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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错姻缘

拉拢升平将军府的公子没有想象中顺利,韩国公自认倒霉,可莫名之间,青阳门又招惹了吞云殿,此事真无比蹊跷。秦玉山父子,在江湖中一直义薄云天,声名鹊起,何显生在云城时人送绰号“凡菩萨”可见一斑。二人为人谦虚大方,待人真诚,青阳门在武林中也是义字当先,纪律严明。因为有长久打算在先,秦玉山父子为了维护青阳门清誉,付出无数心血,怎么肯轻易得罪于人,还得罪的是江湖大门派,真是奇怪。

韩俦心中虽说焦躁,却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他自己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习惯把将来十年、二十年的路提前设计好,然后稳稳走来;他习惯把所有事情掌控手中,一点点经营,直至完美,所以他想事情,永远不会简单。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武林盟大门派的门人,应该是有头脑的,势力雄厚的两派相争,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武林盟内斗两败俱伤,获利的只有朝廷。各大门派尚未有大动静,应该是在观望;紫玉门倒是有人动静,去的只是个小姑娘;据说吞云殿最先找上的是御剑门,这个门派和稀星门交厚,之后洛城闹出少门主寻花被劫,这也很有趣啊;小门派稀里糊涂观望也还在情理当中,可大门派如此,算盘就打得精湛了。

什么人能够如此大手笔谋划江山?难道,是金銮殿上的那位爷?嗐,难猜。如今韩国公手中其实尚有十万兵权,可是没有圣上的意思,敢轻易去对付吞云殿吗?那是谋反,还是不自量力地谋反。求助,求助,老夫爱莫能助哇。江湖事,江湖了,不如还请胡万出手,将萧家公子再送上江湖吧,得到余正清的衣钵,这样的天大的机缘,难道不该到江湖上大显身手吗?不过萧诚那头雄狮,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如今有了防备,还肯让萧天卷入这漩涡中冒险吗?哼,英雄难过美人关,秦欣颜这个棋子,早该动了。梅如雨怎样,远在万里之外,只凭一颗心,就能厮守一世吗?笑话,温热的身子,柔媚的表情,朝夕相处才是把持男人的道理。

碧华院中的桃子已经青青,密密麻麻挂满枝头,那青涩的果实,看起来毫不诱人,想来尝在口中必定酸苦难当吧。秦欣颜一脸凄惶坐在那里,僵直不动的姿势保持了许久,她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却是父亲亲笔。原本以为和萧天的相遇,是此生最美的故事,相见,相熟,相亲,倘若能够相爱,一世当真圆满。只是这一切都是痴梦一场罢了,相遇,是有人别有用心的目的;相熟,是父兄苦心的经营;相亲相知却永远不会相爱了。这份情,根本不是最初所想的单纯,难道还要肮脏得让人不堪回首吗?

惆怅无绪,春归无处,柔肠寸断付东风,薄情岂是他?

花落随风纷飞去,盼君收拾且怜惜。

夕阳西下,万丈霞光洒落,落月塘中水波粼粼,如碎金闪烁,月华城笼罩在淡淡的红晕中,忽然少了些肃穆和庄重,反而平添几分诗意朦胧的气息。醉宾楼门外的马车比往日更多,也更加华美精致。靡靡丝竹雅韵,从楼上宣泄而出,轻悠得流淌在空中,伴着浓郁酒香,无端醉了过往行人。三楼大厅内,屏风和纱帘全都撤下,敞亮亮摆着宴席,在坐都是些身份高贵的公子,衣饰华美,风采翩然。太子刘琦坐在厅中,早有了三分醉意,还坚持将酒斟满杯盏,笑着劝众人畅饮。

刘琦在太子的位子上,已经呆了整整三十一年了,从父皇继位那一日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因为文德皇后的庇护,还有皇上刘旌宇爱屋及乌的宠爱,刘琦在太平无忧中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一个十年。后来母后忽然重病,天下名医竟然回春乏术,他一夜之间失去的东西,在那个年纪根本无力承受。还好母亲和外祖给他挑选了一批最忠诚的守护者,诗书礼仪乐的学习,文韬武略的教授,还有天下君王治国的道理……刘琦传承了父亲的智慧和母亲的敦厚,他日益成熟,变得克己守礼,中庸严谨。

刘琦相信,只要自己不犯错误,总有一天会登上万人敬仰的位子上。到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那个位子带给他的安全感,一定会多过当年尚在人世的母后。谨慎,是刘琦多年来自保的唯一手段,他身旁有着各色奇材,帮忙打听这皇城内外无数的秘密;他从来不肯放纵自己,防止被居心叵测之人钻空子;他不和武官和权臣过于亲厚,以免被多疑的父皇忌惮防备……辛苦啊,如履薄冰地紧绷着浑身上下无数敏感的神经。

刘琦似乎从不曾举办过宴会,他奉行节俭,有时候身上锦袍的材质还不如府中的下人;他每日的膳食,也尽可能简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却忽然有了兴致,要以个平常人的身份宴请月华城中各府中的年轻公子,像是个家常的宴饮。如此说到底有些说笑的味道,一个平常人,何德何能能够请动在座各位贵人呢?一个家常的宴会,为什么许多人都正襟危坐着呢?生在帝王家,还奢盼寻常百姓的自由,或者令人有些心酸吧。不过,刘琦是真的很努力在淡却自己的身份,今日的他也能谈笑风生了,而且,他似乎,真的是醉了。

