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阴凉干燥的仙人掌蜥蜴白天只会在峡谷附近的沙漠区域活动。往他们来的方向进发,可能在天黑以前我们就能到达那里。」
可怕的野兽给予莫格与卡迪尔无比巨大的恐惧感,但它们带给加莉娜的,却是绝处逢生的希望。
从最初耗尽水源,干草也不多的窘迫状况,到现在这种只要拼搏就能改善状况的境遇,这是加莉娜希望看到的。
无论实力多强,都受制于生存的法则,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适者生存而非强者生存。即使晚上大概会有一场雨,但干草能否让马匹撑过一晚都成问题。在沙漠中如果失去交通工具,这样的状况就可以宣判死刑。加莉娜深不可测的强悍实力,在这种状况下毫无用处。
而眼前的状况对于加莉娜来说,生存危机马上就能度过了。
只要能顺利到达峡谷,趁着夜晚的那一场雨开始行动,暴雨会让喜欢阴凉干燥的仙人掌蜥蜴回到巢穴。
虽然不确定是否存在没有归巢的仙人掌蜥蜴,但这是最佳的机会,即使存在风险也要放手一搏的机会。
在港口遇到预料以外的状况陷入窘境的加莉娜学会了两件事,那就是学会应对剧本以外的状况,以及学会承担与之相应的风险。这是过去办事一直天衣无缝的加莉娜所无法比拟的,每一次行动都在预料之中,让加莉娜渐渐失去了即兴演出的才能。
而此刻这样的才能,又重现在加莉娜的身上。
将背囊装满长矛,金属的圆锥拳套戴在手上。
准备行动起来的加莉娜,手腕上突然觉得没有了力气。视界变得模糊起来。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抽走了一样,意识一片混沌。拳套从无力的手上掉了下来。
掉出来的拳套落在被太阳烤得滚烫的沙地上,在恍惚着的加莉娜即将倒下去的瞬间,由莫格从一旁伸出来的手给接住了。
「加莉娜!」
被莫格的喊声把意识拉了回来,加莉娜一下子回过神。
「没事吧?」
「……没事,单纯的中暑而已。」
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这样的状况很少发生。常年居住于彼辛斯的冻原,在冰天雪地里即使穿上短裙也不会感到寒冷的加莉娜也有不擅长的事情。那就是在过于炎热的环境里,这样的体质则会适得其反。
「放心吧,我才不会就这样睡过去。彼辛斯巨人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从医疗箱里拿出几枚解暑药片,那是考虑到旅途最后的伦家沙漠才会用到的东西。不过即使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也没有能服药的水。
加莉娜忍耐着即将干呕出来的恶心感,将苦涩的药片嚼碎吞下。
片刻后,混沌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思考能力。加莉娜挣扎着坐了起来。
从亚纱离去以后,一直以来无论怎样的困境都一个人撑过来了。
想要见到亚纱的强烈信念支撑着自己,所以跌倒了还是能一次次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不同于往日的是,加莉娜在不知不觉之间,不再是一个人而已了。
即使跌倒也有同伴将她扶着,不需要自己拼命忍着痛苦站起来。
把多余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好,加莉娜好想有一个能喘气的机会。
这样的加莉娜,变弱了吗?
