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玉自从回道泸州城后,就连着一日一夜不曾出书房。
袁城主迟迟不见余玉上门,各地的灾情也越来越严重,春耕也已有多地无法施为。
无法之下袁城主就只得亲自登门。
袁城主瞧见待客的竟是一个名曰思棋的侍女,也算是见过她多次,瞧着余娘子对她信任的情形,心中虽觉得有些被怠慢,还是耐着性子对其问道:“你们娘子呢,有几日不曾瞧见了。”
思棋跟在余玉身边,自是学了不少的东西,袁城主就算只是微微变脸,思棋也都瞧进眼中。
思棋还是恭敬的欠身,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的回道:“回袁城主问话,娘子从外回来,就一直在书房绘制修建水利的图纸,已经一日两夜不曾合眼了。”
袁城主一听这话,可不觉得思棋是在做秀,毕竟那五日在外奔波,余玉做事的认真样子,让袁城主都动容不已。
若不是因为此,怕是他也无法这么快下决心。
毕竟一个是外人,一个是自小看大的侄子。
“这可不行,你们都不曾劝过不成?”袁城主厉声厉气的训斥思棋道。
思棋却只是苦笑一声,回道:“娘子做事就是如此,以前尚且有公子凌能硬把人拉出来,可咱们却是不敢的。”
袁城主一听这话也是,但还是不能放下心,有些犹豫的问道:“不知我可是方便前去一瞧?”
“自是可以。”思棋可是求之不得,毕竟伺候的人不少,无需太过避讳。
有袁城主前去,自家娘子再如何也要客套几句,哪怕出来陪着说说话,也是歇歇喘口气了。
“哈哈,余娘子的侍女也是不凡。”袁城主听见思棋不自觉说出来的心里话,好笑的说道。
思棋听见袁城主这话,才猛的捂着嘴巴,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只能硬着头皮引人前去见娘子,道:“请。”
袁城主脸上满是笑意的跟着思棋,没一会儿就来到书房门外。
因着余玉整日待在书房,此处也没有家里的取暖物什,用炭盆取暖自是要小心。
所以袁城主到门边,瞧见的就是打开的门,只是余玉并未正对门坐。
而是改坐到左边,没有寒风直吹,穿的厚实些,开门也并不难过。
思棋想要先进去一步通报,却被袁城主抬手阻止。
思棋看了一眼书房内外站着的人,也就没有出声阻止。
让袁城主看看自家娘子辛劳,也免得让他多疑。
就这样袁城主没受到什么阻拦,就进去书房之中。
书房为着余玉长案和身边,已经铺满了大大小小厚厚的纸。
如今各地都有做千金纸的,价钱自是不能和初时相比,但这么多纸却也不是小数目。
还未走到长案前,就被一张纸阻了脚步,弯腰将其捡起,本是要随意一看,可待看清所画是何物,还有旁边详细的解说时,眼睛猛的睁大,移不开半分。
无声跟随进来的魏成,瞧见城主的异样,也走上前去探头去看。
“这是!”魏成看着几可乱真的上河村,许多地方都被画改了模样,还有那深凹的河水旁,画上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圆形物什,忍不住惊呼出声。
袁城主进来就瞧见专心的余玉,听见魏成的惊呼,忙对其小声训斥道:“息声,莫要吵到余娘子。”
可袁城主训斥的还是晚了。
“袁城主,你们怎么来了?”余玉被一声惊呼唤醒,抬头就看到袁城主和其心腹。
想请人坐下,却看到满地的狼藉,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抱歉,我们去厅堂坐着聊。”
余玉说完就想要起身,盖着薄薄锦被的腿,伸直坐着也麻了。
思棋和知书瞧见娘子起不来身,忙上前去搀扶,可瞧见娘子隐忍痛楚的模样,又不知该不该动。
“你们让余娘子再小坐片刻,她是坐了太久腿酸麻了。”魏成看着余玉强忍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开口对不知所措的两个侍女说道。
知书抬头对其感激一笑。
魏成竟是不好意思的忙点头回了个有些尴尬的笑。
袁城主却没留心魏成,只关心的看着余玉。
余玉看自己暂时起不来身,也只能对袁城主两人歉意一笑,道:“真是怠慢了,劳烦你们先在此稍坐可否?”
