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婕妤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静谧,轻笑一声,慢慢坐了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再帮我了。你当初能够那般全身心地帮我复仇,不过是因为,我也只是你的棋子罢了,我的复仇,只是你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为你以后要做的事推波助澜。”
苏络的脸色冷得已经不能再冷了,青素与青香在一旁都不敢大气出声,露婕妤却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九皇子妃,我这么说对吗?”
“慕容露,你若是想用激将法,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失算了。”苏络压抑着心里的怒气与失落,再也不愿看露婕妤一眼,转身离去,“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我的心是一个枯井,你就算对着枯井发出再大的怒喊,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听不到我的一丝声音。”
“你很早以前也同我说,你相信我的。”露婕妤虽然猜到了苏络不会上当,却还是难免伤心,“你当初将我救回后,你曾说,你相信我的!”
苏络打开门,看着静瑶宫中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下一句话,在满是压抑与血腥的房间里飘荡。
“对,我说我相信你。但我是说,我相信你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
露婕妤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回想起多年前苏络说这话的时候,眼角里微微的冷意,这才明白过来,她当初就看到了,自己的疯狂吗?
苏络离开房间后,去了德妃的正殿,露婕妤虽说已经不是她的人了,但闹出这样的事来,她也要间接负一点责任。苏络去的时候,德妃正端坐在正殿中央,似乎就在等苏络的到来。
苏络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行了礼,坐在了德妃的左手边,“姑姑近来可好?”
“静瑶宫中太嘈杂了。”德妃接了一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不过皇上已经承诺,要将露婕妤送回未央宫了。”
“是络儿失算了。”苏络低头认错道。
“错已经错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想想以后该怎么做吧。”德妃瞧也未瞧苏络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口茶,“周家那边怎么样了?”
苏络与姜寒笙原本的计划是,先让姜寒笙去向姜天衡示好,然后引得姜天衡与姜望辰相斗,他们在取渔翁之利。可谁知盛安帝会突然看中姜寒笙,直接倒在了他这一边,帮姜寒笙暂时扣住了姜天衡,让他们直接向姜望辰这边倒去。
如今,他们直接跳到了第二步,与姜望辰斡旋了。
这节奏有些快,姜寒笙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是盛安帝手段凌厉,不容犹豫,只有苏络知道,是因为盛安帝时日无多了。
既然盛安帝已经加快了所有的步伐,他们只有紧跟在盛安帝身后,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现在就是彻底瓦解周家的势力,再暗中抽掉姜望辰的势力了。其实姜望辰这些年过得很是顺心,所以他比姜天衡要好对付些。苏络与姜寒笙原本一开始就想对付姜望辰,再一步步对付姜天衡以及周家。可奈何盛安帝等不起了,他直接帮姜寒笙跳进了一大步,这让苏络与姜寒笙有些棘手。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进去了。姜望辰拿出一百万两银票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看来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私吞的也不少。”苏络狡黠地眯了眯眼睛,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其实她原本只打算安排一个进去,结果姜寒笙说,反正是姜望辰拿钱,安排她们这边的人进去,何乐而不为?于是,一个变成了两个。
德妃点了点头,“周家做这个事谨慎得很,光是安排人进去都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你让姜寒笙的人小心一点。”
这一点苏络自然知道,她还想再同德妃说些话,却见她疲惫地挥了挥手,不言而喻。
看来德妃被今日之事刺激得有些厉害,苏络也知道那种痛苦,便没有再多做打扰,离开了静瑶宫。苏络一出静瑶宫,就看见了侯在静瑶宫外的角落处的常喜。
“你怎么来了?”苏络拧了拧眉,“听说皇上赐给德妃娘娘的花茶是你负责的,你知道什么?”
常喜平日里笑嘻嘻的脸如今紧紧地皱着,他委屈地看了苏络一眼,“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这东西都是安公公给奴才的,奴才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德妃娘娘手中,中间绝对没有人碰过这花茶。”
“那你还知道什么?”
