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2月5日 大年二十七(晚上)
见到指导员,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汇报几天来在昌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当然也包括李霖这小子在5月5日晚做的那桩糗事。但最重要的部分,我还是将欧阳燕、袁绵绵在身体检查时出现的诡异事,进行了细致的说明。
过后,我就等着指导员的分析和指点。
可指导员并没有马上指点我,而是捡起芝麻烂谷子当宝贝地讲了一通李霖的事。
我不可能安排指导员应该先说什么,然后再讲什么,更不能指导指导员说现在对于我来讲,欧阳燕和袁绵绵的事最重要,而李霖反正是一头关进笼子的老虎,再怎么有新闻性,也没有兔子、山羊和鹿吃,发生不了弱肉强食的战争。
可指导员似丝毫没有察觉我的着急,继续说李霖,还搬出白天检察官和法官的对话来,让我分析。
指导员说:法官问,欧阳燕和袁绵绵,谁是李毅的同学。李霖回答说,是欧阳燕。法官问,那袁绵绵呢,李霖回答,袁绵绵跟陈江雄、罗伟松才是同学,我去过他们的班上,还知道袁绵绵坐的课桌位置。法官又问,你见过欧阳燕吗,李霖回答,没有。法官说,那你怎么知道欧阳燕是李毅的同学,李霖回答说,李毅说的。法官说,你怎么肯定李毅说的就一定是真实的,李霖回答,李毅在村里是有名的诚实崽,李毅说的话,我完全相信。
“好,彪悍,李霖的事说完了,你说说看,从法官和检察官到李霖的禁闭室的提问,你悟到了什么没有?或者,从他们的对话中,你有没有捕捉到有用的信息?”指导员面带笑意,看着我时似乎还带着戏谑的成分。他大概想,这个作业,你能交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吗?
我没有回答,心里不满意,甚至还带着一种心理抗拒。
再说,我的脑子很乱,满脑子都是欧阳燕和袁绵绵在医院的影像。总之,围绕着身体检查,孕检情况,思来想去,来回轮转,让其他的信息无法融入和装进大脑。
指导员见我忧心忡忡,大概也意识到了我此时的智力为零,便说:
好,我们来分析欧阳燕和袁绵绵的事。
首先,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两个答案。一个答案是,欧阳军通过关系,贿赂了三个方面的人物。第一方人物,保卫科张卫兵副科长,这次调查组的组长,是他在体检的时候做了手脚;第二方人物,市公安局潘三多。潘三多虽然没有来省城,没有到医院,但他可以打电话。他打电话布置了整个体检过程;第三方人物,医院的主检医生。是医院在给欧阳燕和袁绵绵做体检时,做了手脚。
第二个答案是,袁绵绵本人和欧阳燕掉包,比如尿检掉包,血液掉包之类的。但掉包并不那么容易,袁绵绵和欧阳燕一直处在公安局内勤女警的眼皮底下,要将血液和尿液掉包,还有将个人资料档案也掉包,需要躲过这个女警的眼睛,要不,就是袁绵绵认识这个女警,或者是欧阳军认识这个女警,通过电话,再加上袁绵绵的配合,给欧阳燕掉了包。
指导员讲完后强调:你说是不是就这两个答案?你同意我这样的分析不?
我无限佩服地点头,说:是的,我同意。
可指导员却又话锋一转,摇着头说: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先将检察官和李霖的提问讲出来吗?你难道真的没有捕捉到另外的信息吗?彪悍,有时候思考问题,就像小孩子玩脑筋急转弯,不需要想得复杂,只要转个弯或者说逆向思维地去思考,就能得出结果。我也跟你讲一个脑筋急转弯的个案。甲猫问乙猫,你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老鼠出现吗?乙猫想了半天后回答,老鼠们开会去了,老鼠们发生家庭变故了,公老鼠批评母老鼠,做饭做晚了,两个吵起来了,后来还打架了,小崽子们便哭哭闹闹起来了,于是,都耽误了。其实,甲猫说,因为我昨天晚上将那些老鼠全部吃掉了。所以,呵呵……在欧阳燕和袁绵绵的问题上,事实上还应该存在一个答案,很简单的,那就是……
我真的开始“急转弯”地思索起来。突然,我的脑瓜子灵光一闪,我说:
莫非事情的真相是,欧阳燕原本就不是处女,有过怀孕体征?而袁绵绵才是真的处女。可是……
指导员挥手打断我“可是”后面的话,说:没有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李毅爱欧阳燕,是李毅讲给李霖和办案人员听的,并不是李霖和办案人员调查得来的;欧阳燕和李毅是同学,这也是李毅自己讲的,李霖并不认识欧阳燕;还有,尽管李霖看见过袁绵绵和罗松伟他们是同班同学,但后来罗松伟没有读书了,李霖也辍学了,而只有李毅还在学校。李毅在学校,他后来的同班同学当然会有变化,他到底有没有谈恋爱,和谁谈恋爱,这些,都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我们怎么能简单地凭以前对袁绵绵的认识,和对李毅的认识,去判断甚至宣判欧阳燕就一定是好女孩,袁绵绵一定就是花瓶呢?
我无话可说。
是的,按指导员脑筋急转弯得出来的思维,或说推理,孕检结果就一点也不诡异了。
而事实上,如果前面两个答案真的诡异,通过调查后,又确实没有谁掉包,也没有谁索贿的话,这第三个答案解释起来就一切顺江顺水了。
当然,我也不会天真到当出现这第三个答案时,就放弃了对前面两个答案的调查。尽管我没有权力独立调查,也可能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但我可以提出我的意见,毕竟,我代表着军方。
一切梳理清晰后,疑虑和心结也就没有了,我也就可以放心地睡个觉了,对明天去昌水的调查也就有了明朗的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