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骜早早的就爬上了酒店房间的床,昨天坐了一天的车,又喝了不少的汤药,身体虚弱的她,如今连车也坐不得了,一路上晕车晕的不行,快到古镇的时候更是将临行前喝下去的汤药全都吐了出去。苏洵见这形势,只好找了离古镇最近的酒店,将沈骜住了进去,睡前又让她喝了一次药,结果小丫头一下子没顶住,又全部吐了出来,这一折腾又是一整夜。
于是乎,两个人都是很开心的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只是苏洵一个白天都陪在自己身边,这酒店也是仿古建筑,皆是独立的四合院的造型,沈骜他们住的这间则是靠近酒店大门的第一间,然而这酒店的大门也就只是类似牌坊一样的镂空建筑,墙壁四处蔓延这绿绿的藤蔓,甚是有古色古香的意境。
用过酒店的晚餐之后,两人绕着酒店逛了一圈,便回了房间,只不过此刻沈骜都已经爬上床了,苏洵这家伙却又不见了踪影。
她有些小小的郁闷,预感着今晚苏洵又会出个什么幺蛾子折腾自己,一直忐忑的等着他回来。只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迟迟不见苏洵的身影。自己反而越等越精神,干脆下了床换上衣服穿好鞋子,打算溜出去看看,都说夜里的古镇别有一番风味,只记得昨天的来的时候吐的天昏地暗并未看到那河岸两旁的灯火阑珊。
估计也是百忙中抽空难得出来潇洒一次,被自己这个病人拖着走不开身,也觉得闷得慌,终于受不了,趁着夜色就跑出去了。也不晓得这苏洵别下自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不识路的地方到底该去什么地方呢?
叹息中,窗外突然传进来一连串铃铛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声音像是女孩子跳舞是故佩戴在手腕脚腕处的玉铃铛,举手抬足间会发出‘铃铃铃’的声响,十分动听。只是今夜这声音,似乎有点大啊,此起彼伏切先不说,有的像是从近处发出的,也有的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微弱声响。
她有些好奇,伸手推开门探头往外一瞧。
沈骜真心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这么震惊的场面,且不说失忆之前,就算说了,她觉得自己从前肯定也是没有看到过的。
这房间外,庭院打理上十分有修养,院中的一景一物都还挺朴实的,以至于她这个院子整个看上去都十分古朴,最特别的地方不过是院子中央一棵扎根盘结的老树,白天太阳大的时候,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树下风也大,比平时开空调还要舒服。
但是这个时候,当空的皓月下,眼前却飘过一阵不知名的清香,有片片类似樱花花瓣一样的东西从头顶上洋洋洒洒的飘了下来,似乎每一瓣上都沾了些许萤光水,渐渐的将地上铺成一片花瓣毯,伴随着淡淡的幽绿。那些发出“泠泠”清脆声响的玉铃铛,此刻在眼前发出明明暗暗的荧光色,被无数根细线织在半空中,就像一盏盏小小的明灯漂浮在半空中。
花瓣还在往下飘着,落在了沈骜的头顶,发梢上,一个穿着一身灰白色衣裳的英俊男人,悠闲的站在这棵巨大的花树下,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正垂着脑袋,摆弄着手上的一个花环,察觉到沈骜打开了房门,瞧了她一会儿,将编好的花环伸向她,抬了抬下巴:“过来。”
沈骜愣在半天没有反应,苏洵笑着摇了摇头,迈着轻盈的步子朝她走了过来。他抬手,沈骜瞥见他手上还带着她送与他的手绳,靠的这样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了,觉得有些清香,却与空气中的这味道并不是一样的。安婵树的嫩枝变成的花环,点缀了以前蓝白相间的小野花,戴在了她的头上,大小正合衬。
沈骜靠在门框上继续愣着,脑袋中飘过了许多思绪。就比如叶骏骏从前向自己吹牛,说他们渔村到春天的时候特别美,山间的梨花开的如何如何,河岸畔的桃花开得怎样怎样,如今看来除了他说的那些开花的树能结出果子以外,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此时苏洵亲手造的这么一个境地。再譬如自己从前不经意时看到过的某一本书,上面写着古时候,男子编花环赠于心仪的女子是为定情信物的。
自己只不过是那天在病床上闲来无聊,让艾影去买了几股细绳,将它们编成了手绳送给他,他也太客气了,要送这些给自己当做回礼,但是一向是学霸的他,学识渊博,竟然没有看过这关于中国历史的书籍。
花瓣依旧在风中洋洋洒洒,任凭沈骜脑子里此刻就跟一团浆糊一样乱的不得了,苏洵却依旧闲闲的站在大树下,“今天镇上过女儿节,就是女孩子能和喜欢的男孩子一同约会的一个节日。来,过来,我带你去过女儿节。”
