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宜回到妈妈家,发现有人正在搬家,院子里摆满了旧家具和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
打开妈妈家的门,莫静宜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堆满了床和沙发,还有很多陈年旧物也从床脚翻了出来。
妈妈的家虽然东西旧,但是一向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还从未像现在这样乱过。
听到厨房有动静莫静宜走了过去,看到妈妈正在刷锅,橱柜已经腾空,所有的东西都摆在灶台上,显得凌乱不堪。
莫静宜问:“妈,在大扫除吗?”
“回来了。”白惠蓉放下锅,擦干手上的水渍,捋了捋头发说:“我们这儿快拆迁了,我准备把该扔的东西都扔掉然后搬家。”
“什么时候拆?”
“下周。”
“你搬去我那里住吧。”
“不用了,我已经找好房子明天就可以搬。”
“妈,我们商量一个事儿。”
“什么事?”
莫静宜踌躇片刻才开口:“承允出了车祸,现在眼睛暂时看不见,我一个人照顾他和呦呦忙不过来,你过去帮我一下吧!”
“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白惠蓉顿时急了。
“前几天,在丹麦的时候,他眼睛是暂时看不见,过段时间就会康复。”莫静宜哀求道:“妈,你就过去帮帮我吧!”
以前莫静宜说过很多次让白惠蓉搬去和她们一起住,但她都拒绝了。
但这一次,她思量再三之后点了头:“好。”
“谢谢妈。”莫静宜高兴坏了。
她一直希望一家人住一起有个照应。
特别是妈妈年纪越来越大,一个人独居始终让人不放心。
莫静宜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衣柜里还有不少她读书时穿过的衣服,书桌的抽屉塞满了贺卡和一些小礼物,都是读书的时候同学送的。
她将那些贺卡和礼物整理起来,准备全部带走。
每一张贺卡她都翻开看一下,缅怀那些青春年少的时光。
一封叠成心型的信从一张贺卡中掉了出来,她的心口猛的痛了一下。
伸出颤抖的手,莫静宜拿起了那封信,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展开,裴铮丞刚劲有力的字迹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以为已将与他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还了回去,没想到遗落了这一件。
信是他们刚刚在一起时写的,字里行间都是裴铮丞对她的爱意。
莫静宜的眼泪一涌而出,“吧嗒吧嗒”掉落在信纸上,她连忙抽纸巾沾干,然后把信叠回心型放进钱包的夹层。
不能光明正大的爱他,那就偷偷摸摸的爱吧!
暗恋也是一件令人心驰神往的事……
吃过午餐,莫静宜帮妈妈收拾了一下午东西,到接呦呦放学的时间才离开。
她在楼下与一名身穿意大利手工西装的中年男子擦肩而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并未太在意。
赶到幼儿园,莫静宜远远就看到贺承允挺拔的身影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般的卓尔不凡。
她匆忙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来了?”
……
贺承允转头面对莫静宜,微微一笑:“我答应今天来接他。”
“助理送你过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是不是很厉害?”贺承允就像等着接受表扬的孩子,一脸的喜色。
莫静宜不但没夸他,反而责备他不应该:“外面那么多车,你万一走到马路上去了怎么办,以后不能再一个人出来了,太危险。”
“放心吧,我走得很慢,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感官神经比以前敏锐多了。”
“不行不行,以后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莫静宜低头看到贺承允手中用来探路的杆子,心里更加难受。
这个时候他一定很无助很痛苦,她必须陪在他的身边,给予他照顾和支持。
不一会儿呦呦放学出来,欢呼着蹦到莫静宜和贺承允的面前。
贺承允把手中的杆子递给莫静宜,然后俯身抱起呦呦,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往家走。
莫静宜牢牢挽住贺承允的手臂,不断提醒他路面的状况,以免他抱着呦呦不小心摔倒。
“你不用这么紧张。”贺承允笑着说:“这条路走了几年,哪里有坡,哪里有坎都在我脑子里,放心吧!”
