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很冷,虽然是小阳春,但是湖水接近淤泥的位置更加是冷的如同冻结了一般,才一会儿的功夫,景墨已经冻得不成样子。
“本王先上岸,我们再慢聊。”说着话就要伸手攀援旁边的木头,叶清桐立即挥了挥手,“王爷,焉知王爷上岸以后就真正的清醒了,王爷要是果真想要听清桐说什么,还请在水中安稳着吧。”
“你。”
景墨瞪圆了眼睛,从未遭此冷遇,今日不但是不被面前的女子放在眼睛里面,更兼落井下石。湖水里面的涟漪轻颤,他茶色的眼眸瞪视着这个撼天狮子一般的女子,叶清桐的眸子里面有着一种造次与睥睨。
“本王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子糟践过,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他慢慢的挣扎了一下,将业已湿透了的衣襟在空中荡了一下,于是空中有了一个流利的弧线,带着水珠滚落。
“哦,事情总要有第一次,王爷说对吗?”撼天狮子不但完全不畏惧,而且狭长的凤眸里面还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狂妄,她如果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子,则应该有这种昭然若揭的气势,然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对,你等会儿要是说不出来一点儿让本王听了以后心痒难耐的话,当心你也有第一次。”景墨说完以后,湛然的眸光微微的垂落,叹息一声。
对于这样的处境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什么,任凭他是堂而皇之的王爷又能将这个百炼钢怎么样呢,想到这里倒是舒怀了不少。
只是湖水冷飕飕的,无孔不入。又是因为中夜醉酒更加让他哆哆嗦嗦起来,良久的静默,就好像空气与湖水一起同时凝结了一样,她这才掀唇说道:“你现在清醒了,墨郡王?”
景墨气咻咻的将身姿一晃,并不看高高在上的叶清桐,而是嗤之以鼻,“清醒了不少,你有什么就说吧,本王保证这一次听完了以后绝对是记在心里面。”
这一次她1倒是幽微的笑了笑,唇角的笑容就像是栀子花开,有着一种分外的柔和,刚刚作弄的况味都不在了,然而又道:“依照民女来看,王爷还是没有过分的清醒,等会儿要说的东西事关重大,王爷请上岸吧。”
“你让本王上岸就上岸,让本王溺水就溺水?”声音锐利,但是并不高亢,显然这样的窘样也是不想要让旁边的侍卫们知道的,不然王爷的脸面尽失。
“哦,那王爷还是在水里面好好的玩一玩下五洋捉鳖的把戏,小女到镂月开云馆去欣赏月色了。”说完以后迈着小碎步走开了,到了前面,绿凝与猗琴都从廊桥上走了过来。
“小姐,披着衣服。”绿凝将衣服递了过来,猗琴道:“小姐不用东张西望,这两条路上绝对是没有一个人看到了发生什么,至于王爷的疏狂不过是酒后与水中捞月掉入了荷花池而已。”
“好,我们去镂月开云馆。”叶清桐说完以后看一眼身后的两个女婢。
“小姐不回去吗?”绿凝看一眼天空的月亮,月上中天分外明朗,说明子时已经过了。
“不,还有事情没有完毕,王爷等会儿回到那里去的。”说完以后将衣袖攥住了,回眸道:“你们这一次照旧还是看着,不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兹事体大搞不好我们的脑袋都要移形换位,这一点倒不是空穴来风。”
看到小姐说的郑重其事的,两人倒抽口凉气都跟着叶清桐到了镂月开云馆。
冷气分青嶂,余流润翠微,走了会儿以后这三个鬼魅一样的身形已经到了镂月开云馆里面。远近可闻潺湲瀑布在耳畔激荡,也不知道瀑布来自于哪里,不过有流水声做遮掩,等会儿也就好过了怕人偷听。
这里风景绝佳,而且不会让人生疑,两个女婢将一盏明黄色的绢灯点燃以后,看一看光线还是不充足,唯恐王爷在暗影里面调戏良家妇女,立即将屋子里能够作为燃料的灯烛全部点燃。
叶清桐这才看一看忙碌的团团转的两个女婢,这两个丫头一个古灵精怪一个心思活络,也不问自己的目的,只用行动来证明忠心耿耿,她越看越是喜欢,知道往后的事情多半都拜托在两个人的身上,心里面更是没来由的感激。
“忙过了,你们到外面就好,无论里面有什么声音,没有小姐的传唤都不要进来,明白吗?”她笃定的眸子看着前面晃动的两个人,绿凝有点儿迟疑,而猗琴则是有点儿抗拒。
“小姐……”两个女婢都是将叶清桐的安危作为己任的,一听说有点儿危险都不愿意留下来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刚刚作弄过的王爷景墨。
“连小姐都不相信了吗?这么长时间以来,小姐我有没有一次让人欺负过,就算是让人欺负了,有没有一次是不报复的?”叶清桐问过了以后,又顶住了两句,这才让两个丫头走了。
