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本以为今日遇见李钰,便是最大的劫难了。
可令她不曾想到的是,今天早上离开避风楼时撞见的李钰,才是她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开始罢了。
她顺着城南一路往城北走,路上有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也有许多人停下驻足观看,她好像是那天桥上会耍把戏的猴子,于百姓而言,稀奇古怪极了。
这条路,她也不是第一次走了,平日里穿得素净一些也没觉得有多少人在意过她,今日不过是妆容勾勒的奇特了一点,服饰特别了一点,这百姓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稀奇古怪之人。
也无妨,反正二皇子之所以让牡丹精将她打扮成这样,不就是为了把她跟那一众凡夫俗子区分开,好让他日自己随他入宫之际,能够说服满朝文武相信她真的是神女降世吗?
可妙妙无法理解的是,她若真的为神女降世,又岂会闲的无趣整日在大街上晃来晃去?也没瞧见哪位神仙是这么生活的。
刚走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妙妙就听到耳边响起林书容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她心头一惊,可这脚上的步伐却是一刻也不敢停。
其实除了李钰之外,妙妙今日最怕遇见的人也就是林书容了。
不仅仅是因为林书容太过熟悉自己,还因为妙妙至始至终都认为林书容的身上藏着一件神仙法宝,这法宝既然都能将人起死回生,难道辨认一个人是什么身份还会困难吗?
所以妙妙始终觉得,她是瞒不过林书容的。
可是无论她走的再怎么快,林书容的步伐终究是迈的比她要大,所以没走几步林书容便跟上了她。
“妙妙,是你吗?这么久不见,你为何不理我了?”林书容将她拦在路中间,望着她的神情满是痛苦。
妙妙抬眸看着他,嘴唇微抿,没有回答。
以不变而应万变,怕就是她此刻应对林书容最好的办法了。
“你知不知道发现你失踪之后,我有多崩溃?我甚至不惜为了你去跟南燕王打起来,我以为是他不想让我见到你,所以把你藏起来了。可是那茅山道士却对我讲,说你的离开是注定的,除非你自己愿意回来,否则谁也找不到你。我不相信他的话,于是我从茅山彻夜狂奔,不顾一切,在最短的时间内回了京城。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会舍得抛下我不管的。可是我等啊等,你却始终也不曾回来。”
说到这儿,林书容的眼睛一眨,竟有泪水留了下来。
妙妙惊讶,林书容这样一位翩翩公子,竟是为她哭了?
其实林书容方才说的这番话,她心里是相信的。
事情已经发生,她也能够理解那茅山道士究竟为何会说她的离开是注定的,除非自己愿意回来,否则谁也找不到她。
只怕茅山道士口中所指的注定,就是那鲛人之王要夺她做王后一事吧?
若非她拼了命的执意,她大可以留在那深海之域,做那鲛人一族的王后,享受万千鲛人的跪拜敬仰,任由鲛人之王宠爱着她。
但是最终,她选择了不顾一切也要回到岸上。
“我派了好多人出去找你,顺着京城往茅山这一路,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你寻出来。可是一伙又一伙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别无二致,那就是没有见到你的踪影。我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我好想你,好怕你会就此再也不回来。方才看见你背影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太美的梦,可是当我走到你面前,竟然发现真的是你。只是妙妙,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因为我没有守住你,所以才不理我的?若真是如此,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当着来来往往百姓的面儿,林书容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颜面。
他只知道,他的妙妙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与想象中不同,妙妙见到林书容如此深情,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
也许这就是你思念一个人与一个人思念你的差别。
她对李钰情根深种,而林书容却对她情根深种,所以这才是所谓的注定。
注定了一个人要负了她,而她也注定了要负一个人。
她想起李显荣对她说话时的神情,冷漠,困惑,带一丝丝不耐烦。
真的,那完全是陌生人的神情。
所以,她现在也是用了这样的神情,只不过仗着她需要做出来的神女身份,而减去了那一丝不耐烦罢了。
“这位公子,你是何人?你说的话我不大明白。我还有事在身,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妙妙用着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对他说出这番话,言辞之间不带一丝旧情。
林书容伸手要去拉妙妙的胳膊,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会是真的。
她明明就是妙妙,为何却不认他了呢?