袁城主就看满地的图纸,就知晓余玉是真的一日两夜不曾起身,这腿短时间定是起不来身的。
“你这么说,可真实羞煞我们了,你安心歇息,我今日前来,也就是想问问这水利之事,在何处谈都可。”袁城主毫无虚伪作态,正色诚恳的对余玉说话。
余玉自然也看出袁城主真心,也就不再客套,对其点头一笑,就吩咐思棋简单收拾下地上的杂乱的图纸。
知书前去端些茶点和热茶来。
“水利之事我也才有些头绪。”余玉看了一眼被思棋堆叠放在长案上的纸,欢喜的笑道。
袁城主听见余玉这话,想起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好奇的对余玉问道:“我手上这个也是刚进来时捡到的,瞧着像上河村的样子,可还是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了,还有那深潭旁边的圆形物什是什么?”
余玉其实不用看袁城主让思棋递过来的纸,只是听他说也知道他疑惑的是何事。
可还是有礼的看了几眼,刚想要开口说话,知书端着茶和点心进来了。
有时候没好好吃喝,余玉瞧见呈上的清茶,也忍不住端起喝了一口润润喉。
看着袁城主和魏成疑惑的看着桌上的茶,余玉浅笑道:“这是我自己鼓捣出来的清茶,虽不如茶汤的滋味足,却也可以用以解渴之用。”
袁城主两人听余玉此言,况且余玉已经喝了一杯,他们也只是抬手做了个请,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知书对泡茶确实有几分天赋。
不过才短短时日,就已经将余玉的十分本事学去八九分。
袁城主两人刚喝的时候,只觉得有一股子苦涩之感,可硬吞咽下去的时候,嘴里竟然回甘,洗洗品味其中的滋味,竟有种恍惚感。
“这,这茶!”袁城主真的是无法形容此茶。
知书见多了第一次喝清茶的人,瞧见他的模样,定是已经体会到茶中真味,也就不吝啬手上的茶,又帮两人斟满。
袁城主这次不用人相让,就浅浅抿了一口,细细品尝刚刚一闪而过的滋味。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杯中的茶又丝毫不剩。
袁城主轻笑着摇摇头,语气赞叹道:“只不过几日,余娘子的才德,就已经让我不知如何言说,就连这茶也不同平常,先苦后甘,似是做人一般。”
魏成身份不够,自是不能多言,可是也忍不住跟着点点头。
余玉自然也知道茶之本味,对袁城主说的话,自然是颇为认同。
“若是袁城主瞧得上,待会去的时候就带上些,这次我带出来的也不甚多,待忙完之后可让人从都城多送来些。”余玉对真正懂茶的人,自是不会吝啬。
更何况姜国并不缺好茶,就算如今只是野茶,做出来的滋味也是不俗。
袁城主确实很喜欢这茶,就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待你会去都城,我会遣人亲自去取。”
“欢迎之至。”余玉笑回道。
闲谈过后,三人又将话题转回来。
“袁城主刚刚不解的物什名曰水筒,我画的这个是两种结合,它在水流湍急的时候,带动齿轮转动,可以将低处的水带至高处,而在水流带不动齿轮的时候,也可以在这两处着人力转动,将水带上来。”余玉点了两处地方,对着袁城主说道。
“妙,果然是巧思,佩服!”
余玉自谦道:“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这都是门中先贤思量出来的。”
袁城主却只是微微摇头,笑言道:“哪怕是拾人牙慧,却也要能运用自如,就瞧那一摞图绘,可是你一笔一画出来了。”
余玉还想要说什么,袁城主却不去多听她说谦虚的话,忙引开话题问其他的。
“我瞧着你所绘上河村,那山坡之地一圈圈是何物?”袁城主全然放下姿态,对余玉请教道。
姜国如今各地都有灾情,余玉自然是不能长留一地,瞧见袁城主如此问,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梯田,蜀西良田不多,却多山坡之地,其上的土地虽然不算太过肥沃,但只要用肥土之法,却也是能够的良田的产量。”姜国地处西南地区,确实是多山坡之地,还有草原放牧也甚是好。
既然如此余玉自然不会浪费,就对着袁城主细细说了梯田之事。
有蜀西的丰收胜景,袁城主自然不会怀疑。
没想到种田还有如此多的学问在其中,一旁的魏成也努力将余玉所言尽数记下。
不过余玉所言有诸多事情,他们确实听不懂的,袁城主忙抬手阻止道:“且慢,这锄头、曲辕犁等都是何物,还有那农家肥,深耕浅耕等等。”
余玉看袁城主一脸头痛,一旁的心腹魏成也是如此,轻笑了一声,从长案上的堆叠的纸中,寻出绘制农具的一张,让思棋递给两人,才重新开口道:“这上面所画,都是用以耕种的物什。”
“因为姜国各地都或轻或重的受灾,所以我不能在一处停留太久,这农耕之事还是劳烦你寻个懂的,我好生带上一带,也能尽快前去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