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再接我一式,木叶尽秋!”
“嘿,我用剑心窃春!”
苏谪和来历不明的对手热火朝天地打嘴仗,两颗火焰星辰逐渐暗淡,不出半天定要熄灭。
“救命啊!有人吗!”
“废月喷泉”下方突然传来呼救声,秋水刀和窃玄名剑的巅峰对决为之一顿。苏谪的灵魂大叫道:“谁在喊救命?!”
“救命!救命!”下方落难的人听不见苏谪,仍在大喊。
半柱香后,乘着淡白色的月光喷泉,一只青色的风筝飞了上来。
风筝上绘有花鸟虫鱼,苏谪一时数不尽,暗暗惊叹风筝做工精良,“废月喷泉”竟冲不坏它。
手拉风筝线,一道人影乘着风筝飞速上升,这月光太强,他要被冲到天上。
“放开风筝不就完了?!”苏谪叫道,“到我身边时放开风筝!”
功夫不负有心人,风筝底下那个小伙子听到苏谪的话,他大叫几句,奈何喷泉中太嘈杂,声音传不进苏谪耳朵。
呼呼呼——
风筝扶摇直上,快过鹰隼,苏谪在他经过面前时一咬牙,奋力张开双臂抱住他,想把他拉住。
“放开风筝!”苏谪叫道。
小伙子年龄不及弱冠,修为初入人道境,显然没经历过这等阵仗,吓得脸色惨白。
“你是苏,苏谪?”他结结巴巴道。
苏谪叫道:“我辣么有名?!”
“是,是啊!护樱小队发起人!”小伙子想必去过永恒樱花大道,谈起苏谪一言喊遍永恒樱花大道,发起护樱小队,他两眼中的恐惧都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兴奋。
“别护樱啦,把手放开,不然真要上天啦!”苏谪再叫。
“放,放不开……”小伙子面露尴尬,道,“它是,是……”
轰——
又一道剧烈的月光碎片的洪流喷薄而至,苏谪和小伙子被狂暴地冲上高空,后者路过风筝时一把将它抱在怀里,然后两人在火焰星辰的掩护下飞向茫茫高空。
“喂,人呢?!”窃玄名剑的主人还在等待苏谪的回应,“废月喷泉”中时空混乱,相隔一尺或已不同天地,苏谪消失无踪了。
“苏谪……若我活下来,定去找你!”他咬牙道,“不,定去追随!”
苏谪对他的话一无所知。“废月喷泉”带苏谪和那小伙子一同上天,两颗火焰星辰即将熄灭时,天上正对“废月喷泉”的地方一道雷霆怒劈而下,霸道地直接劈入“废月喷泉”中。一上一下两股皇皇之力瞬间引动震惊四方的爆炸,月光和雷电混杂的一个巨大圆圈轰然扩散,冲击波动横扫天宇,切断根根雷柱,甚而切开虚空,露出紊乱的时空裂缝。
苏谪和小伙子抱团取暖,心里仍然拔凉拔凉。不,此时两人早被震晕,也被爆炸轰出“废月喷泉”,在空中抛出优美的弧线,划过雷霆散乱的青天落向鉴海。
苏谪额头的杂色樱花印记亮作一团,护住他和小伙子。不得不说,在珞珈界无论天涯海角,樱花印记总是有用的,苏谪暂时不会用罢了。
力量并不是胜败的唯一条件,比如年幼登基的帝王一样权倾天下,道也是这样。樱花印记作为珞樱大帝的核心标志,它的出现就代表永恒樱花大道的意志,珞珈界的雷霆自然不会杀它,“废月喷泉”甚至有些怕它。
当今世上,能从刚才那样的爆炸中活下来的不出十人,姬幽兰和苏谪占了两席。
距离海面至少十万里高,苏谪醒来时吓得哇哇乱叫,吵醒了小伙子。
“你抱得是不是太紧了……”他尴尬道,“放开我……”
“你想摔死不?!”苏谪见他修为太弱,以为是不想连累自己,更不肯放手扔下他。
一个要挣开,一个紧紧抱住不放。
啧啧,这画面。
“我说,你放手让我放风筝!”小伙子终于忍不住吼道,“再不飞真要摔死!”
苏谪一愣,恍然叫道:“啊,是了!风筝,我们有风筝!哈哈哈!”
嘭——
一只青色风筝在电闪雷鸣的空中展开,风筝下面有一根横杆,苏谪和小伙子并排用双手挂在上面。
“快躲快躲!”苏谪叫道,“那么多雷!”
小伙子板着脸操控风筝,在空中灵活矫捷地躲避雷电,像一只青色蝴蝶。
“对了,你叫啥?”苏谪问。飞到一片雷电较少的区域,苏谪松口气,终于决定先交个朋友。
“李鸢放。”
“啊,我是苏谪。很高兴碰到你。”苏谪笑道。
“鸢放……感觉怪怪的,鸢放你怎么看你的名字?”苏谪顿了顿,又道。
“父母赐名,有啥可说的。”李鸢放道,“多谢方才救我一命。”
苏谪摆手道:“哪里,现在也得靠你的风筝保命嘛!”
又仔细端详风筝各处,苏谪惊讶道:“你这风筝什么材质?完全没见过!”
