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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阴阳眼

她瘦小的身躯与她水灵的大眼睛不成正比。

她平常动作都是大大咧咧的,但也依旧掩盖不住她做错事情时脸上的绯红。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但他始终想多看她一眼。

周延海就是这么地暗恋着马雯,从大一伊始便是如此。

倘若要问到少年周延海是在具体哪个时候对马雯有感觉的,这位不善言辞且不喜交际的少年,会低声地说道,“是在戏剧学社面试的那一刻。”

周延海有个他很少向人提及的技能,凭借着这个技能,他看到了很多他意想不到的人,也听到了很多不该听到的故事,当他发现自己能看到的与别人不一样的时候,他害怕起来了。

他小时候曾经多次向父母说起这件事,可是这两位年轻的夫妇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虽然有带着小周延海上了不同的医院,见了不同的医生,但是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医生反复告诉父母,告诉孩子,他的眼睛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他所说的那样东西,如果非要有这样的东西的话,也只可能是心理在作祟。

当连心理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周延海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的办法是,就是再也没向父母,以及其他人说到一点关于这样的东西,因为凭借他的经验来,只要自己不露声色,这些不应该看到的人,无法看到自己。所以,最后小周延海不再把这个东西当做是一个累赘,相反,他把它当做一个特殊的强项。他有时候就挨坐在这些人的身边,然后默默听下他们故事,并记录在笔记本上。直至后来,他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故事,通过这些素材的整合,他把它们创作为戏剧。

他爱戏剧,所以在大学入学的时候,他第一件事情,便就是报名申请加入戏剧学社。

周延海很记得面试的那个晚上,排在他前面面试的就是马雯,虽然他当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他紧随马雯一起走入面试室,面试官示意他下一个,先面试马雯。

面试官的问题很简单,“马雯同学你好,你对神鬼故事兴趣大吗?能不能现场就编个小故事来?”

周延海听到这个问题心里就踏实了许多,神鬼故事他最拿手了,毕竟自己已经可以看到这么多了。他恨不得他现在就是这名面试者,因为不知道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自己有把握的问题。

“我能放下我的包包吗?”马雯问到。

面试官毫不含糊地表示同意,但他完全没有想到马雯的接下来的动作。

马雯松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下一个瞬间,她突然声音一变,装作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说道,“喂,小女孩,我跟你讲,晚上过了9点之后,就不要再出门了。”

说完她又跳到另外一侧,模仿小女生天真无邪的声音说道,“为什么呢,如果我晚上肚子饿那怎么办?”

在扮演完小女孩之后,她又快步走到另一侧,继续当个老太婆,“因为你的上一个租客,就是九点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而且,她临走之前留下一张字条。”

“什么字条?”马雯有点不想再跑过对面去了,原地变换小女生的声音。

“字条写着的是,“九点钟的时候,房子里就会有个老太婆不知道在哪里出现,并叫我不要走,留下来跟她说话”。对了,美女我想问下,现在几点了?”

“9点。”

当她踮起脚尖,微微掀起无形的裙子,示意大家表演结束。

全场鸦雀无声,面试官面面相觑,周延海也是惊呆了下巴久久没有合上,他走出门口看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面试错部门。因为自己面试的不是表演部啊,而是剧本创作部。

当他察觉到他身边的人的表情跟他相差无异的时候,他心里才有了底,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让人惊讶的女孩。

他觉得这个女孩棒极了,这可以说是第一次他对异性有了爱慕的冲动。

“马雯同学,你这个表演不错,其实我们剧本创作部也是蛮需要你这种人才的。”面试官喝了口水之后,连忙邀请道。

“啊?这里是创作部吗,不是表演部啊?”马雯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来错地方了,我应该是去表演部面试的,对不起啊。”她双手合十,低着头不敢让大家看到她羞红的脸。

“没事啦,我相信表演部也肯定需要你这种人才的,大家以后相信也会是在同一个社团的。”

