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远和足尖轻点,几个跳跃间,已经将身形完全隐匿在黑暗中了。
他看着司音上了一直候在王府大门前的马车,一路向北行去,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
天越来越暗了,就连月亮也似有所感的躲在云层后方不愿意露脸,因为快到禁市的时间了,街道两旁的商贩们也慢慢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路边悬挂在屋檐上的灯笼被一一取下,整条北街逐渐陷入一片黑暗中。
陶远和一直跟着司音的马车从王府到北街,他听着车轱辘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越发清晰的声音,剑眉微皱,显然是发现了今日这北街不同寻常的寂静!
“吁——”驾车的车夫将马车停在路中间,凌厉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街道的暗处,陶远和放轻了呼吸,却是心头一跳,刚刚那个车夫好想特意往他藏身的地点看了两眼!
陶远和尽量让自己的身子完全融入到黑暗中,心中不断地打量着一个翻身跃下马车的车夫,看那车夫的动作,以及他落地无声的步伐,陶远和心中给车夫打下了一个内家高手的标签。
这样一个高手,却甘愿给司音当车夫,看来这鸿运赌场的水比他们想的还要深呢!
这个司音,到底有何来头?宫里刚有消息称陶家和皇家要联姻,这司音就缠上了小十,现在小十刚和七皇子订婚,司音却出现在了七皇子府!其中关联,让陶远和不得不深思。
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陶远和却下意识的忽略了,毕竟,七皇子无根无基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陶远和在心里想了许多,却也不过是一个晃神的功夫,他想了想,决定等一下回了陶府和几个哥哥商量一下再做定论,于是他暂时收回心思,聚精会神的观察着路中央司音一伙人的动静。
对这个鸿运赌场的大管家,他是没办法看透了,现在能多拿些信息就多拿些信息回去吧!
几个呼吸的时间,陶远和再次看向司音的马车时,就发现一群手持弯刀长剑的黑衣人已然将司音所在的马车包围了!
陶远和这下倒是彻底被挑起了兴致,干脆隐身在一颗大槐树上,靠着枝干,津津有味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如果他面前在多一盘瓜子,就完完全全是一个看戏的公子哥了!
司徒音在七皇子府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陶远和的气息,他不动声色的阻止了暗影他们的动作,装作没发现一样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
马车从外部看着简朴,里面却是别有一番天地,虽不能说是富丽堂皇,但相比时下许多达官贵人的马车,豪华的也不是一点两点了。
司徒音从车内的暗格中取出一本游记,细细品读着,时不时用朱丹在书上进行批注,视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陶府的小尾巴!
主子都不在意了,手下的人就更不在乎主子的秘密被陶家少爷发现了。毕竟,主子对陶十小姐的态度他们也看在眼里,过不了多久,他们七皇子府就要和陶府成为一家了,有些无伤大雅的信息,告诉陶家也无所谓。
行至北街的时候,司徒音终于将思绪从游记中拉倒现实生活里了,这北街,今晚安静的有些反常啊!
现在虽已到禁市的时辰,但是北街像今晚这样一瞬间安静的情况倒是不常见,因为就算收市,小贩之间结伴而行的声音怎么也要再花个一炷香的时辰才能让北街彻底安静下来。
事出反常即为妖。
司徒音收拢心思,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暗自打量着黑暗中的街道,看到某处时停下了目光,随即,一抹冷笑浮现在嘴角。
给扮作车夫的莫飞打了个暗号,通知隐在暗处的影卫队随时准备动手,就让马车停在了路中央。
果不其然,马车停下没多久,藏在暗处的那群人就忍不住了,纷纷现身围住的马车。
司徒音不慌不忙的伸出手,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带着病色的手指慢慢掀开车帘,一张带着俊脸虽然隐隐泛着青色,却仍然难掩其中艳丽,他也不出马车,保持着掀开车帘的姿势看了看围成一圈的黑衣人,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呵呵,那位还真是看得起我,连嗜血堂的血字辈高手都被请来了,想必这次她花了不少心思吧。”
陶远和看着司徒音明显带着病色的脸庞,皱了皱眉,之前在七皇子府前,他没有仔细观察,现在细下一看,这司徒音的脸色还真是不好看啊!前段时间见司徒音的时候,他可是与正常人无异啊,短短几日的时光,竟然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这些年跟着陶墨这个大神医,陶远和多多少少也懂得了一些医理知识,仔细看了看司徒音的脸庞,就推断出他这是中了毒!
