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洋之旅
亲爱的先生们,你们一定听说过菲普斯船长(现在被称为马尔格雷夫勋爵)的最后一次北冰洋探险之旅。当时,我随船长一起前往,不是作为海军军官,而是以朋友的名义。我们这次的旅行路线离北极不远,我随身携带了自己的高倍望远镜——就是我给你们讲过的,曾经在直布罗陀使用过的那只望远镜,以观赏沿途四周美丽的风光。顺便提一句,我认为经常向周围眺望对于旅行大有裨益,因为这样能够及时发现沿途一些有趣的事情。
在离我们大约半英里处,一座巨大的冰山赫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它甚至比我们的桅杆还要高。在这座冰山之巅,有两头大白熊正在激烈地格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我马上背起猎枪,迅速向冰山方向靠近,并爬上了冰山。当接近冰山顶峰时,我发现这是一条充满坎坷的道路。我必须跨越可怕的深谷,在镜面般光滑的冰面上跌倒爬起,蹒跚前进,最后终于靠近白熊,达到猎枪的有效射程距离处。此时,我才真正看清它们不是在相互格斗,而是在相互追逐嬉戏。我的天啊!
每头熊至少像一头填肥的公牛那么大,我暗自估计了一下这两头熊的皮毛价值,不禁喜上眉梢,然后我稳定了一下情绪,举起猎枪,瞄准大白熊。突然右脚一滑,我仰面跌倒,并且当场昏厥过去,失去了知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渐渐恢复了知觉,眼前的一切令我惊恐万状,呆若木鸡:
我看见一头大白熊正在我的脸上东嗅西舔,并且用利爪揪住我的皮裤腰带不放。这时,我的上身已被白熊的大肚子压得结结实实,双腿朝前被它随意地拖拉着,天哪,谁知道它会把我拖向何方!
我灵机一动,迅速拔出多功能小折刀——就是你们现在在这里看到的这把——狠命地朝白熊的左后腿刺去,顺势割下其三个脚趾头。霎时,这家伙立即把我丢下,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叫。我抓住机会,迅速从地上拾起猎枪,“砰!”——我打中了白熊的要害,它在逃离现场时突然跌倒在地,气绝身亡。我虽然让这头猛兽永远长眠在冰面上,但这一枪却惊动了在半英里远的冰面上休息的无数白熊,它们纷纷从四面八方火速赶来。情况万分危急,不想出绝招无异于葬送生命。我只用了一个熟练的猎手剥去一只兔子皮所需要的一半时间,就快速剥下了这头死熊的皮毛,然后将其披在自己的身上,把头伸进熊头皮套。
我刚处理妥当,大批白熊便纷纷赶到,并且聚集在我的周围。我躲在熊皮里,大气都不敢出,吓得浑身哆嗦,身体热一阵,冷一阵,但我的化装术却帮了我的大忙。它们慢慢地向我靠近,不时有白熊来嗅嗅我,毫无疑问,它们已经把我当做自己的兄弟。我装扮得与它们非常相像,只不过我的个头比它们显得略小些,但它们之中也有大小不一的小熊,其中一些小的个子也与我差不多。当所有的白熊都过来嗅嗅我,又嗅过那个被剥皮的同伴之后,对我是它们其中的一员深信不疑。这样,我便融入了它们的大家庭中,并且极力摹仿它们的所有动作,如低沉的吼叫、咆哮、扭打等,它们都是我的师傅。虽然我的外表装扮得与熊非常相像,但我仍然是一个人,我暗自琢磨着怎样与白熊打得火热,以便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时,我想起一位伤科老军医曾经对我说过,脊柱受伤能够立即置人于死地,便立即决定按此方法实施猎熊计划。我又重新把小折刀握在手里,一刀刺进身旁最大一头白熊的后颈上(紧靠其双肩的位置上)。——这一冒险行动是我的一次生死赌博,对此我胆战心惊。因为如果这头大白熊在挨刺之后仍然大难不死,那么我肯定会被其撕成碎片。幸运的是,我成功了!
