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不过两日,白馨便从风荷院搬了出来。其他选中的秀女还住在这里,独独落选的要搬走。俗话说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重。白馨原先声望颇高,如今却要第一个搬出这风荷院,自然少不了别人的嘲笑和同情。
这一切都在白馨的预料之中,她自己心里还算好受,倒是气坏了许绿衣和楚佳叶。白馨怕她门年轻气盛再闹出下午的事来,干脆叫她们别来送自己了。所幸自己住的时间不长,东西也不多,不过一个小包袱,便是白馨在这宫里所有的财产。
藏书楼虽然名楼,却是一个独立的院落。独立的小楼外边是个小院子,四周围墙,常年大门紧锁,显得十分神秘。白馨背着包袱随着领路的太监走到了藏书楼前,那太监随意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那小太监神色叨叨地落荒而逃,好似这藏书楼里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白馨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这藏书楼有些不对劲。她心里不禁怀疑,顾君阳把她送到这里,不会是想让她死于非命吧?
心里虽然有些怕,白馨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敲门。那大门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白馨只轻轻地敲了一下,原本紧闭的大门竟自己缓缓打开了。
此时恰逢暮色西沉,天色是诡异的青灰色。一股莫名的凉意从白馨的脚底一下子窜到了头顶,她的脊背凉飕飕的,光滑的肌肤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为了给自己壮胆,白馨将原本背在背上的包袱拿下来抱在怀里,眼里充满了戒备,蹑手蹑脚的走进穿过了大门。她虽然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有一颗怕鬼的心。
藏书楼的小院子却别有洞天,并不是白馨先前想象的那般骇人。夕阳的余晖斜照,刚好照在了藏书楼前的空地上,发出暖黄色的光晕,给了一种莫名的暖意,与围墙外青灰色的天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棵大槐树,树上架了一架秋千。这秋千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那如手腕粗的绳子被磨砺得有些粗糙。秋千底座木板上的红漆也有些斑驳,却愈发显出了一种岁月的味道。白馨之前在这后宫住过几年,却从未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可见建造藏书楼的主人是花了莫大的心思的。
这怡然的布置,让白馨慢慢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她站在小院中央,朝着藏书楼试探地问道:“请问有人在吗?奴婢白馨,是刚被派到藏书楼当值的宫女。”
过了许久,回答白馨的仍旧是一片寂静。她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藏书楼虽然人迹罕至,常年大门紧闭,可是怎么说都还是在宫里。而且看这院子并不像是年久失修,无人打理的样子,按理来说不可能没有人在的。
正在白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听见背后不远处的大门被人‘吱呀’一声关上的声音。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身来,却见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站在门口。
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看那打扮,应该就是原先在这当值的宫女了。只见她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好奇地上下打量白馨。
“奴婢白馨,是新来的宫女。”白馨虽然之前已经介绍过自己,但仍旧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白馨的话,那女子仍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对着白馨展颜一笑,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后摇了摇头。
白馨这才惊觉那女子原来不会说话,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你不会说话,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那女子倒是丝毫不介意,依旧满脸笑容,示意白馨走到藏书楼内。藏书楼不愧藏书二字,里面整齐的排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架子上的书籍浩如烟海,让人目不暇接。只是还未等白馨好好欣赏一番,就被女子拉到了藏书楼最里面的地方,那里摆着一个小小的书案。
到了那里,女子松开了白馨的手臂,径直跑到了书案前,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了什么。白馨走近一瞧,只见泛黄的宣纸上写着“阡陌”二字,字迹娟秀,让人看着舒服。
白馨拿起那张宣纸,扭头对那女子问道:“阡陌……这是你的名字吗?原来你会写字?”
想是许久未见过生人,名叫阡陌的女子兴奋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从白馨手里拿回那张宣纸,放在案上接着写到:我的父亲原先是乡里的秀才,所以在我小时候曾教过我读书习字。后来家道中落,我又因为得了一场大病烧坏了嗓子,才被卖到宫里的。宫里的教习姑姑见我不会说话,却识得几个字,便将我派到这里来看守藏书楼了。
“原来如此,那你来藏书楼多久了?”前世白馨在宫里,从未见过阡陌,想是在她死了之后才进宫的。
五年。阡陌莞尔一笑,在纸上写下了这个数字。
又是五年!见到这两个字,白馨不由一愣。
古人常说,无巧不成书。五年前,她在城楼上奋力一跃,离开了这座蚀心的皇城。巧合的是,也在五年前,阡陌却被人卖到了宫里。
因着这层缘由,白馨对阡陌的好感倍增,微笑道:“我叫白馨,是新进宫落选的秀女,被派到这里和你一起看管藏书楼。以后我能叫你阡陌吗?”
阡陌似乎也很喜欢白馨,拿着笔在纸上写到:当然。天色不早了,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吧。
白馨也正有此意,任由阡陌拉着自己的手走向后院。不过当阡陌的手指接触到白馨的掌心的时候,白馨心里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甩了甩头,白馨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