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宫殿的走廊曲折蜿蜒,一池清水倒影着四周华丽宏伟的雕栏玉砌。杨出云端着果盘坐在大理石砖上,她想起父皇曾跟自己讲过,契丹人以游牧,捕猎为生,食兽肉,衣兽皮,车帐为家。如今他们能建造出和大宋相仿甚至远远超出大宋的宫殿,看来契丹从大宋那搜刮的金银还真不少。
她走进长乐宫,也就是李简的寝宫,把果盘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手边,然后安静的退到一旁。
李简抓起一个苹果,向空中抛去,又快速接住,反复几次后,对杨出云明媚一笑,“本王今天心情好,教你写字!”
他硬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到桌前,让她磨墨,墨研好后,李简握住她纤细的手,毛笔飞快的在宣纸上写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身子和她贴的很近,杨出云感到他呼出的气吹动了她细碎的发丝,耳根不由红了起来,他轻声道,“这些字,你可认识?”
杨出云低下头去看那些子,那正是曹植的《洛神赋》。刚硬同时还有些飘逸,一望便知有深厚的功底。她暗自咬了咬牙,想不到他会用这招来探视自己。“杨出云只识得其中一般的字,幼时爹爹曾送杨出云去学堂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因家境败落,便终止了读书。”
杨出云感到身后有两柱怀疑的目光直射她的后脑勺,李简的声音飘远如同天边的流云,“你写一下你的名字给我瞧瞧。”
他离她更近了,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他身上那股特有的熏香味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有点晕眩,在纸上匆匆写下‘杨出云’两个字,写的又大又直,自己都觉得难看。
窗外突然下起雪来,打在窗纸上簌簌响,金楼玉宇瞬间被雪覆盖,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连绵夹带着雨水。他忽然搂住她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能感到她在浑身颤抖,“以后我教你写字好不好?你知道我写的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吗?”
杨出云用力推开他,迅速跑出了屋子。毛笔滑落到他白色长袍上,划出了长长一道墨痕,李简望着‘杨出云’那两个字,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清幽的月光,透过窗棂,浸透屋内,杨出云怔躺在床上上发呆,忽然看见窗外人影一闪,她随手披了一件衣服,紧忙出去。
院子连夜开放的茉莉发出阵阵幽香,她向四周望了一圈,在僻静的角落,却绽放出一抹雪白。李恪白衣翩然飘荡在夜风里,乍一看去倒是俊逸若仙,杨出云看到他,眼眶红了起来,泪水溢在眼眶内,显得楚楚可怜,她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带我走吧,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李恪见她快又掉下眼泪,心中一阵莫名的酸楚,他握住她的双肩,“云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的严重性,我了解我父皇,如果你逃走,父皇势必会对西夏动兵,你也见过战争的摸样,你想因为你让西夏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吗?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你不忍看到百姓痛苦,那你舍得你的亲人吗?”
杨出云听完他的话,怔在原地,她险些忘了她是为什么来到契丹了,她是西夏公主,从出生起便承担着保护国家,保护子民的责任,她不能再意气用事了。她擦干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对他隐忍笑了笑,“放心吧,我既然已经选择好,就不会再退缩了。”
他轻轻把她衣服上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关切的说,“以后不许穿这么少就往外跑,要是在这里生病了可没人照顾你。”
杨出云想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又想起他是自己挂名未婚夫,不管怎样也该演演戏吧。她含糊的嗯了一声,“说吧,你父皇有什么吩咐?”
李恪叹了口气,用宠溺的眼光看着她,“杨出云,你别总是一语道破不愉快的真相好不好!你就不能把我想象成因受相思之苦特意溜来看你的吗!”见她不答,恢复淡然的神色,“父皇让我告诉你,先想办法取得李简的信任,然后在每场战斗前,把敌军的作战图、有关兵部规划、策略等东西交给我。”
她点点头,“我尽量,告诉皇上,就说杨出云会尽力而为,请他照顾好我父皇。”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白衣一拂,纵身跃出墙外。
这时,一段凄婉的箫声响澈整个皇宫,天空一勾弯月,数点繁星伴着几缕微风,天地间似乎唯有音律缠绕。
月夜下,玉箫声随风荡漾在夜空里,杨出云登上皇宫中最高的九重宝塔,躲在柱子后面听李治吹奏的《佳人曲》。曲调时而哀伤,时而清婉,桃花瓣应景的坠落一地,残香四溢。
一曲终了,李治嘴角上扬,“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的听呢!”
杨出云从柱子后面走出,笑嘻嘻的坐到他身边,“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啊,独自到这来吹箫。”
他扬起眉,“谁说非要心情好才吹箫,我心情不好。”
杨出云吐了吐舌头,没有理他。
他们坐在塔顶,从这里可以俯望整个上京,月光下的皇宫显得更加气势宏伟,金碧辉煌。李治斜了她一眼,“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美?”
“这里有什么美的,现在还算好,到了冬天,处处都是雪,唯一的小沙漠还总被雪覆盖着。哪像我的家乡,白色骆驼走过驼铃叮当响,万里黄沙笼罩着整个国家。”杨出云笑着摇摇头。
李治疑惑的看着她,“万里黄沙?我怎么不知道金国还有沙漠!”
她连忙捂住嘴,没想到自己竟给说露了,马上回答道,“呃,当然有了,不过就是地方有点偏。”
星空下,李治一身紫袍,俊朗的容貌显得更加好看,他前扑后仰的大笑,“小小年纪说大话倒是挺厉害的,雪?金国不下雪吗?还万里黄沙、白色骆驼,我听都没听过!”
杨出云无法解释,但心中不服,白他一眼,“没听过,那是你肤浅!”
李治止住笑,“我肤浅?你不肤浅!你知道得多,那你告诉我,那白色骆驼和万里黄沙在哪啊?”
“在一个我最爱,最想回去,可又回不去的地方。”杨出云脸上浮出忧伤,感叹的表情。
他听完她的话,又看了看她的表情,又一次笑出来,爽朗的笑声透过黑夜钻入云层中。杨出云见他笑得一次比一次厉害,显然是在嘲笑自己,她生气的站起来,狠狠地推他一下,“笑吧笑吧,笑死你才好呢!”
她飞快跑下楼去,跑了几步,回想起刚才,自己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逼自己敛起笑容,含笑走回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