这头熊一声不吭地跌倒在我的脚下,一命呜呼。现在,我决定继续实施该计划,即用同一种方法将剩余的白熊统统猎杀。我发现自己行动起来轻车熟路、左右逢源,因为尽管白熊左一只、右一只地倒下,但其他伙伴却对此漠不关心,麻木不仁,似乎与己无关,更不用说去深究其原因,或观察它们倒地后的反应。这对于我和它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另外,这对于行动的成功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当我刺倒所有的白熊后,我似乎觉得自己就像《圣经》中的大力士参孙,打死了上千个菲利士人一样。
为了妥善处理这些死熊,我回到船上叫了三个伙伴,让他们帮我把熊皮统统剥下来。然后,我们把熊皮连同熊腿一并搬到船上。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我们才彻底处理完毕,接着把所有的船舱都腾出来,以堆放皮毛和熊腿。我们的船装得满满的,在离开之前,只好将所有剩余的死熊残骸统统扔进大海。我毫不怀疑,如果把剩余的熊肉腌渍一下,其美味一点也不会逊色于熊腿肉。
熊皮赠女皇
我们满载而归,一回到陆地,我就以船长的名义把几条熊大腿赠送给海军部的勋爵们,把另一些送给财政部的勋爵们、伦敦市市长和市议员们,以及我的知心朋友们,剩下极少数送给商铺和民间团体。所有收到礼物的人都向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市政厅决定给我以最高礼遇的回报,即每年作为特邀代表参加由市政厅在市长选举日举办的宴会。
我将白熊的皮毛送给俄国女皇,该上等皮毛可以加工成皮大衣,是陛下在冬宫御寒的绝佳服饰。为此,女皇亲笔书写了感谢信,并派特使交给我。她在信中提议,请我和她结为伉俪,并和她一起分享皇位。因为我并不强求获得皇帝的尊严,所以婉言谢绝了陛下的恩宠,并请女皇特使带回我的亲笔回信。不久,我又收到女皇的第二封来信,她向我表达了其炽热的情感。后来,她心灰意冷,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最后,这个温柔善良、多情的人儿不得不屈尊与多尔戈鲁基侯爵商谈婚事,并对我的冷酷无情伤透了心。现在,我不知道女士们对此如何看待,但女皇并不是想把皇冠赠与我的唯一女性。
造谣中伤和船长的妒忌
一些心胸狭窄的人妒嫉我的英勇壮举,散布谣言混淆视听,说什么菲普斯船长根本没有走得那么远,其实他们可以走得更远,只是懒得这样做。对此,我有责任挺身而出去捍卫船长的荣誉。其实,我们的航行在我猎熊之前非常顺利,一旦我将大量的熊皮和熊腿装上船,船只航行起来就显得力不从心,并且险象环生,船只几乎难以顶风扬帆前进,更谈不上在如此高的纬度上顶着冰山前进。
此后,菲普斯船长常常对外宣称,非常懊悔自己没有亲身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猎熊场面,并决定将这一天定为“熊皮日”。他十分羡慕我因此而获得的殊荣,并且渐渐萌生了诋毁我的歹意。他寻找各种方式或方法来歪曲事实,蛊惑人心,以贬低我的荣誉。为此,我们常常争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此外,他还明目张胆地提出,我不应将此看做是一种荣誉,因为我身披熊皮,冒充白熊,欺骗了它们。他认为,如果自己不戴面具出现在熊群中,那么熊一定也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伙伴。
这个问题现在无疑已成为热门话题。但我认为这个问题太敏感、太尖锐,这似乎是对传统习惯的挑战。这些问题也是普通人与贵族之间经常发生争执的议题。
熊“将军”大驾光临
对不起,尊敬的先生们、朋友们!我已经给你们讲了那么多关于北极熊的故事,现在我倒想问问你们,是否还记得我曾经给你们讲到过的那位斯科本丹斯基老将军?
