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青云、恒发银行海天分行行长韩清平、许金舵等几个人在五月花酒店总统包厢吃饭，方中富像狗一样在旁边转来转去地倒酒。每一次陪重要领导吃饭，他都要亲自给领导倒酒、夹菜，以示对领导无比地尊敬。
许金舵站在高青云身后，双手举起酒杯说：“高市长，金舵敬您一杯，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在外人面前，许金舵都是叫高青云高市长，只有两人在场的时候，他才大哥长大哥短地叫。
“不要搞得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高青云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青云又独自喝了一口茅台，问一旁倒酒的方中富：“中富啊，民生路拆迁那边没出问题吧？”
方中富笑眯眯地点头哈腰说：“报告首长，拆迁工作全部完成，一切进展顺利。”
“那就好。”高青云笑着说，“你小子可别忽悠我啊。”
方中富马上立了个正，一本正经地说：“报告首长，就是借中富一百个胆，中富也不敢忽悠首长。”
方中富此时的样子，虔诚得像是汉奸见到了大日本皇军。
高青云满意地点着头，咀嚼着嘴里的肉，端详着眼前像小丑一样跳来跳去的方中富，心中无比欣慰。心想方中富这小子就是这点最讨他喜欢，会做人，懂礼貌、对领导有孝心、会说话，说出的话让人听着特别舒服。他曾经听许金舵说过，这小子以前是卖猪肉起家的，想想一个屠夫能够混得如此八面玲珑的，也真是了不起。
当到他这个级别的官员，哪个领导不喜欢这种众星拱月、前呼后拥，有人溜须拍马的感觉？上次他听到有个人说：上级领导称之为官，下级领导称之为僚。所谓官僚主义，就是官护着僚，僚拍官的马屁，官同僚同一个鼻孔出气，他们官僚相护、联合在一起就是官僚主义。他觉得这个解释很有意思。不过，他除了同官跟僚在一起之外，还喜欢同商人、企业家在一起，甚至同他们称兄道弟、不分你我。同这些人在一起的感觉，与官僚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不但能够远离官场的繁文缛节和喧嚣，更能找回真我的自己，而且还不用担心官场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不用活得那么虚伪。
方中富给桌上的人一一夹菜、倒酒。他捞起一大勺穿山甲肉放进高青云的碗里说：“首长您要多吃点牛肉。”
高青云夹起一块穿山甲肉放进嘴里，点点头说：“嗯，这牛肉味道不错。”
许金舵插话道：“中富兄弟，你这东西正宗吧？”
方中富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正宗，如假包换。不光是穿山甲，我这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人工饲养的，全都是从我老家那边的原始森林里弄来的。”
高青云又捞了一大块蛇肉说：“中富啊，你不要整天捕杀野生动物啊，要有点保护野生动物、保护地球和谐的意识嘛。”
方中富笑眯眯地说：“首长有所不知啊，我们老家那边的野生动物多得很哪，什么穿山甲啊、蛇啊、果子狸啊，遍地都是。我们不吃，迟早也要被林业局那帮人吃光呢。”
许金舵接过话头说：“就是。我也认识几个海天市林业局的领导，专门找野生动物吃。除了老虎，什么都敢吃。”
韩清平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各位有所不知啊，这就叫保护嘛！吃饱了才护嘛！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的笑声久久地在偌大的包厢里回荡。
出了频频点头、微笑，频频敬酒之外，坐在旁边的高青云的秘书黄武从不插话。在外应酬，除非领导叫他说话，否则他从不乱说话。领导的秘书就是领导的影子，除了跟随之外，有见过影子说话的吗？
高青云见方中富老是倒酒，自己喝酒却不怎么主动，心中就有几分不悦。借着几分醉意，他开口就问候起方中富的祖宗来：“方中富你奶奶个胸的，你怎么不喝酒啊？”
方中富笑呵呵地说：“报告首长，我奶奶今年九十五了，已经没胸了。”
高青云笑了笑，继续骂道：“你他妈的！你光倒酒不喝酒，怎么行啊？”
许金舵笑着说：“中富啊，你这就不对了。和高市长喝酒你也敢偷工减料啊？喝死了你都值得。”
高青云用钢化玻璃杯倒满一大杯茅台，放在桌上说：“中富，你把这个干了。”
方中富不敢反抗，接过玻璃杯就一口干了，然后一头趴在沙发上，醉倒了。
高青云看也不看方中富一眼，和韩清平碰了碰杯说：“清平啊，金舵那边你再放两个亿给他吧。”
韩清平将杯中酒一口喝干说：“高市长，这事明天我再具体向您汇报吧。”
许金舵赶紧走到韩清平面前，双手举起酒杯说：“韩行长，金舵先干为敬，还望行长多多关照啊。”
吃完饭出来，许金舵把一个厚厚的牛皮袋交给黄武，低声说：“这是老板要的贷款的资料。”又把一个信封塞进黄武手里，说，“这里有份材料，顺便麻烦兄弟帮斧正斧正。”
黄武掂量了一下牛皮袋，知道是钱，少说也有几十万。他又捏了捏自己那个信封，起码也有个三四万。
母以子贵，狗以主荣。没错，这就是当市长秘书的好处，主子发大财，秘书发小财。从高青云当县长的时候他就跟到现在，高青云去到哪里，他就拎着高青云的包像影子一样跟到哪里。这些年来，高青云发达了，他当然也就跟着发达了。