看来这司徒音不仅来历神秘,就连仇家也不少啊!
陶远和颇感兴趣的勾起嘴角,拢了拢心神,继续看着下面的一场好戏!
这边一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另一边月红楼内也是热火朝天!
扶柳姑娘的一曲飞仙舞,将台下的一干男人迷得是晕头转向,月红楼里的姑娘们在暗自咬碎了银牙,嫉妒扶柳的同时,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扶柳姑娘的舞姿,确实是她们拍马不能及的。
扶柳一曲舞毕,在台上的乐声消失后,就下了台,往后院姑娘们住的屋子走去,全然不顾身后一群男人鬼哭狼嚎要求她再表演一次的声音和老鸨安抚客人的劝慰声。
“姑娘,您今日跳的这飞仙舞可真是美,奴婢在一旁看着,台下许多公子哥都看呆了呢!”
扶柳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回廊中,看了看身边丫头满脸崇拜的神色,微微一笑,仿若春风扶柳,温柔至极。
丫头柳心已然沉醉在这温柔一笑之中,她的眼神渐渐迷离,口里痴痴的呢喃着,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姑娘,你……你真美。”
扶柳看着柳心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柳心的发顶,未曾多言,提步继续向她居住的红袖阁走去。
落在后面的柳心在扶柳的笑声中回过神,不禁涨红了一张小脸,羞愤的跺了跺脚,亦步亦趋的跟上了扶柳的步伐。
待二人远去,两人方才所在的地方的房梁上却多出了一个人!
陶墨用脚勾着房梁,整个人倒立在空中,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扶柳和柳心远去的背影,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深思。
没想到,扶柳姐姐来京不过半月,却仿佛像是忘了江南那边发生的一切事情一样!她究竟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哀莫大于心死?
陶墨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这件事为上策。那件事就是她心里的一个脓疮,碰不得,触不得,扶柳姐姐好不容易走出来,重新露出了笑颜,不管怎么样,都要比当初那不吃不喝,如同一潭死水的样子好多了。
余光瞄到二人已经走远了,陶墨连忙跃下房梁,跟了上去。
红袖阁内。
柳心替扶柳将床铺整理好,因为方才在路上的那件事,小脸上的红晕一直未曾落下,就这样红着脸庞走到梳妆台前,帮着扶柳将头上的发饰一件一件的取下来。
“姑娘,夜深了,早点休息吧。”帮着扶柳卸了妆,柳心看扶柳拿了本书,坐在窗台边的软榻上,似乎要点灯夜读的架势,担忧的开口劝到。
扶柳将软塌边的油灯点燃,挑了挑灯芯,让油灯烧得更旺一些,这才转头看向柳心,“我知晓分寸的,今日不知怎的有些睡不着,我就寻思着看会儿书。”
“姑娘,这夜里看书最是费眼。”柳心坚持不让扶柳在夜里看书。
扶柳无奈一笑,将手里的书放下,对着柳心,道:“好,好,好,今日我不看书了,只是确实睡不着,柳心你就允我在这里看看星星吧?”
扶柳的软塌是靠着窗边摆放的,人躺在上面,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的满天星斗。
柳心听出了扶柳话语中的坚持,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开口同意,道:“姑娘想做什么,哪里需要奴婢同意呢。”
“好柳心,我就看一小会儿,看够了我立马就睡。”扶柳软着声音说道,糯糯的音调,加上她刻意诱哄的语气,柳心哪里还是她的对手?瞬间便缴械投降了。
“那姑娘,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只看一小会儿!”
“自然。”
得到扶柳的承诺,柳心就安心了,放松的来到软塌边,拿着团扇,帮扶柳扇着风。
扶柳看了看窗外,垂下了眸子,想了想,伸手将柳心手里的团扇拿在自己手里,“柳心,你先下去吧。”
“可是……”柳心担忧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扶柳打断了。
“你已经跟了我一天了,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待。”
“姑娘,奴婢不累的。”
扶柳看着柳心眼角因为方才打哈欠而沁出的泪珠,默了默,语气坚定的说:“你赶快回房休息,明天还要早起练舞呢!”
“可是,姑娘……”
“不必多说了,你放心,我不会偷偷熬夜看书的。”说到最后,竟然隐隐有了调侃的感觉!
柳心看扶柳态度坚决,加上她确实困得不行了,于是依言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