“奴才听太医院的太医们说,那花茶中的藏红花,是一早就有的,绝不像是后来才加进去的。”常喜摸了摸鼻子,想了想,“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在派人收拾未央宫了,说是露婕妤才滑胎,她既然是一宫之后,总不能亏待了露婕妤才是。”
一宫之后!苏络勾了勾嘴角,皇后娘娘如今被夺了凤印,也只能通过这个仅存的封号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了。真是可笑啊!
“对了,奴才是皇上派来请您过去的,九皇子妃。”常喜诉说了委屈后,才想起来正事,正了正脸色,“皇上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奴才被派出来时,还听到了皇上在御书房里砸东西的声音。”
盛安帝找她又有什么事?苏络捏了捏眉心,向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安公公站在盛安帝身后,瞧见苏络进来,眉间的愁云这才微微散了些。苏络像他颔首示意,这才看向盛安帝,“臣媳参见父皇。”
苏络低头的瞬间,瞥见案桌下残留的一点碎片,看来盛安帝刚刚确实才发了火,倒不知是为何。
“都出去吧!”盛安帝的声音依旧沉稳,丝毫不像是才发了火的人,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都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房间里仅剩苏络与盛安帝、安公公后,盛安帝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苏络。
苏络正在想着该怎么同盛安帝商量一下关于毒药的事,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别开了眼。
“你这般不敢看朕的眼睛,是因为老九?”盛安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背对着苏络,看着御书房内的一副字帖。
苏络点了点头,才发现盛安帝并没有看着自己,连忙出声道:“臣媳觉得,父皇既然做了决定,臣媳定然是劝不了了。但臣媳想的并不是劝父皇不要食用那毒药,而是想与父皇商量一下,不然将这事告知九皇子,以免九皇子……”
“以免他伤心难过吗?”盛安帝依然背对着苏络,话里有了丝笑意,“朕这些年来,对老九的关心少之又少,根本就未曾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些年来,他的心中只怕并没有朕这个父亲。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父皇又怎知九皇子……”
“若他真的将朕看做他的父亲,他知晓朕的日子没多久了,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你能料到吗?”盛安帝缓缓转过身来,“苏络,这不该是你应该困扰的问题。”
盛安帝眼中的苏络,小心谨慎,虽有锋芒却知道该怎样收敛与绽放。她一身的傲气,收放自如,手段凌厉决断,如此聪慧的女人,若是不能好好利用,就只能将她扼杀。索性老九眼光好,将苏络收在了他的身边,不然,盛安帝是不会让苏络再继续活下去的。
丞相府里的事情,就是他给苏络的警告,也是他给姜寒笙的机会。
之前就说过的,盛安帝他一手安排了一个局,利用皇后、露婕妤等人,将苏络、姜寒笙,与将军府众人联系了起来,明着收了那半块兵符,实际上最深的计划,却是为姜寒笙以后的路打好基础。
那么苏络差点被苏丞相打死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收到了风声,比赶到皇宫来求取圣旨的姜寒笙更快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对苏络的期待,一直很高。
苏络一怔,不期然地对上盛安帝的眼睛,随后又垂下头去。
盛安帝说得确实没错,盛安帝服毒的这件事,她说与不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说,姜寒笙只会在以后痛苦;她若是说了,万一姜寒笙因此急功近利,一不小心踏错一步,就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也不是盛安帝想看到的。
所以她只能如了盛安帝的愿。
这个愿,不是为盛安帝延长寿命,而是划清她与姜寒笙的界限。
姜寒笙对她的好,不管是最开始的虚情假意,还是如今的情真意切,这都不是盛安帝想看到的。作为一个帝王,就不该有这些儿女情长。所以盛安帝让苏络给他下毒,一是延长他的寿命,二是让姜寒笙以后成为了帝王,斩断与苏络的情义。
这情义,在盛安帝看来,是姜寒笙最大的阻碍。
姜寒笙这些年来过得不好,他知道。所以姜寒笙对人情的淡漠,他也知道。但当他看到姜寒笙对苏络的好,就有了担忧。他已经中了德妃的情毒,不想姜寒笙再次步他的后尘,他不想自己辛辛苦苦、舍情弃义换来的江山,再次出第二个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