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宁惊讶地抬头望着李钰,不敢相信他今日竟然真的要把她逼迫到这等绝路上来。
“王爷,这么长时间了,您就不能念及一点夫妻情分,信任妾身一回吗?妾身的心中记挂的人到底是谁,王爷您不清楚吗?虽说茜宁不过是一介女儿身,这辈子并不能为王爷在朝堂之上帮什么大忙,可但凡是妾身能够做到的事,便会为王爷万死不辞。妾身对王爷忠义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王爷为何不相信啊?”
她从小到大都是丞相跟丞相夫人的掌上明珠,只要是她愿意做的事,便没人敢阻拦。
爹爹疼,娘亲爱,她没吃过什么苦,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嫁给李钰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是要将这辈子的苦楚都吃完了。
是爱而不得的苦;是心有所盼的苦;是独守空闺的苦;也是无可奈何的苦。
这所有的苦楚滋味蔓延在林茜宁的心里,涩的她再说不出话来。
“若是你当真对本王万死不辞,那不过是这一碗打胎药而已,你为何不肯喝呢?本王说过,只要是你喝下这碗打胎药,不管是你做没做过对不起本王的事,本王都会相信你,我们都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而且茜宁,你仔细想想,可还记得再过两日是个什么日子?”李钰见林茜宁不愿遵从他的想法,便开始动了别的心思。
其实原本李钰是并没有打算要了林茜宁的命,毕竟从一开始他跟林茜宁的这场大婚就是他为了拉拢林丞相朝中人脉的手段,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林茜宁,所以这种利用他从一开始是觉得心有亏欠的。
他还想着待他有朝一日登基之后,必会给林茜宁一个贵妃的身份以做补偿。
又或是林茜宁不愿留在他身边那也好,他不会将这皇宫作为林茜宁一生的束缚,只要她想走,那他就会想个办法放她走。
山高水远,任她愿去哪里便去哪里,他能给的一定给,他能帮的一定帮。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茜宁竟然伙同二皇子来欺骗他,她的心到底是向着他的,还是向着二皇子的?
时局至此,他跟二皇子之间注定了只能活一人,林茜宁现如今完全听从着二皇子的摆布来欺瞒他,是为了要他的命吗?
如若昨夜不是妙妙及时提醒他,那今日他还不会意识到需要这么早便逼迫林茜宁打掉这肚子里的孽障。
他从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特别是在面对这背叛过他的人时,便更是如此。
今日林茜宁若想活着离开皇宫,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死了。
“两日之后就是王爷登基大典的日子。”林茜宁颤抖着身子回答出这句话,想躲却又不敢躲,心中无助地期盼着能有人走进来,帮帮她,救救她,别杀了她的孩子。
曾几何时,李钰就是她心中期盼着的那个可以护她性命的人,可现如今逼得她走投无路的,依旧是这个男人。
“对,没错,两日之后便是本王的登基大典,所以只要你听话一点,本王的登基之日,便是你的如愿之时。天子的身边总需要有人作陪,而你便是那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李钰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之中写着无尽的诱惑。
这副容颜是妙妙的心头挚爱,也是林茜宁曾经芳心暗许的理由。
原本以为这人世间,只有女子长得好看叫做祸水,却不想这男子生得好看了,一样要人命。
“茜宁,听话,将这药喝了吧,眼看着这药就凉了,喝到嘴里该苦了,你说是不是?”李钰没有耐心陪着林茜宁在这儿继续耽搁下去。今日虽然时辰还早,可是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去做,在他的登基大典到来之前,他一定要将那些心腹大患都铲除掉,这朝堂之中留下的一定要是他的可信之人。
林茜宁动了动嘴唇,想要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好说的,这件事情的结局纵然不讲,已经昭然若揭。
这情分既然他不想要,她苦苦哀求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儿,她苦笑一声,直起身子接过药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这药苦啊,可是再苦也苦不过她心里的滋味。
一碗药汤下肚,她伸手抚在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上,眼泪横流。
“孩儿,是娘亲没用,是娘亲对不住你,若有来生,你可要寻个好人家投胎,千万不要再次遇上娘亲,娘亲保不住你。”
这个在她肚子里存在了四个多月的孩子,这个尚且没有见到人世间阳光的孩子,就这样失去了出世的机会。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只觉得小腹之中如同被人插进了一把剑搅和个不停,疼得要命。
没多大会儿功夫,她的下身便流出血来,那疼便也越发的撕心裂肺起来。
林茜宁的脸色惨白,可却始终用牙齿咬紧了嘴唇,不肯求救一声。
其实在她喝下堕胎药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李钰今日根本就没打算再留着她的命。
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她肚子里怀上的是别人的孩子,又岂会容忍背弃过他的人留在身边?
