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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鉴也见也

叮——

一声隐约的脆响穿过波涛汹涌的鉴海,穿过激战正酣的各处秘境,分毫不差地传到白凝霜耳畔。她熟悉这声音,就在不久前它一肩扛起“群星荟萃图”的至强一击,随后力竭遁走,没想到又出现了。

“至圣木铎。”白凝霜本来不知道它的名字,可这声脆响宛若至圣木铎和她打的招呼,它先介绍了自己。

你好啊,我是至圣木铎哦。

你好啊,我是白凝霜哎。

你好你好啦。

都好都好啦。

好萌的至圣木铎,像个纯真无邪的孩子。

至圣木铎既是天之木铎,又是心之木铎。法宝力量耗尽会破碎沉寂,心力耗尽则归于婴孩,此时的至圣木铎懵懵懂懂,白纸一张。

人族先圣对混沌未开的婴儿状态推崇备至,老子曾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孔子曾以“思无邪”评价《诗经》。天真无邪是人族最神往的境界之一,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会失去它。

白凝霜修罗剑意被毁,身相被毁,正处于破而后立的关头,与此刻的至圣木铎不谋而合,加上白凝霜的心声,以及种种不为人知的因缘,至圣木铎终于来寻她了。

第一声过后,白凝霜听见至圣木铎穿行在鉴海中,同时借它听见了许许多多声音,都是人族的声音。

比如朱回春坐在一大片梅花中和谷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比如张雅茹提笔写她的《春秋》,里面全是孟羽的名字,一边写一边念。

比如林峻茂挥动虞渊斧砍断喻家山下的槐树林给一个姑娘生火取暖,治她寒毒攻心的重伤。

比如金霖在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中摇动“铄金铃”,突然低声说了一个名字。白凝霜觉得那两个字似曾相识,并且没由来地有点嫉妒金霖。

……

太多了,至圣木铎小心翼翼地避开险境来与白凝霜会合,像带着全人族的吵闹强加给她。

白凝霜起初很是惶恐,她害怕听见那么多人的声音,甚至害怕因为至圣木铎而洞悉别人的心意。然而当那个翠绿的手指头大小的木铎穿梭到白凝霜面前,静悄悄地挂在她右耳垂时,她瞬间释然了。

你若有心,能听万千心,并不需要至圣木铎。

至圣木铎不是让人窃闻心声,而是让人将心比心。

是的,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一个人得到至圣木铎是为了满足阴暗的私欲,那这个人不可能得到至圣木铎。况且,人族心声真的能被随随便便听到吗?即便它是至圣木铎。

至圣木铎与白凝霜的融合并非惊天动地,唯一感到天旋地转的是噬髓妖君。

白凝霜臃肿的肉身飞快消瘦下去,她耳朵上莫名其妙挂出来的绿色木铎生机勃勃,如饥似渴地吸收她庞大浑厚的生命元气。这让噬髓妖君心头滴血,哦不,是喷血!

尼玛,你特么趁火打劫!自己煮熟的鸭子让别人吃了,噬髓妖君不能忍!

攻击!法宝!压箱绝学!

然后噬髓妖君泪流满面,白凝霜被绿色木铎护着,岿然不动,他哪里奈何得了?

木铎光泽逐渐鲜亮,它的气息水涨船高,终于噬髓妖君压制不住,处在鼎中的其它高手霍然起身,不约而同地闯进白凝霜所在的鲤鱼法宝。

这时候九幽魔主、多心妙尼等人还认不出来的话,他们干脆自挂东南枝好了。

“至圣木铎!”六名魔道高手齐声惊呼,震惊的惊。

至圣木铎啊!什么概念,放眼整个珞珈界,没有任何一件法宝敢说稳压它一头,它就是站在最巅峰的人族至宝之一!

哪怕珞樱大帝留下的镇国之宝珞樱神剑或樱花玉玺,在至圣木铎面前最多也是平手。

而珞樱神剑的一件仿品雪樱神剑在珞珈界基本就能横着走了。

至圣木铎的地位怎么说都不为过,而这件名动天下的至宝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他们面前,并且挂在修为只有人道境九层的白凝霜耳朵上,魔道高手们齐齐咽口水,看向彼此的目光霎时变了。

天赐良机,这时候道义交情什么的通通见鬼去,谁能得到至圣木铎,谁就能要挟整个珞珈界!

至圣木铎固然看不上九幽魔主等人,可他们无所谓,只要控制住白凝霜,不就等于控制住了至圣木铎?

魔道有的是摄魂迷魂夺舍夺心的法子,首先要抢到白凝霜和至圣木铎。

轰轰轰——

九幽魔主、多心妙尼、噬髓妖君、暗君子、醉瘟神以及两位魔君,七名天道境高手争先恐后地祭出绝招抓向白凝霜,恨不得将她吞下去才放心。

其中又以九幽魔主的“九幽摄魂手”最快最猛,漆黑的爪子落到白凝霜头顶三尺时,她右耳下挂着的至圣木铎像一只精致的耳坠轻轻晃动,一道道绿色涟漪荡漾开来,那是最美的声音的波动,是心声在虚空中引起的颤栗,是无数人为之沉醉的大道之声!

这也是珞珈之声!