妙妙故作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望着林书容道:“我并非是公子要寻之人,还望公子自重。”
“不是的,你就是妙妙,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你。”林书容好不容易才在这城中见到了她,怎可就此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妙妙的身后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林兄,你这一次还真就认错了人,她是天洛姑娘,真不是你口中的那位于妙妙。”
妙妙转过身去,只见那男生女相的青岚公子今日身着了一件浅粉色绣腊梅的长袍,明明是这般娇媚的颜色,偏偏穿在他的身上就一点不突兀。
相反的,还很是好看。
这或许便是脸蛋长得好的缘故,穿什么叫人看上去,都不生厌。
不过今日听青岚公子口中所言,他应当就是二皇子派来帮她的救星了。
如此最好,免得她对着林书容的一脸深情,好像说什么都是辜负。
“上官青岚?你认识她,你说她不是于妙妙?”林书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上官青岚,有些听不懂他说的话。
在他的印象中,于妙妙是的确不认识上官青岚的,可看面前这个情形,好像上官青岚与眼前人很是熟悉。
“她当然不是于妙妙,她是天洛姑娘,二皇子殿下请来的贵客,即日便要入宫。所以林兄,这一次当真是你眼拙,思念成疾而认错了人。我与天洛姑娘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先走一步了,告辞。”上官青岚说完这话,便抱拳拱手引妙妙往回走了。
妙妙不知这上官青岚是要唱的哪一出,不过听他的言语透露出的意思,想必他应该是二皇子找来的,所以跟着他走必定没错。
但是上官青岚带她走了一路,却又是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或是说惊吓也好。
上官青岚领着她回的地方还是避风楼,等于她今日这门,还不如不出。
他们两人直接就回了二皇子所住的房间内,只不过二皇子依旧没有回来。
这房门一关,屋内安静下来,妙妙这才拍着胸脯长吁了一口气道:“刚才真是吓坏我了,多亏了你及时赶到,如若不然我还真就不知道该跟林书容怎么解释了。”
“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生性多情,惹得那么多男子为你牵肠挂肚,茶饭不思。不过说真的,你这身着女装倒是比男装还要好看几分,也不怪那林书容为了你能在大街上抛却颜面,不顾一切了。”上官青岚笑着拿起面前的茶水,倒了一杯,细品起来。
“青岚公子,你可不要拿我打趣儿了,二殿下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本身就已经是诚惶诚恐,生怕做不好。可是现如今只觉得这麻烦是源源不断,我这心里头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怎么也不舒坦。”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今日跟上官青岚说起话来,竟然是难得的轻松。
也许是明知道上官青岚也是二皇子的人,所以跟他说起话来便有一种同流合污之感?
“我当初曾对你说,叫你有了麻烦要来找我,可你偏偏不听话,经历了这么多麻烦却也没把我想起来。所以啊,这出了事情还真就怨不得我了。”上官青岚虽然是长了一副绝色相貌,可说起话来却像是能够悟透一切。
当初如此,今夕依旧如此。
妙妙心里暗自嘀咕着,原本就没有多相熟,就算她是真的去找了他又如何?真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他能帮得了她吗?更何况这上官青岚一看便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她要是去找他说她其实不想服从于二皇子,那上官青岚还不是要第一个冲到二皇子面前去告状?
有些事情,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青岚公子,二殿下要我从城南走到城北,你把我带回来干什么?若是二殿下晚上责备起我来,我要怎么跟他交待?”妙妙撇嘴,想把责任推到上官青岚的身上。
上官青岚倒是满脸写着不在意,对着妙妙这样说道:“二殿下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时刻记住自己此刻的身份。可现在看来,你记的不错,当着林书容的面儿都没露出破绽来,那便不用满城闲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