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木茏葱,奇花闪灼,清流缓缓从花木深处曲折蜿蜒而下。行走十几步,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两边飞楼插空,雕栏玉砌,隐藏在假山高树之间,俯身而视,清溪潺潺,流入飞楼下的池塘中。
站在飞楼窗边,随手撒下一把鱼食儿,看着各色鱼儿争抢食物,将平静的池塘翻涌出浪花。
安阳君李茺又撒下一把鱼食儿,似是轻声低语,又似是给身后的两个儿子提点,道:“这一池水乱了。”
李署在父亲面前,难得抛却淡雅沉稳的一面,紧皱眉头,“父亲,我实在是思量不透,那信陵君到底有何靠山,竟然胆敢一次次谋害公子凌?”
李茺在朝堂混迹多年,知晓得自然比李署多,看的也比他透彻,气定神闲的给教导儿子,“哪里来的靠山?他身为姜国长子,虽说是陪嫁滕妾所生,但那丽华夫人也是了得,入宫多年一直荣宠不断,虽说姜王也是看在王后的面子上,对她颇多看待,可这足以让那些贪婪的人,为求富贵和权势,如飞蛾扑火蜂拥而至。”
李署面露讽刺,轻哼了声,“那些人算得了什么。”
李茺虎目一瞪,对着李署训斥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身为谋士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他地位再底下卑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李署见着父亲震怒,也是不敢再随便乱言,他并非不知事,只是这几日眼见着公子凌,更加倚重余玉余夫子,被与一个女子相提并论,如今看来才智恐怕也只是伯仲间,哪里不让李署心生不忿。
李署恭敬垂目,不再言语。
李季见着父亲气恼,也懦懦跟着不敢言语。
李茺见着两个儿子,李署自由聪慧智敏,李茺也是自幼将其带在身边教导,这李家肯定是会传给他的。
原本安阳君为家中子孙立下根基,实不愿李署再掺合进皇储争端,却不曾想姜王竟然将公子凌交托他代为照看。
如今信陵君知晓公子凌身在何处,自然也知道他隐身李家,如此李家若不想覆灭,少不得要尽心尽力帮衬公子凌。
李署被公子凌收为心腹谋士,也少不得安阳君李茺从中使力。
李茺一直以为李署性子沉稳,计谋手段也不缺,可如今看来还是太年幼。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晓,两个儿子这些日子,都在他耳边提起过余玉,虽然没有见过,可李茺人老成精,只听这些只言片语,就知晓这样的人,绝对是能人异士。
只要这个余玉没有异心,收复这样的人,对公子凌只有好处。
公子凌通身威严霸气,不是平常可见,只要给其足够的时间成长,必定成为一代枭雄。
他身边又怎么会有平凡之人,李茺满脸骄傲的看着李署,道:“署儿,我知道这些日子,因为那个余玉,你的心乱了。”
“父亲,我,我愧对您的教导。”李署面露愧色。
李茺摇头轻笑道:“不,一直到现在,我都对你很满意,但是,你确实也有错。”
李署自知这些日子,他真的不配得到父亲的夸奖,反而听见父亲说他错了,让他松了口气,恭敬诚恳求教,“还请父亲示下。”
李茺看着李署虚心听教的样子,满意欣慰的点点头,“你让我满意的是,你事事都记挂着李家,如此我百年之后,也能安稳闭上眼。”
李署不觉得这值得夸奖,他身为李家子,为家族想本来就是应该的,没有接话,但是一双眼睛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自满自傲。
李茺不无感叹的想,李署若非掺合进夺位之争,只是安安稳稳当个卿大夫,李家必定还能风光一辈。
只是可惜了,李茺叹息一声,“署儿,你让我满意的是为李家的心,可是你错也错在这个,公子凌需要的不是第一位放着是私心的人。”
李署猛的睁大眼,他自以为懂公子凌,如今听了父亲的话,才幡然醒悟过来。
为何公子凌那么倚重余玉,诚然她也有许多奇思,可余玉没了家族的负累,全心全意为公子凌所想所思做事。
想想今天余玉想要对付的是信陵君,也是用辅佐公子凌的代价,等待公子凌成为姜王之时,要了姜齐的性命。
这些在被点醒后,再从头细想过来,才发现他确实比不上余玉。
李署给父亲施礼谢过点醒之恩,若不然他一直按照之前所想所做,公子凌恐怕会越来越疏远他,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不是郁郁寡欢,就是生出邪心,不管那样都不会给李家带来好下场。
“署谢过父亲,我日后会记住自己的身份。”李署十分庆幸在他醒悟的及时。
那边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授子图。
这边李季早就听的不耐烦,歪靠着睡的香甜,最后还做起美梦来,真是日有所思梦有所梦,“余夫子,我赢了年夫子,我术数赢了年夫子!”
李茺看着依靠在墙边,也睡的安然自在的小儿子,只觉得被气的脑仁“李季!”
“啊!父亲。”李季被子在耳边吼醒,猛的清醒过来,抬头就看着气红脸怒目瞪着他的李父。
“你是我李家儿郎,眼看着就要行冠礼的年纪,日后也要学着顶门立户,如何还能这么顽劣。”对这个小儿子,李茺费的心思最少,可教导李署的时候,也常常带他在身边,从来不避讳,不知怎么心机计谋,他是半点都没学到,单纯懵懂的让人心疼,也让人担心。
李季瘪瘪嘴,心里只觉得难过,他就是不喜欢算计这算计那,而且这些有父亲和大哥,现在连公子凌都是他二哥,李季就更不愿听这些了。
季宝宝想菇菇,别问他菇菇是谁,他也不知道,季宝宝就是辣么任性。
李茺眼看着李季,听他训话魂儿还飞走了,涨红了脸就想伸手打。
李署赶忙伸手阻拦,小弟身子骨可不壮实,平常又疏于练武,看着父亲气恼的样子,李季被打出好歹来,娘亲可不会轻饶了谁。
“父亲,莫恼,季儿也是昨晚伴着公子凌累着了,等他回去睡下缓缓就好了。”李署边拦边劝说,无奈又哭笑不得。
家中能让父亲变脸的,只有娘亲和三弟李季,虽说他有时也会羡慕三弟的单纯,可绝对不想有他的性子,他就是喜欢秀智商。
李季看父亲真的要打他,耳边擦过的拳头,都能感觉到风,季宝宝不乐意了,开启口无遮拦模式。
杏眼瞪的又圆又大,一脸控诉的看着李茺和李署,“明明就是你们庸人自扰,现在若是需要算计,那么我老实听话,可是现在明明不需要,有这个时间,想想如何让姜国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不再朝不保夕的活着,才更为有用吧,哼,余夫子才不会像你们。”
“余夫子,余夫子,你就知道她,那你去跟她多学学,整日的无所事事,你又做了些什么。”李茺真是被气的不轻,就在还想教训的时候,门外有人出声喊道。
“请禀安阳君,王宫里来人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