“检查眼睛的报告什么时候出来,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今天医生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
“哦,那就好。”
莫静宜仔细端详贺承允的脸,他的乐观豁达并不像装出来的。
不禁在心里钦佩他的自我调节能力,换做别人恐怕会暴躁不安吧!
“嗯。”
“你今天去公司做了些什么?”
“和杜总商量了一些事情,以后我的工作都由他处理,我打算适当的时候辞去总裁的职务。”
“为什么要辞去总裁的职务?就因为你现在看不见吗?医生不是说很快可以康复?”
莫静宜太着急,一连串的问题张嘴就蹦了出来。
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也许贺承允的眼睛比想象中严重。
她害怕预感成为现实。
贺承允微微一笑:“担心我?”
“嗯,你的眼睛会很快康复吧?”
“医生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有没有让我每天心情愉悦了。”
“真的吗?”
“当然,心情好身体自然恢复得快。”
“嗯。”
莫静宜想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贺承允现在最需要她,她自然应该加倍的对他好。
回到家,呦呦乖巧的为贺承允换上拖鞋,然后拉他去客厅看电视。
父子俩坐在沙发上看《熊出没》,莫静宜去厨房做饭。
晚餐的时候她告诉贺承允:“我妈的房子快拆迁了,我让她过来和我们住。”
“我们搬去廊桥水岸吧,那边宽敞一些。”
廊桥水岸是贺承允几年前买下的复式公寓,本打算一家人搬过去住,但莫静宜一直不同意,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小房子住着踏实。
贺承允也不强求,跟着她住在这两室两厅不到八十平米的小公寓里。
“好。”莫静宜并没有考虑太久就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啊!
这房子就两间卧室,妈妈住进来贺承允就只能和她住一间房,总是不太方便,搬去廊桥水岸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廊桥水岸距离她家很近,紧挨呦呦上学的幼儿园,走路十分钟,带些生活用品就可以过去住了。
……
冉静舞打电话告诉莫静宜她爸爸来了,这几天都没时间再学做西点。
莫静宜落得清闲,正好寸步不离的跟着贺承允。
他要去公司,她也跟着去,当起了他的贴身特助。
莫静宜将车开进胜林集团的地下停车库,挽着贺承允的手往电梯走去。
一道颀长的身影蓦地映入她的眼底,心头“咯噔”一跳。
她放慢脚步:“裴总,你好!”
裴铮丞停在贺承允的面前,与他没有焦距的眼睛对视:“贺总不好好在家休息,今天怎么到公司来了?”
“有些事需要处理。”
三人一起走进电梯,莫静宜缩在角落,低头听裴铮丞和贺承允说生意上的事。
电梯直达顶层,裴铮丞和贺承允有会要开。
莫静宜本想跟着去会议室,但贺承允不同意,让她在外面等,还说助理会帮忙,不用她操心。
被关在会议室外,莫静宜无聊透顶,只能自己找消遣。
她到走廊尽头的阅览室拿了一堆时尚杂志看起来。
一股烧焦的味道时不时的钻进鼻子,莫静宜四处看看没找到味道的来源又回到沙发边坐下。
她侧躺在沙发上看杂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在梦中,莫静宜仿佛置身热带丛林,热得她满身是汗,刺鼻的烟雾熏得她直咳嗽。
“咳咳咳……”从梦中咳醒,莫静宜惊恐的发现阅览室着火了,她此刻正置身火海之中。
她慌慌忙忙的朝门口奔去。
“轰隆隆”一声,一排书架倒了下来,挡住了门,掉下来的书烧成了一座座火山。
莫静宜惊呆了,回过神之后四处找手机,猛然想起放在车上没带走。
这一层楼的人都在会议室开会,没人知道她在阅览室里正遭受生命的威胁。
阅览室里的书本就易燃,一旦烧着火势就越来越旺,很快桌子板凳也被点燃,浓烟滚滚。
“咳咳咳……咳咳咳……”
莫静宜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只怕她没被火烧死,先被烟给熏死了。
她完全喘不过气,喉咙和嗓子就像被火灼一样的痛。
“咚咚咚……”
她突然听到了撞门声,高兴的喊起来:“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咳咳咳……”
门被撞开了一条缝,莫静宜看到一只大手伸了进来。
手指干净修长,皮肤紧致白皙,和裴铮丞的手一模一样。
