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被燃起的希望很快就变成了绝望,因为身后包围他们的大军告诉他们,京城中也是没有暖气的,要想不被冻死,早些滚回他们的南方才是明智之举。
赵漠晒出了自己买下的取暖物品,宣称只要他们投降就将这些物品分发给他们,毕竟都是大兴国的子民,他不愿意自相残杀。
太子在宫中挟持着皇帝,等来等去等不到舅舅进城的消息,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他舅舅已经被自己手下的士兵押给了赵漠,为了换三百件棉衣,而且就在他等消息的时段,赵漠已经押着他舅舅往宫中来了,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他就可以和舅舅团聚了。
气急败坏的太子准备背水一战,亲自将刀架在自己父皇的脖子上,逼他写退位诏书。皇帝淡漠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冷笑,几个鬼魅般的身影从天而降,将还在云里雾里的太子绑个结实。
“父皇。”赵漠闯进皇帝的寝宫,看到他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跟自己说他如此紧张是因为害怕太子篡权成功会成为他夺权路上的大障碍,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心里,这个一直不把他当儿子的父皇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不过当皇帝对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对他刚刚升起的关心又降到底谷,他说:“张大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张大人尚在城外。”他压制住满腔的复杂情绪,一是为他的父皇对他的冷漠,二是为他的最爱竟也是他父皇的最爱。
“他没事就好。”皇帝也松了一口气,看到他身后冻红了脸的平南王才想起正事,叫人将太子带了上来。两人均是五花大绑,原以为会富贵相见,却如此狼狈,不知各自作何感想。
“太子,这天下迟早都是你的,你为何等不及?”皇帝看似十分恼怒。
“父皇,这天下您想交到谁手上您心里最清楚,儿臣是迫不得已。”太子这话说给皇帝听,眼睛却愤怒地瞪着赵漠。
“大哥,你是太子,你不动谁能动得了你?”赵漠面无表情。
“六弟,就算我做不了太子,你也别想得到天下,父皇是不会把皇位传给你的!”
“不管这天下是谁的,终究都是我们赵家的,大哥未免太小瞧六弟了。”
“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你恐怕比谁都想得到这个位置!”太子想要扑向赵漠,却被侍卫紧紧压住,扭动了几下身躯又重新跪回地上。
“放肆!”皇帝喝止住两人的对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连续的咳嗽给阻断了。
“皇上,这次逼宫完全是罪臣的主意,与太子无关,还请皇上饶了太子。”一直没有发言的平南王突然开口求情。
皇上抬起头,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咳嗽越发的厉害。
“皇上,该喝药了。”尹公公端了药跪到他面前。
“皇上,让臣妾伺候您喝药吧。”不知什么时候,皇后已经站在门口。她穿着皇后朝服,戴着凤冠,画着最浓重的妆,整个人就像盛春的牡丹花,雍容靓丽。女人一生会在两个时候特意打扮自己,一是结婚,二是等死,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皇后,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皇帝看着眼前这位糟糠之妻,似是不舍却又决绝。
“皇上,就让臣妾最后一次侍候你吧。”她跨进屋中,却被两名侍卫拦了下来。
“让她进来吧。”
侍卫让道,皇后向皇帝走去,就像当初第一次见他朝他走去时一样忐忑。她眼光从自己的儿子身上扫过,又从自己哥哥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这个她钟爱一生的男人身上。她用最优美的姿态跪在他面前喂他喝药,这碗药喝完,她和她的夫妻也就缘尽了。
“皇上,你可记得当初娶我时都说了些什么?”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朕答应你让你做一国之母,朕做到了。”
“那我生下泷儿时你又说了什么?”
“朕要让他做一国之主,朕立他为太子,已是履行承诺,是你们背叛了朕。”
皇后苦笑,“当初你娶我时曾说会爱我一生一世,可是你做了皇帝之后可正眼看过我?还有泷儿,你曾说要保他一生平安,可是现在,你还不是要亲手杀了他?皇上,你从来都没有将我和泷儿真正放在心上,我们只是你夺取天下俘获人心的工具。只要你哪怕一点点的在乎我们母子,我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皇后……”皇帝伸出手抚摸她已长上皱纹却被小心修饰的脸,他似乎真的很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他的这位妻子了。
“皇上,别怪我无情,是你太无义。”皇后声音陡变,镶着金丝边的袖口中猛地伸出一反光的尖锐物体,以极快的速度朝皇帝靠近。
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赵漠刚准备将手中的暗器放出,却见那尖锐物体陡然转换方向,一声金属摩擦皮肤的闷响,皇后直挺的腰猛地一缩,握在手上的匕首已经插到她自己的腹部。
“母后。”随之而来的是太子撕心裂肺的吼叫。
“阿娟。”皇帝扶住她倒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的小名。
“皇上。”皇后面色痛苦,匕首所插的部位鲜血直流。
“快叫太医。”皇帝紧紧抱着她,让她的头伏在自己肩膀上。
“不必了。”皇后身子一颤吐出一口黑血,“匕首上有毒,太医救不活我的。”
“阿娟,你怎么这么傻!”