「呐,莫格。」
在暂时虚弱起来的加莉娜身边,像女孩子似的精灵少年莫格把耳朵凑了上去。
「因为我的关系,一会儿的状况一定会比预料中的更危险……但不管怎样,趁着暴雨行动。暴雨会让那些喜欢干燥的蜥蜴回巢,还能遮挡视线,洗去我们的味道……」
思考中的加莉娜突然感到一种违和感,好像这个计划存在的某种漏洞被自己察觉到,但紧接着意识再度恍惚起来。
在模糊的视界里,加莉娜看到了远在地平线上的两段山脉。
「加莉娜!我们快到了!能看到山脉了!」
「加莉娜,那里就是卡皮峡谷对吗?喂,加莉娜!」
两段山脉之间存在一个狭窄的缺口。
卡皮峡谷像是一条深深的伤痕,烙在山脉的中央,将山脉一分为二。
天色暗了下来,从下午转变到傍晚的太阳散发着最后一丝热量。
气温渐渐开始冷却,虽然沙地依然滚烫无比。
轰隆声响彻整个拉诺,随着气温的下降,天上已经聚集到一起的庞大积雨云开始聚集起来,释放能量。
在雷鸣的巨响过后,一些冰凉的触感在加莉娜脸上绽放开来。
「加莉娜!下雨了!」
雨量转眼间已经大到把众人的衣服都湿透的地步。
沙漠中很少有水,但一旦下起雨来,就是别的地方无法比拟的暴风雨。
天空像是一个被打破了底部的水缸,水流倾泻而下。
莫格和卡迪尔用手捧起雨水喝了起来,突然产生的凉意让加莉娜恢复了一些神智。
莫格按照加莉娜先前的计划行动起来,这是唯一一次能穿越卡皮峡谷的机会,只有下雨的时候,那些喜欢干燥的蜥蜴才会回到巢穴。
而喝足了水的卡迪尔也接连拿起水囊和水壶接水。
马匹用低洼处的积水补充了两天以来缺失的水分,在长长的喘息之后,被莫格操控着奔跑了起来。
庞大的降水量使能见度严重不足,朦胧的景象别说远处的卡皮峡谷,就连前面的路会不会碰到一只仙人掌蜥蜴都成问题。
而此刻因为中暑而虚弱的加莉娜,并不具备应对突发状况的实力。让人无法联想到恐惧的她,此刻心中充满了恐惧。
她并不是不懂得恐惧,像亚纱离去时的情景,就让加莉娜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然而那时的恐惧,可能很大部分原因是孤独的关系吧。因为只能一个人承受,所以害怕得已经无法表露出情绪。
「卡迪尔,把马绳改成活扣,要是发现那些蜥蜴跑不掉就放马。」莫格向卡迪尔吩咐道。
卡迪尔一边解着每一根联系马匹和车辕的绳索,吃力地将其改成活扣。在麻绳被雨水浸湿以后,这并不是件轻松的工作。
马匹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速度过快的话,要是发现那些蜥蜴连把马车调头都做不到。
莫格以精灵优秀的视力敏感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而卡迪尔把手放在马车的马绳活扣上。要是万不得已,卡迪尔将会把活扣解开,以牺牲一匹马为代价吸引仙人掌蜥蜴的注意力。
降水量依然在持续增加,乌云像是一座瀑布一样向大地浇灌,视野已经缩短到了百余米远。
形势更加险峻,按耐不住的卡迪尔行动起来。将马鞍勉强放在了一匹拉着车的马上。
「莫格,我走前面。」
卡迪尔解开了那匹马的绳结,踉跄着爬上了马,策马飞奔在马车前方。
这样即使前方遭遇意外,也能及时作出反应。
两人都默契地配合了起来,各司其职。很难想象这是在几天以前还会为了一点点小事打得不可开交的死对头。
不过多亏了常年的互相斗殴,两人对于对方的行动模式,几乎了如指掌。
这样的他们,说不定意外地合拍。
此刻已经不同于往日了,因为莫格和卡迪尔的存在,让这样的恐惧也能直面。尽管他俩还是无法独当一面的孩子。
不过即使这样,不知不觉之间,在加莉娜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那样的他们,也许可以让她偶尔依靠一下。
「加莉娜,我们快进入峡谷了。」
驾着车的莫格由于要拼命注视前方,没有转过头,但让人安心都有些勉强的声音还是传递到了加莉娜心里。
两旁高耸的山脉让天空变成一条线,这一条线是唯一能看清的光芒,两侧是黑鸦鸦的峭壁。
水分的危机已经度过,只要穿越这个峡谷,饥肠辘辘的马匹能好好吃上一顿,所有的物资都有机会补充。
从几天以来经历的无数次危机中,总算跨越了过来。
接下来的路也许比已经经历的要危险无数倍,不过加莉娜并不会失去信心。
因为莫格和卡迪尔,以后必定还会继续成长,成长到连她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吧。
感到了一阵安心,睡意渐渐充斥了加莉娜的脑海。
马车向峡谷深处驶去,傍晚还有些许光芒将道路照亮。
然而一阵骤停让加莉娜惊醒了过来,马车停了下来,因为卡迪尔驾着马正从前方调头回来。
几个庞大的影子在朦胧的雨景里显现,那些影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