“那对不起啦,好丢脸啊,我要赶紧去那边面试了。”

马雯一路低着头走出课室,并在临走之前扫了周延海一眼,小声鼓励了句,“加油。”

这句话马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但却在周延海心里植了根,他清楚地知道,他喜欢上她了。

周延海与马雯两人之间的缘分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他们有时候会在戏剧排练中相遇,但马雯好像已经忘了这个自己曾经激励过的人一般,同时,周延海也不是外向的男生,因此,即便是两人正面相遇的时候,他们俩都没有打招呼,相互之间的交集可能就止步于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也有时候,他们会在大课室里面相遇,生性开朗热情的她会坐在课室的最前排,无论老师问到什么问题她都会举手回答,甚至老师没有提问的时刻,她也会主动接下老师的话,深得老师的欢心。而低调寡言的周延海则习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在昏昏欲睡的同学旁边认真听课着。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俩始终没有在课室里面有着正面的接触。

甚至有时候,他们会在同一个自习室里面复习。周延海讶异于时间的巧合,以及自己无边的幸运,毕竟全校有这么多个课室,这么多个自习室,他们偏偏就会在这个时间,这个课室里面一同复习,如果不是上天的安排就很难说得过去了。

在几次这样的偶遇之后,他也变得执着起来,在自己有空余时间的时候,都会在之前遇到马雯的时间与课室里面去复习,他不想再错过一次机会。可即便如此,一方面因为自习室气氛的肃静,一方面自身的胆小,周延海始终没有主动跟马雯说过一句话。

日子匆匆如流水一般过去,等到周延海决定有所改变的时候,已经是他在成为熟悉的陌生人两年后的一个晚上。

这个看似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夜晚,谁也没有预想到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在这个晚上,他们俩还是很“幸运”地同在一个课室里头自习。

跟平常上课不同,自习的时候,周延海习惯坐在前面,而马雯习惯坐在最后。周延海知道马雯每次自习的时候,都差不多是倒数第一或者第二走的,这等于给了周延海机会,他就可以趁在最后没多少人的时刻,装作偶遇来主动与马雯聊上天。

为了这个特别的晚上,周延海特意梳妆了一番才出门,他甚至借了室友的止汗剂喷了几下,他止不住担心自己会出汗影响两人的第一次交谈。

在真正自习的时间,两人依然相安无事,马雯坐在后面自顾自地复习着,相反,周延海这边就不淡定起来。他根本无法专注在自己的学习上,他每隔一会儿就要回头看了一眼马雯,确认她还没有离开。并且,他还几乎每半个钟就要去上一趟厕所,不仅仅因为紧张而尿意频繁,而且刚喷没多久的止汗剂也完全没有奏效,衬衫都已经黏在背上了,他不得不每上一趟洗手间都要用纸巾擦干自己的汗水。

等到他最后一次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课室已经不多人了,可是让周延海万万没想到的是,马雯居然不见了。这一下又把刚在洗手间擦完汗的周延海给吓出汗来,惊慌失措的他马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课室外跑去,他心里期盼马雯没走多远,并加快步伐,希望能够追上马雯。

也不知道是说自己幸运好,还是不幸运好。可以说幸运的是,在刚跑出走廊的时候,周延海就看到了马雯,此刻她正与一位女生细声交谈。

但是不幸运的是,可能是因为周延海跑出去的架势太明显,跑出去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这让周延海更为之尴尬。

因为这下子,周延海想退回去也不行了,自己这么个风驰电掣地跑出去,又跟马雯有眼神的正面接触,如果现在再回到课室的话,肯定会被认为目的明显的,或者被认为是什么神经病。因此,在那艰难的一瞬间,周延海马上转回头去,保持刚才的速度冲下楼去。

“啊,好险啊。”一路飞奔到教学楼门口的周延海上气喘不过下气地自言自语,他对自己颇感失望,并回头向上看了看灯光还在亮着的自习室。这时候他才有点回忆起来,明明好像瞄到马雯的书包还在桌面上,为啥自己还是那么敏感呢?