叮叮咚咚,如山泉回响,“九幽摄魂手”与至圣木铎的对决丝毫不见凶狠,有的只是云淡风轻。在至圣面前,一切都是烟雨般从容。

木铎声恍若斜风细雨中温柔的对话,甚至对所有来犯之敌关切地嘘寒问暖,它的反击就像客套过后漫不经心的一句挽留,“斜风细雨不须归”,不要回去了吧,来都来了,把命留下吧。

真揣摩不到至圣们的境界!

白凝霜也无法领悟,她仍然端坐原地双目紧闭。至圣木铎的绿色涟漪覆盖住所有正道弟子的肉身,帮他们抵挡丧心病狂的魔道。

至圣木铎吸收掉白凝霜多余的生命元气,对它来说沧海一粟罢了,能恢复的只是冰山一角,不过要抵挡七位天道境高手的进攻……貌似也没啥大不了!

它可是能抵挡“群星荟萃图”的至圣木铎!就算一丝威力,挡住几个亚圣境界的高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实情况没那么夸张,白凝霜的生命元气主要用来温养至圣木铎,令它的损伤不恶化,这等法宝要想恢复正常,所需的元气实在太多,一千个白凝霜也不够。所以至圣木铎勉强护住众人,能坚持多久真要看造化。

可白凝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至圣木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里是鉴海,是珞珈界。

珞珈人的悲欢苦乐牵动着至圣木铎,至圣木铎的安危何尝不牵动珞珈人的心弦?

就算珞珈人修为不足,感受不到至圣木铎的生死攸关,但冥冥天意自会沟通无形的众人之心,心心相连,此乃至圣木铎的得天独厚,要想击溃它,必须击溃所有珞珈人。

是的,只要活着就好了,所有认真努力活着的珞珈人都是对至圣木铎无形的支持。

白凝霜第一个感受到这种玄妙的关联。

不需要睁开眼,她能看见模糊的因缘,交织的心迹,乃至不可捉摸的命途,有关于珞珈人的种种她都能感知。

“这就是至圣的神通吗?”白凝霜心驰神往,一念之间观照亿万国土,救度无穷众生,这就是至圣们的境界吗?

如果有这样的人,珞珈界何愁不兴盛,谁敢来欺?!

我也要做这样的人啊。白凝霜心想。

我要为自己,为他,为珞珈人,勤修道法,斩妖除魔,要让珞珈界浴火重生,要追上宇宙中人族的步伐!

珞珈人不能在此灭亡,亦不能不更进一步。荆楚帝国已为陈迹,珞樱帝国要加油啊!

遥想荆楚盛世,白凝霜心中朦朦胧胧地看见一片歌舞升平,神通广大的大帝、至圣、天君和佛祖们熙熙攘攘,一同站在湖中栈桥上看岸边花园里繁盛的樱花,而樱花们也毫不羞涩,大胆而热烈地与这群最强的人对望。

人海观花海,花海观人海。

那时的荆楚帝国该有多么强大!

啊,白凝霜心头惊呼一声,看花的人群中有个人好熟悉。她站在水边,左手抬到面前,掌中拿一块镜子,右手捏成兰花指随意地放在腰间,正反复端详自己的妆容。

“女娲,别看了,你最美!”一人道。

“伏羲大哥说得对!”

“我支持神农氏,伏羲说得对!”

“楼上加一。”

“加一。”

“加一零零八六。”

……

拿镜子的女子神色微嗔,正要和大家拌几句嘴,移开目光的时候随意一瞥,看见远远的白凝霜,她对白凝霜微微而笑,没想到一阵风吹来,她一个不注意,却把镜子失手跌落湖中。

“都怪你们,赔我镜子!”

“不怪我,让风神飞廉赔!”

“是啊,就怪风,就怪飞廉!”

“胆敢放风吹女娲,拖出去虐待!”

“楼上加一。”

“加一。”

“加一零零八六。”

……

白凝霜恍惚失神,那是哪里,那是什么时候?

是远古吧,盘古伏羲女娲们都在,都来一起看樱花。是鉴海吧,毕竟他们身后隐约的连绵的群山,正是珞珈山脉的样子呢。

那座湖呢?是什么湖?

白凝霜正要挠头,突然福至心灵:“不是湖,是海,是鉴海!”

鉴者,镜也。原来这鉴海是女娲娘娘的镜子所化……

荆楚帝国全盛时,鉴海只是荆楚帝室后花园的一个湖泊而已!

女娲遗失一面镜子在湖中,于是将镜子与湖泊融合,并赐名为“鉴湖”。后来荆楚帝国破碎,元气逐渐枯竭,前尘往事全都掩埋,一遍遍沧海桑田后,鉴海的来历早被遗忘了。

只是,为何我能见到这番景象?白凝霜心里隐隐约约地触动,就在她捉摸不定时,她体内经过和至圣木铎的元气交换,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四肢百骸发出讯号,开始向更高的境界发起冲击。

由百斤至五百斤,再由五百斤至百斤,一去一回,是该晋升了,前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一群看花的先圣们在白凝霜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样子,甚至有人拉出藏在后面的老夫子,亲自给她上了课。

“不亦乐乎,不亦乐乎。”老夫子授道已毕,带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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