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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失望衍生于希望

“其实,我知道你的母亲在哪里,我可以找到你的母亲。”

下山的路上冼星魂这样说。相比于上山而言下山的路就显得轻松很多了,身体顺着惯性力,脚步轻快的好像可以飞起来一样,再加上刚刚美美的吃了一顿,所以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劲头都是很充足的。

“为什么你老是要提我的母亲呢,我不想找她。”夏薇有点薄怒。

冼星魂解释道:“这个是你父亲的意思,说是有机会让我带你见一次你的母亲。”

“我父亲?”夏薇沉吟良久,她在思考这件事情的真伪性:“就是那个时候在屋内跟你说的。”

“嗯。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母亲的住址了。”

夏薇沉思,但是脚下的步子还是走的飞快,跟她的思绪一样运转的快。

“你这次带我来吃什么野味,怕不只是改善生活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最终的目的就是跟我讲这个。我就怀疑那些干粮有点太多了,父亲一个人的话完全用不了那么多的量。”

“这个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他说你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他的话一定会听的。他托你代他去见一次你的母亲。”

“我可以一个人照顾好父亲的啊,为什么非得要找母亲回来。”夏薇有点生气,在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世界中,有很多的事情理解不通。

“那你是同意了么。”冼星魂问。

“如果她要是见我的话我会见的,而且只是为了父亲。”夏薇算是同意了。

没有预想之中的费力,果然如夏青说的,只要是对着夏薇说是他同意让夏薇去见她的母亲的,那么一切就都会很顺利,夏薇一定会去的。

“她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只是我是一个无用的人,让她白白吃了这么多的苦。”夏青说。

冼星魂道:“那么我们现在就不用回村了,直接走另一条路去你母亲所在的那个城镇。”

“你连路径都研究好了,是不是你在提出打猎的时候已经是将这些东西都想好了的。”

“我说了么,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么。我一个初来乍到的生人,怎么会认识你们这里这么多曲曲折折的道路。”

“不用解释,我知道的。”夏薇闷闷道:“那个地方叫什么。”

“幕山。”

这下换冼星魂在前边带路了,夏薇沉默的跟在冼星魂的身后,可能在想到了那里的时候见到一个消失十三年的母亲该说一些什么样的话,神情该怎么表现,她的潜意识里认为会见到母亲的。

从这里到幕山需要一天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所以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他们是必须在路上野营了。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总算是抵达山脚下,半天的时间,他们爬下了这座山。

“好了,今天我们便在这里露宿吧。今天天气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下雨的突发情况发生的。”冼星魂抬头看一看夜空,月明星稀,好天气。

冼星魂找干柴生火,夏薇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出神的看着眼前渐具规模的柴火堆。一把火亮了起来,温暖顺着黄色的火光传递了过来。

冼星魂拍拍手,坐在火堆前,拿了一根捣火棒鼓捣柴堆,让它燃的更加的旺盛。取出了一些他们吃剩下的烤猪肉,用知凡捅着在火上烤了烤,递给了夏薇。

夏薇接过去,狠狠的咬了一口道:“我们应该先回一下村子的。我给父亲留着的两块猪腿肉还没有吃了,现在都凉了。”

冼星魂安慰道:“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到山村,烤肉的话到时候应该是坏不掉的。”

夏薇没有再说话,将那块不大不小的烤猪肉吃完之后,说了句睡觉便背朝着冼星魂躺下,过了一会,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已经是睡熟了。

冼星魂睡意全无,扔掉捣火棒,走到夏薇的身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夏薇的身上,夏薇无意识的抓紧了罩在身上的外衣。

冼星魂走回了火堆旁,坐下,腿舒展开来,仰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回想一下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无聊的连自己都感到惊奇。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充当一个全职保姆么,护送一个想妈妈的小女孩去见她十三年没有见过面的母亲。他是仙人啊,为什么会干这些事情。

冼星魂想不通,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月亮慢慢的迁移到了正中心的位置。

就在冼星魂出神的空荡中,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放的很慢,但是很有规律。冼星魂诧异的回过头去,从明与暗交接的地方,走出一个全身罩在紫袍中的人来。周围的空间自然的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只能看到紫袍人雪白的下颚。

紫袍人道:“我可以借一借火么。”

声音很阴柔。

“当然可以了。”冼星魂没有嗅到危险的气味。

紫袍人走到冼星魂的对面坐下,比较奇怪的地方是,明明坐到了火堆旁,光线很充足,可是紫袍下的面庞就是看不清楚,仿佛那里是一片虚无。

冼星魂填了几根干柴,空气中只有火苗劈裂的声音,以及夏薇均匀的呼吸声。

冼星魂觉得该开口讲些什么:“客人是一个人?”