他摇摇晃晃起身,笑道:“都举杯,今日不醉不归。”

附和声四起,每个人脸上都有浓浓的笑意,只是和热烈的酒香比起,仿佛都显得不够真纯似的。刘琦并不在乎这些,他的脚步凌乱,目标却准,直直走向萧天,高兴地攀着萧天的肩膀。萧天年纪不大,却没少和皇子相交,甚至一起学骑射、读书、打闹的时刻也有。只是,太子年长他许多,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见过刘琦热络的笑脸,此刻真有些受惊,不自在地僵直了身子。

“上一次,润亲王府,你带着那个小侍卫今日为何不来?”刘琦问道,满脸都是些遗憾,“本宫觉得他十分有趣呢,不知道萧兄弟肯不肯割爱,我用黄金百两买下他。”

黄金百两?!刘琦声音虽然很轻,可瞬间震撼了一旁无数喧闹着的人。素日节俭的太子,忽然要拿出这样一笔不菲的数目,一惊;太子会留意到普通官员身旁的小侍卫,二惊;太子放下身段,开出黄金百两的价码买臣子的侍卫,三惊!

众人的震撼比起萧天来说,都还远远不够,萧天心中清明,知道刘琦所指一定是秦欣颜。当日,胡万是反对过的,只是萧天感到达官贵人眼中,不至于留意一个小侍卫,才坚持将欣颜带了去。太子一贯眼高于顶,怎么忽然留意到自己,还留心了秦欣颜呢?聪慧如太子,应该是看出了欣颜的女儿身吧?他什么心事,要纳妾娶宠,还是只为玩弄?萧天的心中,一重重骇浪惊涛的喧嚣,秦欣颜对于他来讲,已经如亲妹妹般重要,明媚的笑脸,单纯的性情,怎么舍得送入深宫磋磨?

见他不答话,刘琦却也不恼,继续小声道:“升平将军府的公子,御前一品带刀侍卫,萧兄弟不能这样小气吧?我就要他,那个小侍卫。”刘琦神色朦胧,声调浅浅慵懒。也许,他是真的醉了吧,在宴会上,咄咄逼人索要臣子家奴,何其糊涂!他的一世英名,难倒今日全都不要了?嗐!

萧天心头震撼,却勉强长揖到地,回道:“殿下恕罪,那人不是个侍卫,是下官家中一远房表妹。因为表妹本性天真,贪玩,下官才带着她到润亲王府开开眼界。求殿下恕罪。”

刚才人心震撼,大家还勉强互相说着闲话,强装未曾留意二人对话,此刻厅中却忽然鸦雀无声,瞠目结舌无人说出话来。夕月王朝男女大妨并不过分严苛,只是大家族的女孩儿都藏在深闺,轻易不肯示人。纵使有些家族的女孩儿骄纵过分,也会偶尔男扮女装出席一些聚会,却生怕旁人知晓,谁料萧天此刻竟然当着人说家中表妹扮男装抛头露面。

好啊,刘琦心中暗暗叹道,今日他装出七分醉态,就是为了讨要“花枝俏”,本以为萧天不敢拒绝,必定会从此得罪胡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两个本部稳固的联盟,说不定会为了个女孩子生出嫌隙直至反目呢。谁知萧天竟然如此直接道出了秦欣颜的女儿身份,这是在堵太子的口了,看来公子已然有情,甚妙。

“哈哈。”刘琦大笑,“怪不得本宫心动,原来竟是女子,是本宫轻狂了。不知道是卿家什么亲戚,改日本宫命人下聘,封做侧妃可好?!”

人都在,声息却无,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得。太子纳妃,可不是一件小事,还要纳升平将军府的亲戚,太子是真的醉了。

沈华最先醒悟过来,他匆匆来到太子身畔,小声道:“殿下,您醉了,不如咱们散了吧?”

“谁说本宫醉了!”刘琦的目光中寒光凛冽,“你大胆!”

沈华跪下叩头道:“臣斗胆,请太子回去休息吧。”

“萧天,你怎么说?”刘琦的目光转来,萧天如坠寒冬腊月,面前掠过的是万年雪山峰顶的朔风。

“承蒙殿下青睐,可惜表妹已经许配过人家了!”萧天急中生智,道:“早在故里,表妹已经许配了臣的义兄。”

“哦?”刘琦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难道萧天对秦欣颜却无情?为何不说和自己有了婚约,反而道许配他人?却不是原本所料吗,“许配了人家了?哎,本宫无缘哪。”

刘琦不再追究,屋中众人都暗暗长舒一口气,仿佛虚脱了似的,胆子小的人已经瘫软在几案上,装起醉来。

众人酩酊,宴饮已经无趣,不如归去,一辆辆马车随之八方而散。

“你,当着太子和京城高官的子弟,将秦欣颜许配了我?”胡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心中五味杂陈,登时乱了跳动的节奏。

萧天明知道席间闯下大祸,回府之后先寻父亲商议,萧诚听罢,却感到好笑,索性叫来胡万询问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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