“小心,门后面有火堆,咳咳咳……”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损的鼓风机,一说话就咳,嘴里干涸得分泌不出唾液滋润喉咙。
“咚咚咚……咚咚咚……”撞门声仍在继续,裴铮丞终于将门撞开足够的宽度。
他探头一看,被眼前的火海震惊,而莫静宜正站在火海中无助的望着他。
火光冲天,莫静宜的脸被烤得发红。
裴铮丞脱下身上的外套,咬紧牙关冲入火海,他的动作够快,踩着书架跳到莫静宜的面前,毫发未损。
“快走。”裴铮丞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莫静宜的身上,抱着她准备冲出去。
天花板突然垮塌下来,险些砸到他们。
裴铮丞眼疾手快,抱着莫静宜连连后退,天花板落在了他们的脚边,门再次被堵死。
……
“咳咳咳……咳咳咳……”莫静宜想说话,可是一开口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铮丞看到地上有一滩水,连忙把自己的衣服扔水里浸湿,然后捂在莫静宜的嘴上:“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
他说完便去清理那些天花板,手碰到被火灼烧过的龙骨狠狠的烫了一下。
“嗤……”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展开手掌,看到一条深深的烫伤。
门口堆着石膏板,如果不清理掉根本没办法出去,但那些石膏板下面还有未熄灭的火星,温度高得吓人,徒手根本没办法碰那些东西。
裴铮丞只能用脚蹬,很快他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便面目全非。
阅览室内弥漫着浓浓的烟雾,能见度越来越低,裴铮丞的嗓子也很快熏得受不了了,不停的咳嗽。
莫静宜听他咳嗽就心疼,连忙过去将沾了水的外套捂在他的口鼻上。
裴铮丞深深的看了莫静宜一眼,推开她:“去那边等着。”
“不,我就在这里。”莫静宜固执的不肯躲到安全的地方,坚定的眸子已经浸满了泪花。
“你在这里会妨碍我。”
“可是我……”
莫静宜话音未落,裴铮丞脸色大变,飞身将她扑倒。
“咚!”一声巨响,她方才站的地方又掉下一大块天花板,将门完全堵死。
裴铮丞抱着莫静宜坐起来:“出不去了。”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莫静宜缩在裴铮丞的怀中,虽然害怕,但并未有无助的感觉。
“嗯。”裴铮丞紧紧抱着莫静宜,将外套捂在她的鼻子上:“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我也不想。”
莫静宜涩涩的附和。
她自然希望他好好的活着,和冉静舞结婚生子,而不是在这里结束生命。
裴铮丞的脸色沉了下去,就连冲天的火光也不能照亮。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莫静宜怯怯的唤了一声:“裴铮丞……”
“嗯?”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就把过去的事忘了吧!”
“嗯。”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咳咳……祝愿你和冉小姐婚姻幸福美满……咳咳咳……你会原谅我吗?”
由于吸进了太多的浓烟,莫静宜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烧,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裴铮丞被烟熏得眼睛发痛,他揉着眼睛回答:“不原谅。”
“好吧,不要原谅我……一辈子恨我……咳咳咳……”
莫静宜凄楚的笑了。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浓烟几乎将她吞噬。
明明躺在裴铮丞的怀中,她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来自外太空。
她快死了吗?
为什么身体越来越轻?
挡着口鼻的外套突然掉落在地,莫静宜突然感觉嘴里多了一个东西,湿湿的,热热的,滑滑的……滋润了她的口舌。
“唔……”
她贪婪的吮,使劲儿的吸,干涸的嗓子没那么痛了,呼吸顺畅了不少,但是意识却更加模糊。
置身无边无际的浓烟中,莫静宜睁不开眼睛,蜷缩在裴铮丞的怀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