而且她有孕已经四个多月了,堕胎药根本不能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这一碗堕胎药下肚,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是穿肠毒药,孩子活不成,流不掉,她也会没了命。
大总管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摇了摇头,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李钰望着林茜宁躺在地上痛苦的缩紧了身子,而她身下的血却已经染红衣裳,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嘴角。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年林丞相对他的胁迫与林丞相在暗中勾结二皇子的事情一幕幕的浮现在了李钰的眼前,今日的结果,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朝堂内外,焉有人情在?
若真说有,那也不过是昧着良心的一句笑谈罢了。
“大总管,你现在就去通知林丞相入宫,让他来亲眼看看他的好女儿都对本王做出了怎样的事。”
一切都极为顺利的按照着他的计划在走,今日他还要冒险去做一件事,那就是除掉林丞相以及他在朝堂之中的一众党羽,换成他自己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古往今来的道理,高祖皇帝遵循此理,先皇遵循此理,那他也没有理由不遵循这个道理。
更何况如果一再纵容林丞相在朝廷之上只手遮天,那只怕他这个皇帝也会成为傀儡,这天下明着是李家的天下,实则怕是却要姓了林。
要是这么想想,他还真是应当感谢林茜宁才对。
若不是因为林茜宁,他又有何理由除掉林丞相呢?
大总管应了一声,便跑出了正殿,匆匆赶去派人通知林丞相入宫了。
他曾在先皇临死前答应过先皇,一定要好好辅佐李钰做皇帝,千万不要让东唐的江山沦落到外姓人手里。
他既然答应过先皇,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只要这是李钰的决定,并且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那他就会毫无理由,毫无怨言的遵守。
没有半句质疑,这便是他此生为人臣子的本分。
随着大总管的离开,这殿门开了又合,太极殿正殿之内顷刻间便只剩下了林茜宁与李钰二人。
林茜宁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痛,她的悔恨,她的委屈与对那逝去孩儿的不舍,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茜宁,你若是愿恨,便就恨本王吧,本王自知今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所以今日你既然喝了这碗药,那你对本王做过的那些背叛之事本王便如约一改既往不咎。而你对本王的那些恨意,便不必淡忘,若有来世,你想来找本王报仇,就来吧。”李钰走到林茜宁身边,这样对她说道。
“王爷,您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爱过茜宁?当初八抬大轿娶我进府门的时候,您到底是不是发自真心?”
林茜宁不甘心啊,她不甘心自己把一颗心都为之相送的男人竟然没爱过她。
他现如今都要夺走她的命了,那就骗骗她行不行?
哪怕他的心里真的是不够爱她,那就说个谎,假装爱过她行不行?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他纵然是说假话她也会当真,就让她含笑于九泉之下不好吗?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算是这么一句谎言,于她而言竟也是奢求。
“茜宁,你心中既然已经知晓了答案,又何必执着于再问本王?而且本王又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你也不是真的无路可走。若是一会儿你的父亲来了,愿意为了你的性命交出官位,那本王就会叫御医来治好你的病。”这次李钰倒是没有骗她,只要林丞相能够为了林茜宁而交出官位,那他又何必非得要了林茜宁的命呢?
只不过有件事情他不忍心告诉林茜宁,那就是依照他对林丞相的理解,林丞相根本就不可能为了林茜宁而交出自己的丞相之位。
为了保住他的那个丞相位置,这些年来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那么区区是他女儿的一条命,如何抵得上他手中牺牲的数百冤魂?