“皇上,答应阿娟最后一件事好不好。”皇后气若游丝,身体开始抽搐。
“你说。”
“答应阿娟要保泷儿……一生平安。”皇后说出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后的保护,猛吐几口黑血,倒在皇帝肩膀上永远睡了过去。
“阿娟……”皇帝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赵熙元,你这个禽兽,你害死了阿娟,你害死了你的妻子!”平南王破口大骂。
皇帝将皇后放到龙榻上,小心地给她盖上毯子,收拾好表情转过身,朝平南王淡淡说道:“阿娟让我保泷儿平安,可没说你。”
平南王全身一震,继而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骂他无情无义,要不是他他如何能得到这江山,可是他却杀妻害儿,忘恩负义。
皇帝背过身,对他的怒骂置若罔闻,语气淡淡地说出他对他的处罚:“平南王意图谋反,罪可诛九族,念其是皇亲,且曾为朕立下战功,暂转交至刑部,由刑部接手调查其家室,凡有牵连者,斩,无罪者流放至南海暗礁岛开垦荒地,三代不得回归王土。”
“至于太子……”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意图篡权,罪无可赦,念其生母贤良淑德,辅佐朕多年,免其死罪,贬去良山看守皇陵,一辈子不得离开。”
“谢父皇开恩。”太子磕头。
在太子被押下去的时候,赵漠追上他。
“谢谢你没有将张念的事情告诉父皇。”
“赵漠,你不必谢我。”太子脸上却是放肆的笑,“我斗不过你和父皇,但我相信,她会是你们两个的致命伤,所以,我要将她留着,让她一点一点将你们拖入深渊。”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赵漠带着张念回到轩王府,因为天色已晚,他没有让她回宫。
“听说皇后自杀了?”因为即将分离,两人均是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只是身在轩王府已不能像在平南王封地那般自由,张念和赵漠面对面坐在桌旁,宛如只是两个议论时事的普通主仆。
“嗯,她恨父皇冷落她冷落太子。”
“哎。”张念轻轻叹了一声,“皇后因为皇上一句不切实际的承诺将半壁江山拱手让出,她为皇上做出的贡献着实不小,可惜在皇上眼中,她只是个用完就丢的工具。皇上凉薄,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他只是将她当做工具,可是她还执着地爱他,甚至到最后一刻都舍不得杀他。皇后把这一生都给了皇上,甚至搭上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最后却落到如此下场,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啊。”
“那是她要的太多了。”烛光闪动,赵漠眼中却无一丝悲凉,“父皇封她为皇后,又封她的儿子为太子,她们家原本的封地也得到扩张,她当初用半壁江山换的条件父皇都一一做到了,可是她还是怂恿太子篡权,是她的心太不知满足了。”
“王爷……”张念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他,“皇后要的是皇上的爱,若是皇上能一心一意爱她,她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你怎么帮她说话?”赵漠难以理解她的态度,“父皇娶她是为了江山,她也知道自己是用江山换的后位,既然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为何要步步相逼,还要父皇爱她,贪心至此,无可相怜。”
“可是如果她不把那半壁江山拱手让出,她依然是养尊处优的郡主,也不会落到深宫孤独一生,是你父皇娶她害她失去快乐的日子,他却不能给她想要的,你难道就不觉得你父皇很无情吗?”张念激动地站起身,她是女人,她能懂皇后的苦,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能爱自己?她本无意跟赵漠争这个理,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赵漠对这件事冷漠的态度,皇后的确有错,但他不能不承认他父皇也有错,如果不爱,为何要娶?就为了江山?如果赵漠和他父皇一样,那他势必会娶非常有利用价值的黄秋珊,归根究底,她争论这件事是想证明她爱的人到底会不会对她专一,她想要一个安心。可是很明显,赵漠始终是个不能让她安心的人。
他说:“没有人逼皇后用江山换后位,她是自愿的,最后落到那样的下场,她是咎由自取。”
“你……”张念有千言万语在肚中翻滚,最后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漠终究是赵漠,他是皇上的儿子,流着皇家特有的无情血液。爱上他,从一开始便就是错的。可那又能怎样,她是自愿的,不管最后下场如何,她都是咎由自取。
“小念,你怎么啦?”赵漠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我们除掉了太子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跟我说这些事情,是不是因为明天要进宫,所以才情绪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