站在黑牛身后的两个锦衣卫虚晃了一刀,打开一个缺口,而后冲进去,和黑牛背对着背站立,锦衣卫的小包围圈很快又合拢起来,黑牛和古承阳开始在包围圈当中转起圈来,尽量使威胁都在自己视界范围之内。
“古兄弟!黑牛!”老唐想要出手帮忙,刚一走出客栈的门,宁王手下的弓弩便射了过来,“咚咚”两声打在门框上。
“他们这是想干嘛?”孟若初问道。
“灭口呗。”莫道长说的轻描淡写,“京城里卖这批东西给宁王的肯定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了,没跑。”
“这事姓钱的果然也有份啊!”老唐见锦衣卫和宁王手下穿一条裤子的做法,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可是姓钱的能卖什么东西给宁王?”
“是我们锦衣卫又怎么样!”仇业在院落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刚刚的正气凛然,赫赫官腔,如今想起来,倒成了最脸疼的自我讽刺,于是便嚣张地喊了一句,“你们奈我何!”
说罢一挥手,他的手下乱箭齐发,将常镖头和老唐逼回了客栈。
“他们敢在天子脚下杀了六扇门的老捕头,锦衣卫为了掩盖真相敢大张旗鼓的要杀了咱们……”趁着宁王手下的弓弩压制,锦衣卫们也渐渐向客栈压来,莫道长虽然很想帮古承阳和黑牛一把,但实在是爱莫能助,“你们到底蹚了一次多浑的水啊!”
“这篓子可是越捅越大了!连锦衣卫钱宁都牵扯进来了!咱押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可是越来越好奇了……”老唐瞅着院落里那堆镖箱,陷入了沉思。
“就凭这几块料,也想杀了我们俩?”院门外,古承阳背靠着背挟持着一个莽撞的锦衣卫和黑牛一起向场地较为宽阔的院外走。
“听说你也是将门之后?”仇业从披风内向外掏武器,他的兵刃并不是锦衣卫通用的绣春刀,而是一把可拆卸刀柄的关刀,他不紧不慢的将刀把末端“三个丫儿”的卡扣装在杠棒上,目光中尽是杀意。
“家父讳名旭阳,令尊应该记得吧。”古承阳右手拿着自己的错金仪刀,左手倒握着抢来的绣春刀,架在那个锦衣卫的脖子上,骇的那锦衣卫战战兢兢,都快尿了裤子,“安化王叛乱时家父镇守玉泉营关口,令尊当时诈降,就是趁安化王主力进攻玉泉营时杀了叛将周昂等人,才建立了奇功……”
“啊……我记得你父亲。”仇业握紧长刀,摆好架势,“他是条汉子。”
“多谢夸奖。”古承阳手上一用力,划断了身后锦衣卫的颈动脉,提着滴血的长刀轻蔑的说道,“但你们不配评价他。”
与此同时,刚刚从密林中寻得道路跑出来的四个江湖中人来到了江心岛码头上,山羊胡一招手,几个乌蓬小船朝码头划来。
“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拿着多节鞭的娘们儿从岛上跑出来!”拿双手长剑的山羊胡厉声问道,他指的是唐三娘。
“没有,没发现,可能是看到码头上的锦衣卫不敢现身,所以躲在岛上的林子里了。”一个手下上前来回答道,刚刚和一群零散的江湖帮派拼杀过,所以这人和他的手下们都已经是一身的血色了。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被留下的那个总旗厉声喝道,“锦衣卫办案,妨碍公务者,杀无赦!”
所有人闻声,一齐向他看过来,没有人回应他,眼神全都冷漠混沌,没有一丝悲悯,几个锦衣卫新手被他们看得后脊梁隐隐发凉。
“你,过来。”山羊胡指着总旗,勾了勾手指说道。
“你想干什么……”已经年近四旬的锦衣卫总旗也发觉气氛不对了,在锦衣卫中爬到这个位置的,大风大浪多少都经历过,对于危险已经磨砺出了些许嗅觉,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虽然只是个七品,但多少是个官,怎么可能被几个流民草寇吓得不敢上前。
“你吓我?你谁啊?敢跟官差过不……”这总旗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话还没说完,腹部一凉,山羊胡的双手长剑便贯穿了他的胸膛。
“官差?”总旗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临死前颤抖着用右手揭下了山羊胡的斗笠,掩藏在纱布后的那张脸,让他瞪大了双眼。“老子连将军都杀过!”
“造……造反了?造反了!”剩下的锦衣卫从没想过有人敢直接杀官差,一时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上。”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让山羊胡不免有些失望,他用刀挑起总旗的帽子,擦了擦刀身上的血,其他三人立马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