虽说修为有限,可苏谪一路上碰见的高手、法宝太多,眼光绝不差。是以他奇怪这风筝的来历。
能挡得住“废月喷泉”,岂是凡品?
李鸢放叹道:“这是我的法相。”
苏谪更加惊讶:“风筝法相?!”
李鸢放摇头:“它是风筝吗?”
“难道不是?”
李鸢放笑道:“它的本体是一只神异的虫子,名为鸢鸢。此虫最喜高飞,常化作纸鸢之状。至于风筝上的花鸟虫鱼,实则是鸢鸢虫的天赋道法——知闻万物。”
苏谪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法术?”
“鸢鸢虫高飞在天,耳力与目力极大增强,我初入人道境,它已可探测千里方圆。”
苏谪咋舌道:“这么厉害!和心闻派的道法有的一拼!”
李鸢放点头道:“我虽出自灵涂门,与心闻派倒经常来往的,卫郑声师兄与我很熟。”
苏谪点头道:“我和卫郑声也熟,当初还一起比赛过友谊的小船。但他比我快一大截。”
“啊,有诗说,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你的鸢鸢虫能多变几只风筝么,以后大家一起放着玩啊!”苏谪嘿嘿笑道。
“厉害了,我的哥。”李鸢放一脸黑线,“你是儿童不……”
“这个嘛,七老八十也可有童趣。”苏谪笑道,“整天打打杀杀多累,能有放放风筝的心情多好。”
……
青色风筝随风飘飞,左右摇摆,想找一个海岛避难。穿过重重雷电屏障,海上依然空空荡荡,碰不到正道朋友,找不到秘境入口,只好一直飞一直飞。
诡异。苏谪心里略微发慌,脸上不敢动声色。相反,为了排解无聊,苏谪和李鸢放各种瞎扯。
导致原本就对苏谪很仰慕的李鸢放当场决定誓死追随苏谪。
他要追随什么样的苏谪?
从龙腾云海秋水台三刀退敌,到鲲鹏广场群战魔道天才,再到永恒樱花大道发起护樱小队,连苏谪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经意间,他已经做成了不少事。许多次不屈不饶,许多次绝地反击,许多次发心发愿……他其实不差的啊!
在这个天才辈出的时代,苏谪一直都在追赶,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别人追赶与仰慕的目标。因此当李鸢放毫不掩饰地表达要追随他的想法时,苏谪简直手足无措。
“那个,哈哈,我的谪仙小队规模很小的啦!我也不会带人……”苏谪挠头道,“凝霜比我强多了……”
李鸢放当然知道苏谪和白凝霜的传说。
“我愿意追随你,是因为你的理念,你的道。若你想成沧海大道,必定要不拒细流,必定要率领门人,我愿意做最先的一批!”李鸢放坚定道,“从前我想去谪仙小队,奈何山长路远,这次我不能错过机会。”
苏谪看着人道境一层修为的李鸢放,恍恍惚惚想起自己刚出天一门时,遇到拟道境七八层的墨雨桐都得望洋兴叹,如今竟有人道境的人想要追随他了。
“好,追随我可以,但我一传不了法诀,二护不了你的绝对周全,反正我的运气很背,你要有所准备。”苏谪道,“其实做朋友就很好啦,追随这种话听起来好沉重。”
李鸢放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认真地摇头:“不,追随就是追随。”
“好吧,”苏谪道,“多个小伙伴也好。说不定我以后真要自成一派,一起去追寻那永恒的大道,去追随先圣们登仙的脚步!”
李鸢放莞尔道:“这时候你才像能够发起护樱小队的人,我之前从不敢想。”
“一旦想到了,这辈子就注定不太平。”苏谪忽地有些感伤,“怎么说呢,道无处不在,若从不曾领略,平平淡淡度过一生便也罢了。可有朝一日你撞见大道之美,窥见永恒的花开,饮过亘古的流水,平凡的心再无处安放,唯有不懈追求,唯有至死不渝而已。大道就是这样迷人,也是这样令人彷徨。”
李鸢放一时听得呆了,苏谪的话不啻晴天霹雳。
苏谪说完后趴在风筝底下,青天在上,鉴海为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去了,赤琰去了,凝霜远在天边,小伙伴们生死难测,正道岌岌可危,珞珈界更是山雨欲来……他该怎么办?!
“你有你的大道,我愿终我一生,助你一臂之力!”李鸢放缓过神来,双目发亮,慨然道。
苏谪紧握双拳,正色道:“好!我们必成沧海之势,助珞珈界一臂之力!”
这一次的发心,又要用很多年来实现了。
李鸢放原先懊悔不小心放出鸢鸢虫,被它一股脑拉进“废月喷泉”,现在他不后悔了,甚至暗暗感激鸢鸢虫。
“咦,你丫是不是故意的?!”李鸢放猛地一拍脑袋,对青色风筝叫道,“你差点害死我了!”要不是遇到苏谪,他真得交代在“废月喷泉”。
青色风筝浑身一抖,一头栽了下去……
“哎哎,我错了我的哥!”李鸢放叫道,“好好飞啊!”
苏谪哈哈一笑,回望身后的淡白色烟柱,心道:“窃玄剑主,你多多保重,他日有缘,我们再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