问完就觉得后悔了,如此幼稚的问题,弄得场面更加的尴尬。

“嗯,一个人。”紫袍人坐在那里,轻轻应了一声,他坐的那块区域仿佛自成一个空间。

“问一下姓名可以么,毕竟能在这里相逢,也算是有缘了。”冼星魂不确定的问道。

紫袍人抬起头,用虚无的面孔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冼星魂。冼星魂看到紫袍人的下颚扯动了一下,大概是在笑。

“无名。”

“无名?”

冼星魂暗道一个怪人,起这么一个怪异的名字。

“这是准备到哪里去?”冼星魂问道。

“幕山。”无名淡然应道:“追赶一个贪吃的小家伙来到了这里,它逃往幕山了。”

“好巧,我也是正好要到幕山去。我呢,是去那里替这孩子找一下他的母亲,”冼星魂指一指熟睡的夏薇:“离散十三年了,一个人很苦的活着,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父亲。虽然这些事情不是该由我来做,但是事情到了头上又不忍你拒绝。反正闲的无事,便接下来了。”

“这是一个失望之旅。”紫袍人道。

“啊,为什么?”

“有希望便会有失望。希望越大,那么失望也就越大。这是不变的道理。”

冼星魂思索道:“我也知道啊。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在当时的那个场景之下,完全狠不下心来的。”

“恻隐之心,有趣的人。”紫袍人道:“一个仙人,还将自己当成是凡人来看,有趣有趣。”

冼星魂心惊,自己是仙人这紫袍人怎么看出来的,似乎自己的什么秘密都暴露在了紫袍人的面前。

“被你看出来了啊。”

“无所谓看出看不出。只是你的气息太过于繁杂,还不懂的如何收敛自己的气息。所以很明显,一目了然。”

“有么。”冼星魂朝着自己身上看一看,什么都没有么。

紫袍人摇摇头道:“不对,你得这样看,将仙气用于双目,打通双目的晴明穴位,这样便可以看到人身体周围的善恶之气。”

冼星魂试着做了一下。晴明穴他是知道。闭目,调转了丹田部位的一丝仙气注入晴明穴,刺痛感传来,然后,感觉就像是跨过了一道天堑一样,刚开始很沉重,跨过去之后便是海阔天空。冼星魂睁开眼睛,眼底翻滚起一层轻微的白色云雾,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个世界的构造突然变了,黑夜不再是那么单调的纯粹的黑色,有了很多以前没有发现过的线条。在转向自己的身体之上,发现身体上果然外露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泽,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冼星魂好奇紫袍人的气是什么样子的,下意识的望向紫袍人,这时,眼睛传来痛涨感,眼前一黑,冼星魂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两行猩红的血液。再次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一下然后清晰,用手擦下眼角,低头一看,手上沾着铺散开血晕。天啊,自己的眼睛流血了。只是好像只是单纯的流出了一些淤血,视线什么的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紫袍人道:“这个是望气之法,只有很少数的人才可以使用的瞳术。”

“瞳术?”冼星魂眨巴眨巴眼睛道:“好神奇,只是我的眼睛好像有一点酸痛。”

“力量并不是平白无故便会得到的,想要得到相应的强大力量就必须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瞳术是远古黄帝神农所创的运用本身天赋的一种玄学,身体内只有皇者的血脉浓郁到一定的程度才可以使用,而使用瞳术的代价,便是视力的损伤,到了最后乃至于完全的失明。”

冼星魂吓了一跳,本以为是很厉害的一个法术,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有可能会变成瞎子。

“那我以后不用了,要是变成一个瞎子得多难看啊。”

紫袍人笑了,这是他真真切切的笑了,很好听的笑声,如沐春风。

“想法很幼稚,但是有一点可爱。当你体会到了力量带来的滋味之后,你便会对他心驰神往。你会再次使用它的,在各种的巧合之下。”

冼星魂觉得自己没有再次使用瞳术的必要,但是也没有在跟紫袍人纠缠。

冼星魂打了一个哈欠道:“我要睡了,而且眼睛有点酸痛,需要休息一下补充体力,怕是真的会瞎的。”

紫袍人摇摇头道:“这么放心的便睡去,机警力度不够啊”

冼星魂不置可否,对着紫袍人一笑,躺下,眼睛望向夏薇的那一边,然后沉沉睡去。直觉告诉他,紫袍人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星魂……”睡梦中似乎听到有一个人在叫自己。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天刚刚明亮,夏薇还在一旁熟睡,只是紫袍人已经不知道了去向,营地的中央,残留着昨夜烧尽的灰烬。

