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只要有她在心中作为希望,他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的。只是这里的苦与累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再加上他内心那种相见不得的悲痛时时地折磨着他,而那种无望的阴影再一次俘获了他的心。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她了。
银曦恨他,她也不肯原谅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青墨哥哥,”花怜忽然按住他的手,些许的温度自她的小手上传来,传到他的手上,传到他的心灵深处。“过几天就是莲幽之境的鱼庆会了,到时候皇宫的所有人都会有宴会哦,我们也有资格参加呢。她……她一定会来的。”她弯起眼睛,盈盈的水波流动着。
“鱼庆会……?”他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神有些茫茫然。
“对的哦,鱼庆会是莲幽之境一年一次的盛事呢,是为了庆祝这里的丰收的和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的。寻常的百姓会庆祝,皇宫里的人也会聚在一起庆祝呢。如果……如果青墨哥哥要找的人真的在皇宫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来的。”
一句话,似乎为青墨注入了一道生的真气,他感到一阵振奋,浑身的血液也似乎流动起来了,鱼庆会,他会见到她吗?他从怀中掏出那个小木人,似乎觉得她在对他笑。霎时间一切似乎都明朗起来了。
“啪”地一声,鞭子的声音传来,青墨感到身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偷什么懒?赶紧去干活!”尖锐的嗓音传来,侍卫狰狞的脸在两人面前扩大。那满脸凶相的侍卫瞥见青墨手中的小木人,一把夺过,“还有闲工夫玩这个?”他不屑地瞅了一眼木人,一挥手便扔进了近处的火炉之中,火炉熊熊而起,瞬间便将那木人吞噬了。
“不!”青墨嘶叫一声,如风一般冲进火炉之中,不顾火焰的灼烧,奋不顾身地去拣那个他一直视为珍宝的小木人,无情的火烧焦了他的衣,他的发,还有那修长美好的手,他紧紧地握着滚烫的小木人,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青墨哥哥!”花怜大声惊叫,她冲过去,将青墨拉离火炉,“你怎么样?怎么样啊?”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泪水如断了线般滴落在他的脸上。
“嘿,还敢去拣,少偷懒,快去干活。”侍卫大喝一声,眼见鞭子又要落下来。花怜却以全身护住青墨,“不要,不要打青墨哥哥。啊!”她一声惨叫,鞭子无情地落在她的身上,本就伤痕累累的身子又平添了一道血痕。“不要……不要……”她仍旧抱着青墨,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毒蛇一般的鞭子便如落雨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开出了一朵朵妖冶的血之花。
“发生何事?”清润悦耳的女声如春雨一般润泽了这片炼狱一样的地方,一抹红色的丽影由远及近,血红色的长裙,秀丽绝伦的五官,明丽清雅的眸子沉沉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让那侍卫不由得看呆了,手中的长鞭没有落下。
“曼、曼珠姑娘。”侍卫慌忙收起手中的鞭子,恭敬地道。“这里是奴隶干活的地方,您不该来的呀。”
“你还好吗?”曼珠没有理会那个侍卫,而是径直走到花怜身边,蹲下身望着她。花怜抬起头,犹带着泪水的眼撞进了一片清明纯净的眸子之中,她有些呆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如仙女一般的人物。
她浅浅一笑,轻轻翻开花怜破烂的衣衫之下的伤口,手中真气凝聚,轻轻地抚过伤口,那伤口便慢慢地愈合完好。原来,是妖。多么美丽的妖啊,花怜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又温柔又美丽。“你……”她惊奇地发现身上的伤口好了,也不疼了,有一种水润过的感觉。“你救救青墨哥哥……求求你……”她哀求地望着眼前的人,将怀中的人给她看。
曼珠如遭雷击一般,身形一晃,待看清了那少女怀中的人时,她更是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虽然那个人部分头发已被火烧焦,蜡黄的脸已没有往昔的光彩,那紧闭着的眸子压着长长的睫毛不住地轻颤。但她不会认错,那棱角分明的脸,立体的五官,紧抿的薄唇,是青墨,真的是青墨,是她永远不会错认的青墨。
“青墨……”她轻轻地呼唤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名字,那仿如隔了百年的悠长不曾再吐出的两个字,此时却如魔咒一般从她口中逸出,虚幻得如同梦境。
花怜呆呆地望着她,望见她眼中深蕴着的哀愁。与青墨哥哥一样的哀愁。
曼珠轻轻抚上他的脸,眼中波澜暗涌,她该以什么姿态来见他,她不知道。就如沙华所说,他真的没有错,只是想到那一掌,想到那未成形便被无情地扼杀的孩子,她的心还是一阵阵地轻颤,或许她仍需要时间,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平复这个伤口,等到她可以抛除心中的一切来见他的时候,他还会等她吗?
瞥见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紧成拳,她轻轻抚上那骨节分明的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的手竟慢慢地松开,一个略显发黑的小木人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她小心翼翼地拿走那个小木人,待看清了那小木人的脸时,她的眼睛睁得更大,爱怜地摩挲着手中的木雕,她有些发呆。
“就是这个……青墨哥哥就是为了拿回这个……他才去火炉的……他、他连命都不要了。呜呜……”花怜无助地哭了起来,“青墨哥哥说,这个是他想找的人。”
“他……怎会至此。”曼珠压抑着心中的苦涩,声音都有些不像自己的了。
“青墨哥哥说,他是自愿来做奴隶的,他说,这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花怜抹了一把眼泪,呜咽着道。“青墨哥哥好可怜,他……他快死了。”
“他……他来这里多久了?”她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这里,在与她不远的地方受着这样的罪,若不是今日她心中烦躁,无意中走到了这里,她与他,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她不想他死,她要他好好地活着,即使在她永远不知道的地方,只要活着就好啊。
“大概、半个月了吧。”花怜想了想,道。
果然是这样,她怜惜地抚上他的紧闭着的双眼,他是随沙华一起来的,他果然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姐姐、你救救他吧……求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花怜哀怜地望着她,乞求道。
“你别急。”曼珠安慰她道,她仔细地查看他的伤势后,沉声道:“他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平时营养不足缺乏休息所致使的昏迷。”她凝神施法,红色的真气瞬时便笼罩了他,半晌,他外部的烧伤已全愈,只是依旧昏迷未醒。“等他醒来后,告诉他……让他快快离开吧,不要、再找她了。”曼珠望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不许再为难他们。”经过那侍卫之时,她转过头,淡淡地吩咐。
“是、是。”侍卫忙不迭地点头,这个女人,搞不好是他们未来的女主子,他哪敢说个不字。
“……”花怜痴痴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转进一条小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