兹事体大,他唯恐事情败露自己的性命不保不说,就连几个丫头甚至楚瑾泉也是会受到不必要的纠葛,所以支开他们一来是可以让他们审时度势,万一有了不必要的危险自己一个人扛着就可以了。
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与虎谋皮的勾当,万一景墨不相信自己所言还好有后路让她们两个去搬救兵,依照绿凝与猗琴的聪明,应当一会儿就可以看出来她需要人帮助的。
而她们的另外一个使命就是必须要原地不动的将旁边的几条路封锁好,这样子就不会有人横冲直撞过来了,他们谈论的事情不啻于谋朝篡位,需要一定的环境保护好两个人。
等到屋子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她侧耳聆听一下周围,然后推开了窗户,前不远处的一个小小阁楼里面灯光忽然间暗淡了下去,然后沉入了黑漆漆的境界里面。她知道那里住的人是楚瑾泉,从这个半闭的窗户楚瑾泉是可以看得到自己的。
窗外一片翠藓堆蓝,头顶则是一片白云浮玉,照射的远近的苗木郁郁葱葱的,到底是居高临下的一个位置,她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看了,确定没有一个肆意靠近的人,这才放心了不少。
等待着……
等待一个人的时间通常是比较漫长的,桌上有酒壶,她伸手摇荡了一下,酒壶里面有清冽的酒液,随便擦拭一个白玉的杯子给自己倒一杯,然后摇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液。
酒壶上面镌刻着“醉花阴”这个酒是东陵国的名酒,她现在知道自己需要一口酒来稳定心神,这是自己重生以后第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要是做得好则会有一个同盟军,要是做不好立即就会有一个敌人。
而且是一个劲敌,都说左丞相的女儿做事情清冷有加但是没有人知道她也是会紧张的,不过她很会掌握自己的情绪而已,就比如此时此刻,一杯小酒下肚以后已经不再紧张了。
慢慢的换算着时间,大概要是没有耽误,王爷景墨就要浓重登场了,从绣墩上面转动身形,看着门口的位置。光摇片片烟霞,脚步声渐渐的从虚窗静室外面传入了她的耳朵。
叶清桐坐在一室冷清的镂月开云馆里面,就像是沉入了乳窟龙珠的水晶宫一样,整个人披着一片明亮的月光,月光里面又像是九天玄女一样美丽,尤其是那美丽的凤眸,紧紧的看着慢慢开启的门。
王爷从外面走了过来,身旁两个内侍监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到了镂月开云馆的位置,景墨忽然间冷声道:“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们不可擅离职守,只需要在外面好好的等待着就是了,要是有人靠近镂月开云馆,先斩后奏就行了。”
意思是,只要有人靠近就可以杀掉,这样子对于等会儿形成的机密又是有了双重保障,要是叶清桐知道景墨做事情和自己一样谨小慎微那是再好也没有了,等待着……
而另外的一个位置,黑暗中那双豹眼爆射出来一片寒星,骠骑将军眉宇皱着,看着明黄色烛火里面的高楼握紧了拳头,不知道为什么楚瑾泉不愿意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论是谈事情还是做别的什么。
他的胸臆间顿时激荡出来一种恶气,想要将景墨碎尸万段一样,虽然知道叶清桐永远不会对景墨另眼相看,但是那种醋意就是激荡的没有办法。
“高舒夜,你过去看一看两人究竟在干什么,一字一句全部记得清清楚楚,然后过来回报。”从黑暗里面走过来一个穿着比夜色还要黑的人,这人答应过后,已经如同惊鸿消失在了窗外。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竟然会有这么好的身形,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楚瑾泉中夜不睡觉,看着远处的窗,而叶清桐中夜不睡觉想要将秘密告诉景墨,景墨中夜不睡觉,因为落在了莲花池里面。
景墨换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所以从殿门走入的时候,如同一片白帆轻轻的破开那袭夜色一样,轻盈的仿似来自于天空的一朵羽毛一样,那如同蒲公英一样轻柔的脚步慢慢的走了进来,叶清桐看到景墨走了进来。
轻轻的一笑,“王爷果不是食言而肥之人,说来就来了,还请王爷上桌现如今没有第三人,我们两人总算是可以说了。”她仔细的看着景墨,首先要确定刚刚的冷水澡让这个家伙清醒了没有。
等到看清楚他好像清醒,这才开始说话,唯恐说出去的话变成了风中的空气那就不好了。
“你晚上不睡觉,折腾了本王大半夜,究竟要说什么?”景墨看起来还是有点儿生气,生气的并不是自己大半夜不能睡觉,而是刚刚落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