冼星魂走过去,将夏薇轻轻唤醒。夏薇揉着虚肿着的两只眼睛道:“天亮了?这么快就要出发了么。”

夏薇没有发脾气,没有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起床先耍一通脾气,她很安静的适应了每天的早起,这一点上跟她的年龄又不相符,有点太成熟了。夏薇缓了缓神,让混沌之中的思绪回归,然后站起来。

“走吧。”

他们沿着晨曦之中的原野,向着远方的地平线走过去。

到了幕山的时候已经时至中午了。

他们站在幕山的镇口上,夏薇罕见的开始犹豫不决,再也不肯前行半步。冼星魂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阔别了十三年的母亲,初次相见,心理上总是有一点难以启齿的别扭感存在的,忐忑不安也很正常。

“要不我先进去问一问是否在,然后将你母亲带过来在这里与你相见,这样的话也能少一点见面的尴尬。”冼星魂温柔的道。

夏薇心慌意乱的点一点头。

冼星魂嘱咐一下夏薇在这里呆着不要到处乱跑,然后进入了城镇。他顺着夏青嘱咐给他的地址,慢慢的寻过去,最后停在一户白墙红瓦的人家面前,看着房子是很气派的。

冼星魂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边有人应了一声,走出一个老妈子来。

“找谁啊。”老妈子上上下下审视了冼星魂一遍道。

冼星魂尽可能做的礼貌一点。

“我受平安村的夏青所托,带夏薇……”

冼星魂话还没有说完,门被狠狠的闭上了。不留情面的一道铁门,猛烈的气流撞了一鼻子的灰。连给冼星魂话说完的机会都没有。冼星魂诧异的看了看门牌,确定就是这一家。

冼星魂呆呆的站在铁门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中午的温度开始下降,冼星魂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冼星魂再次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一股无名的怒火突然升起,在冼星魂的心间缭绕不息,他狠狠的敲了敲门,暴戾的声音,响荡在这一条街上,旁边的一户人家一个中年人探出头来,朝冼星魂这里望了望,又缩了回去。

里边总算是传出了声音,隔着冰冷的铁门。

“太太说了,哪里有什么叫做夏青夏薇的人,是你们这些穷鬼搞出来的骗人把戏。你要是再在这里闹,我就叫官府抓你咯。”

铁门后寂然无声。

冼星魂突然很茫然,这些话引起的巨浪在体内翻腾不息。这人都是怎么了,他在问自己。大街上零零散散的散布着几个跑街的小商贩,很冷清的一个地方。冼星魂没有力气在去敲响那道吞噬人心的铁门,黯然的走开了。

呵呵,竟然连一面都不肯见,派了一个老妈子出来,还说是骗人的把戏。有的人她已经不叫做是人了,只是披着一张人皮,人皮下,是一只丑陋无比的野兽,就跟那只灰狼一样,没有人性的东西。

夏薇一个人站在城镇外的高坡之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角。她不知道待会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一个即将到来的最亲的陌生人。她的心底,其实还是会笃定她的妈妈会来见她的,她还是会要她这个女儿的。

视野的尽头,冼星魂的身影从高坡下显现出来,夏薇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目光紧紧的随着冼星魂的身影,然后望向冼星魂的身后,或许会出现的一个年轻女人。冼星魂走上了高坡,身后,空无一人。

夏薇呆在了那里,脸上的期待向往以及酝酿好的感情爆发就那样凝固在了脸上,然后,缓缓的低下了头。

冼星魂走到身边,蹲下,看着齐头高的小女孩,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没有来,我们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好了。”冼星魂顿一顿道:“还有,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好了,憋着会很难受的。”

夏薇开始啜泣,身体在一耸一耸的抖动,冼星魂将她抱在了怀中。哭了,啜泣因为那一抱变为了嚎啕大哭,在冼星魂的怀中,将这十三年来的艰辛苦难一齐都通过哭这种情感语言诉诸了出来,在向苍天控诉。从五岁开始,奶奶死了,然后开始操劳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到十三岁。很有爱心的一个小姑娘,看到路边饿得快要死的野兽,将自己唯一的午餐递给了它。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在外边疯玩回到家后总是会有一个温柔的母亲在那里迎接着他,然后怜爱的拍掉孩子身上的土,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在想我的母亲在哪里。但是就是这样,她都没有任何的怨言,还是在相信她的母亲会在某一天回到她的身边来。苦累都不算什么,她能坚持的。

嗓子哭哑了,变成无声的啜泣。冼星魂的肩膀上,湿答答的一片。

冼星魂抱着夏薇,轻拍着怀中这个不在坚强的女孩后背道:“跟哥哥走吧,去一个温暖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心好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嗯,带上父亲一起。”

冼星魂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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