这个话飘过来,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一般,今天的沈骜穿着一条曳地的白色麻料长裙子,胸口有大片兰花刺绣,真丝材质的泡泡中袖上落着星星点点的花瓣,映着衣袖里手臂也是一点一点的衬着光。走向苏洵时她的裙子撩起地上落在地上的花瓣,那些起起落落的花瓣就好像融融的光点,萦绕在她的脚踝旁。
沈骜发现这奇异的现象,折回去信步踢起更多的花瓣,那些花瓣便扬起更多光点。她的笑声如风中响动的与铃铛一般清脆,笑的越欢,踢的越欢。高兴的向苏洵道:“难道你把这里打扮的这么漂亮,我们就在这儿玩这么一会儿吗?不出去了……”话还没说完,腰却已经被揽住了,“可以不可以”五个字刚落地,两个人已经冲出了酒店的石排门。
天上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地上也有灯火阑珊,还有……还有苏洵布置的荧光铃铛,悠悠的悬在半空中,底下是喧嚷的人声。
沈骜瞧着这半空中飘飞的与铃铛目瞪口呆:“你该不会,将这铃铛布满了整个古镇?”
正好对面有两个小女孩嬉闹的从他们跟前走过,落下能让人听得清的只有这只言片语:“大约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男孩子,今晚的心情特别好,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在今天女儿节做出了这样好看的玲珑剔透的小铃铛,都叫咱们赶上了,咱们可真幸运。不过话说回来,这男的可真痴心,这小铃铛都布满了整个小镇了,哎,被他喜欢的这个女孩子可真有福分。”
有福分的沈骜一心追着往市集里走的苏洵,那些路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清,追上他的时候,还不忘一番语重心长的感叹道:“做这么多的小铃铛,你得费多少功夫啊,你我们难得出来一次,你看你这么大费周章,这么多铃铛花瓣,还有细线,这得花多少钱啊。我其实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
苏洵回过头的模样却像是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她们不是说了吗?我今天心情很好。”沈骜很是莫名:“前些日子也没见你心情好到这个地步啊?今天怎么心情就这么好了?”
苏洵扬手指了指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黑色手绳:“你送了我这个!”
沈骜卡了一卡。她默默的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绑着的黑色手绳,又默默地看了一眼苏洵,好一会儿才道:“我就送你一根这不值钱的手绳,你就这么开心?”
苏洵的声音柔和,答了一声嗯,目光深幽的瞧着她:“你送我的手绳,是你亲手编的,在我眼里比什么都值钱,我很喜欢,陪你来这里过个女儿节,做出这些你喜欢的铃铛,我是什么意思,你懂了吗?”
苏洵刚才那柔柔的一声嗯,早嗯的沈骜一颗小心脏都要化成一滩水了,在听他底下的这句话,化成的这滩水简直暖的要冒泡泡。这是多么让人窝心的一个男人啊,小时候没了爸爸,现在又没了妈妈,一直独处的他没得到什么疼爱,此时送他一条不值钱的手绳,他就高兴成这样。这是一个多么容易知足且懂得知恩图报的男人啊,她也送了陈道和艾影,就只有苏洵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郑重的感谢自己,别人都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简直就是滴水之恩以喷泉相报了。
沈骜给了苏洵一个‘我懂得’的眼神,嗓音中含着怜爱和感动:“我懂,我都懂~”
苏洵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觉得,你没懂。”
沈骜同情的看着苏洵,如今这个社会,想苏洵这样滴水之恩以喷泉相报的情操,确然已经不多见了,想来也不容易找到知音,苏洵他,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只是一个内心孤独,很多人都不了解他的人。
就是因为平日里有太多人不懂他,所以遇到了像自己这种懂他的,他一时半会儿还不太能接受,这的确不能逼他。
Happiness and sadness will always be neither friendly nor aloof, a second happiness, may be the next second, sad, sometimes just a turn, and happiness into a full.
【幸福与悲伤总是若即若离,前一秒的快乐,可能就是下一秒的悲伤,有时候只是轻轻一个转身,便与幸福撞了一个满怀。____沈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