“我其实真的没有王爷想的那么在乎这条性命,我在乎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林茜宁的话突然顿住了,她皱紧了眉头像是在思索自己到底想要对李钰说什么。
想了一会儿,她又摇了摇头,轻声叹气道:“罢了,我在乎什么又如何?终究是抵不过王爷不肯在乎我。”
说来也怪,当她动了一心求死的念头之后,这肚子的疼痛倒像是减轻了许多,好像她也不需太过在意了。
见李钰始终没说话,林茜宁突然放松了身子,整个人都在地上躺平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房梁,突然喃喃问了李钰一句,“王爷,你说这世上最疼的死法是什么?
李钰不知林茜宁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以为他会给她机会去选择死法吗?
“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又或者是冰刑?砍头应该不算疼吧?毕竟那刽子手一刀下去,‘咔擦’一声人头落地,霎时间命就没了,哪儿还知道什么是疼呢?可是王爷,依照妾身来看,这些个死法都不算疼,最疼的是被心爱之人一心赐死,可她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真的被爱过。茜宁此生只有这一条命,没办法尝试那么多死法试试看了,只能选一种最简单的看看这滋味了。若是下辈子我还能见到你,我便来告诉你,这种死法疼不疼。”
说完这话,林茜宁猛地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头,使出了浑身力气,却也没能将舌头咬断。
是因为她的力气太小了吗?还是别人众口相传“咬舌自尽”的事儿是骗人的?
不过,虽说是她的舌头不曾被咬断,可却还是被咬破了许多地方。
一张口,咸腥的血便顺着口中流了出来。
李钰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吓了一跳,蹲在林茜宁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身子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明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为何要一心求死?”
林茜宁听见这话,笑了出来,她想要开口再对李钰说点什么,可嘴里的血太多了,她咽都咽不完。
况且她第一次知道她的血原来这么难喝,以至于她刚咽了两下,便开始止不住的恶心向外呕,再也咽不进去了。
三下两下,她这胸前已经被自己折腾的满是鲜血。
“你闹够了没有?别动,乖乖等着你爹来,待本王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后,便会找人给你医伤,你不会死的。”
没人愿意成为天生的杀人魔头,若是可以不害她的性命,李钰也甘愿。
更何况林茜宁要是死了,他再威胁起林丞相来,也就更难了。
可是最终,林茜宁还是没等到林丞相到此,便离开了这个人世。
她身上的血流的太多,以至于她连呕吐或是吞咽口中鲜血的力气都没有,最终便被自己口腔中的血给活活呛死了。
临死之前,她猛地呜咽了一声,吓得李钰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李钰见她的双眼睁得老大,便伸手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当他发现林茜宁已经没有了呼吸时,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起身走回内殿拿了一件白色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夫妻一场,最终她却因他而死,这缘分也算是一桩孽缘了。
他伸手抚上林茜宁的眼睛,将她的双眸合上,这死不瞑目的场景显然是不能让林丞相看见的。
既然现如今林茜宁已经离开人世,那有些事情便要因此而更改说法了,今日有些罪名便必定是要由她自己来背了。
想到这儿,他推开殿门,喊了一声“来人啊”,这四面八方便跑出来无数暗卫。
“主子有何吩咐?”这暗卫队原本就是李钰之前在军外养着的人,现如今他既然即将成为皇帝,那这些人马自然而然就被他带到了宫中。
“你们一会儿就埋伏在这大殿屋顶之上,本王摔杯为令。一旦你们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便立刻冲进殿内,绑了殿内除本王之外的人,可明白了?”
为了今日的事,李钰其实已经暗中筹划了很长时间。
只不过原本他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除掉林丞相的,毕竟推翻老臣而立新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还是等他登基之后再做决定才更令人信服一些。
可是现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林茜宁也已经为此事丧了命,他便必须趁着这个机会一举除掉林丞相,若是一旦耽搁,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交代完暗卫,李钰便又回到了殿中,对着林茜宁的尸身等待着林丞相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