周延海长叹了一声,感觉今天又会没戏了,正想要踏出脚步回到宿舍去。可是,下一秒,心中的猛虎突然就觉醒了,它对着自己说,与其再次错过,不如抓住此刻。他握紧自己满是手汗的拳头,并走到了教学楼的侧墙边,想等到马雯下来再制造一次偶遇的机会。

10点半,周延海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应该马雯也要下来了吧,他反复念叨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台词,希望等下可以用得上。

“嗨,你好,好巧啊,记得我吗?我是创作部的周延海啊。”

周延海重复又重复地念着台词,并一次又一次抬头看着即时的情况。

心里一半是着急,一半是忐忑不安的他,一直留意着教学楼里的灯光,他看着别的课室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他在兴奋之余也开始紧张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同学也两三结伴地离开教学楼,最后整个教学楼附近区域都安静起来。

无独有偶,最后一盏还亮着的灯就是自己刚才自习的课室,也就是马雯所在的课室,在周边都是黑漆漆一片的情况下,这灯亮得格外明显。这时候,有个念头涌上周延海的心里,那就是,马雯会不会遇到些什么了,怎么还没有下来呢?

周延海再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已经11点10分了,在正常情况下,教学楼11点正就会关门,可是,到现在,马雯所在的课室还是灯火通红,这完全不合理。带着这个疑问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教学楼门口。周延海探头一瞥就看到保安还在里面看着报纸,纹丝不动地坐着。

有了保安在里面,那担心的念头也消散得七七八八。周延海退后了一步,再抬头看了一下自习室。

让人惊喜的是,灯光灭了,周延海激动得快要跳起来,此刻他又快步跑到原来侧墙的位置,等待着他期待的人儿下来。

可是,等了将近10分钟之后,还是没有人下来。周延海再一次着急地探着头看了下正门,并抬头看了看自习室,整个大楼像刚才那样,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他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心里的不安感又涌上心头,周延海焦躁不安地把手心的汗给来回擦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还是没见人影。

“咔嚓。”突然关门的声音响起,吓了周延海一大跳。

他赶紧走上正门边瞄了一眼,此刻他看到一个人出来了,然后接着就是保安在锁门了。周延海彻底懵了,立在原地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难道马雯就在自己不经意之间就离开了吗?可是这样的可能性是极低的,周延海确定自己每个出来教学楼的人自己都一一扫过一遍,如果马雯出来了的话,他一定会发现的。

但在这一刻,他的这个信念开始动摇起来,他再次抬头看了看上面,依然漆黑一片,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可是他搞不懂是在哪里出错了,或者看走眼了,但每当往这个方向去想的时候,他心里就越是没有底,越是倾向于相信自己必定是百密一疏了。

然而,这个念头被愈发靠近的警笛声给打碎了。

不明真相的周延海像自己是贼一般,条件反应地躲到了一边,并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发展,他看到几个警察突然就在保安的帮助下冲了进去,还有几个警察守在门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延海皱起眉头,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知道,如果看到警察来了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警察进去了一段时间,许久没有出来,他看到守在门口的警察与保安相互交谈着,但脸色并不好看。不知怎的,周延海有种预感,这不平常的画面会与马雯有关。

而事实上,真的灵验了。

突然,一个人走了出来,身影甚是熟悉,在花了一秒辨认之后,周延海皱起许久的眉头舒展开来,因为那个人他认识,就是期待已久的马雯,周延海都开心地站直了起来,准备大步跨过去做了自己已准备许久的事情。

可是,刚踏开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像石头一样,没有再移动过了。

这一秒,两行眼泪不听使唤地从周延海的眼睛流出,滑过脸庞,其中一行还流到自己的嘴里。在周延海眼前的马雯,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还在警察与保安面前拼命挥着自己的手臂,但依然没有人察觉到她。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她,是在自己阴阳眼下的幽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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