跟在高青云身边这么多年，对于高青云和商人之间官商勾结的亲密关系，特别是和房地产商人的称兄道弟，黄武早已司空见惯。海天市大一点的房地产公司，几乎都给高青云送过钱。高青云收过的钱少说也有四五千万。
作为高青云的秘书，除了当好领导秘书的角色，做好各项服务工作之外，黄武还要扮演好聋哑人的角色。不该他管的事不管，不该他看的东西不看，不该他听的话不听，这是做领导秘书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如果这几点都不合格，就算工作能力再强、水平再高，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这么多年来，别说很多人都通过他的手送过钱给高青云，就是高青云搞女人、养小蜜也从不隐瞒他。很多时候，高青云搞女人甚至是他一手安排的。除了高青云的老婆和白韵蓉，他是高青云最信任的人。他现在手上的这个包里，就装有高青云的高度机密：安全套、伟哥和女人的照片。除了睡觉休息，他一天到晚都拿着高青云的这个包，像美国总统保护核密码箱一样保护着这个黑色的包。
跟了高青云这么多年，高青云有些什么兴趣爱好他都清楚。说得夸张一点，甚至连高青云头上有多少根头发，他都能数得出来。除了喝酒、打牌，高青云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女人。除了数量多之外，高青云玩女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定要吃伟哥、戴安全套，另外就是收藏玩过的女人的照片。每玩到手一个女人，高青云都要向她们索要照片，然后放在包里，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独自欣赏。为此他曾经善意地提醒过好几次，但高青云却说：只有这样，才最有成就感。男人征服女人，要的就是这种成就感。他见高青云这么说，也就不好再多说了。只能自己时刻提高警惕，像保护自己的眼睛和生命一样保护着高青云的包。
第二天，韩清平来到高青云的办公室说：“高市长，昨晚您说那个事……放世纪金舵公司这笔款子可能有些难度。”
高青云问：“为什么？”
韩清平说：“他们重复抵押，已经有过几次贷款了，几家银行都有贷。如果加上这次，就是第四次了。”
高青云说：“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先放给他，等他的新项目一卖完，我叫他马上先还给你。”
“可是……这不符合规定啊？”
“规定也是人定出来的嘛！我们还是要解放思想啊！”高青云语重心长地说，“清平同志啊，支持经济发展，扶持民营企业，是我们政府的职责，同时也是你们银行的工作职责啊。”
韩清平想了想，只好说：“那好吧。那我就照您的意思给他们办吧。”
这天上午，肖潇去到中兴银行海天分行李健行长的办公室。李健非常热情，要不是她拦住，他还要亲自给她倒茶。一来二去，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朋友。
李健微笑着说：“肖潇啊，上次我们搞员工培训，我还拿你的例子来讲呢，让我们的员工向你学习呢。”
肖潇惊讶地说：“没有吧？”
李健说：“我在大会上讲了你对工作敬业的态度以及对客户的热情专注之后，在我们员工当中反响很大，很多人都很佩服你呢。”
肖潇不好意思地说：“李行长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敢让你们的员工学习啊？”
“怎么不能？你身上值得他们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李健抖了抖胸前的金利来领带说，“说实话，你送我的这条领带，我特别喜欢。”
“只要李行长喜欢就好。我当时还怕您不喜欢呢。”
“喜欢喜欢。”李健说，“我正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暗红色条纹领带的？”
肖潇诡谲地笑笑：“这个嘛……暂时保密，呵呵。”
“你确实是个有心人。”李健满意地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啊。”
经历过男人的那些骚扰，她甚至有些担心李健也是那种人了。但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发现他不是那种人，他就是传说中的谦谦君子。
“没有什么，只是房产和通信行业的广告一直打不开局面。不知道李行长有没有认识这方面的人？”
“这样啊？通信这方面我不是很熟悉，房地产行业倒是认识一些人。”
“房地产公司几乎不在我们报纸上做什么广告，全都被海天早报那边垄断了。比如海天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世纪金舵，一点广告都不在我们报纸做。现在领导分配我跑房产行业，我的压力挺大的。”
“这样啊？”李健思索着说，“哦，对了，世纪金舵的许金舵我认识，哪天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那就太感谢李行长了。”
“不必客气。”李健说，“你们报纸的影响力这么大，他们为什么不考虑你们呢？”
肖潇笑着说：“主要是代理早报广告的白韵蓉太厉害了，全都被她垄断了。”
李健点点头说：“嗯，现在新闻媒体之间的竞争确实也够激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