他是我第一次去彼得堡旅行的途中在华沙认识的。他的头盖骨上有一块银质的金属片,饮酒时他总是掀开这块银片,以消消酒精气。你们都亲切地点头啦,我看得出来,你们大家对这位老先生还记得非常清楚。
那我就再给你们讲一讲,有一次将军派了什么东西作为他的特别代表。
随后,敏豪森男爵走近大家围坐着的桌子,站着叙述起来:
那时候,也就是俄国与土耳其的战争爆发之前,老将军重新报名参加服役,做了一名重要的指挥官。他的军团正驻扎在紧靠士耳其边界的一个小城附近。我和我的骠骑兵则在邻近的一个村庄里安营扎寨。一天凌晨,我碰到一个农夫,他正驾车到森林中去,为他的女主人拾几满袋松果和松子。这是女主人十分喜爱吃的东西。因为这天正好是我们的休息日,所以我决定陪这位农夫一起去。我们找到了大量的松子,说实话,这一点儿也不合我的口味。
我们当然得下车摘果子,然后再捧到车上装进布袋。当布袋装满一半的时候,我们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吼声。我们正好在离大车的不远处起劲地忙乎着,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巨熊。那头熊也闻到了它喜爱的果子味儿,正在十分喜悦地往我们的大车上爬,并把前爪伸进了离它最近的一只布袋,抓了满满一把果子投进嘴里。
那农夫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用手搔着后脑勺。而我却叫道:“该死!
我把猎枪也放在车上了!”那头熊正站在枪的旁边,十分平静而愉快地窥视着周围,伸出爪子又抓了一把果子。
农夫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的马大概也嗅到了附近有熊,激动起来,它不安地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转动身子。这时农夫清醒过来,用窝雷基阿罗语呼唤着马,“驾!”他的花斑马快步奔向大路。现在巨熊感到自己下不了那辆滚动的大车,就开始可怕地吼叫起来。
要催这匹可怜的马以更快的速度奔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这种熊吼。当马跑上平坦的大路以后,就拖着直立在大车上,并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的巨熊,奔向部队的驻地。
这些部队在这天上午正等待着斯科本丹斯基将军前来视察,并已全副武装、仪表整齐地站在那儿。从旁边的小城里涌来了政府官员和几百个观众。所有的人,步兵和骑兵,狙击手,工程兵和大炮都已经整装列队。
这时,大路上扬起了一片尘云。所有吹奏管乐的军乐手们都把乐器靠近了嘴边,旗手们也都准备完毕。尘土越来越近,部队已经可以听到大车的声响,这时指挥官叫道:
“将军到!”并举手一挥。全体军乐队开始吹奏起俄国国歌,旗手们挥动起彩旗和军旗,几千种声音响彻云霄:“斯科本丹斯基将军阁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马在一片欢呼声中奔跑过来,并跌倒在地。在装着一半果子的布袋之间直立着那头吼叫的巨熊。它终于因嘶叫过度而声音嘶哑,现在正惊奇地望着周围。
我和农夫用尽全力朝仪仗队奔去。农夫当然很快就落在了后面,我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车子停下的一刹那,我赶上了大车,我用手一把抓住熊的短尾巴。这时,有一个人又高呼起来:
“万岁!将军阁下!”
我猛地将熊朝后一拖,把那个受到如此隆重欢迎的家伙从车上拖了下来,而且狠狠地朝地上一掼,使其脖子和所有的肋骨全部折断。
音乐停止了。指挥官大声地惊呼,打断了欢呼声和随之而来的寂静:
“啊!是敏豪森男爵,不是斯科本丹斯基将军阁下!”
“不,不是将军先生!这是一头熊和一袋松子!”
当听众们的笑声和欢呼声渐渐地低沉下去时,男爵庄重地鞠了一躬,以此来结束他的故事。他在转身准备离开该屋子前说:
就我所知,为了惩罚那头巨熊冒充将军这种傲慢无理的行为,人们把它剥皮制成了标本,并在基辅陈列了出来。如果你们有人到那儿去的话,那他一定能够在动物博物馆里找到它。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