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里抱着一个包袱,穿了一身黑色的袄裙,头上一顶黑色的帷幔,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撞了人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千霜欲开口呵斥,却被奈何阻止了,奈何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个荷包,应该是刚刚撞她那人留下的。
荷包上绣的是夏日荷花,针脚细密,用料上等,戚锦年凑过头来看,有些惊讶的道:“这绣法……竟是早已失传的蜀绣?!”
戚锦年在绣工上历来下功夫,奈何便把荷包递给了她,问道:“蜀绣?”
戚锦年拿着仔细的翻了翻,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欣喜,点点头道:“蜀绣是从西南地传过来的一种绣法,统共有一百多种针法之多,我也只是在书本上看过,但单看书本没有会的人来指导是不可能学会的,我是极喜欢这种针法的,原先以为早已失传,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再见到。”
“确定是蜀绣吗?”
“确定!我因喜欢,倒是对蜀绣有诸多研究,只是一直都未学会。”戚锦年很笃定,语气里却带着几分遗憾。
奈何看向空兮绣的里间,那黑衣人是抱着东西进去的,可这空兮绣虽然名字里有个“绣”字,却只是买卖饰品头面……
“无乐,去查查看,是什么人。”奈何轻轻的说了一声,然后对着戚锦年点点头,两人便出门上了马车离去,隐藏在暗处的无乐自然领命去查。
崇楼如今忙着帮皇帝收拾从前谨王留下的烂摊子,着家的时候都很少,戚锦年因挂记着那蜀绣的事情,便跟着奈何去了她与崇楼的江南院,这名字还是奈何嫁进来之后才取的,从前都是不挂牌匾的,而之所以用了这样一个名字,为的就是对应起那对江南对镯。
无乐很快就有了消息回来复命,那黑衣人竟然是承安侯府上的一个侍妾,唤做新姨娘的,新旧的“新”。
“新姨娘?这个‘新’字倒是有些意思。”奈何不由得来了兴趣,自古以来新人天天有,可没有谁能永远做新人,再新的人也终有一日会人老色衰变成旧人,若想真的成为永恒的“新人”,也不过是看对方的心罢了,只是承安侯这样的人,怕是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有一个永恒的“新人”。
无乐道:“这位新姨娘今日是去空兮绣卖首饰的,奴婢又去了空兮绣向掌柜的打听,那些首饰倒都还是些上品。”
难得在承安侯府被血洗一空的时候这位新姨娘还能留下些值钱的东西,要知道这件事是隐卫去做的,奈何自然是信任隐卫的能力,更何况隐卫盯着承安侯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躲过隐卫的眼睛藏下这些东西,倒还真是不简单。
“那蜀绣的事情有没有查到?”戚锦年倒是更加在意蜀绣。
无乐摇了摇头,“无半点头绪。”
戚锦年有些失望,对于一个刺绣的喜爱者来说,若能习得失传已久的蜀绣那确实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新姨娘……新姨娘……”奈何念叨了两遍,凭她的感觉,这该是个聪明人,“无乐,去约一约这位新姨娘吧。”说不定,这位新姨娘能成为压垮承安侯府的那一根稻草。
无乐去传了信,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第二天用完早膳,奈何便出门去了岁云窟。
奈何好久没来岁云窟了,这岁云窟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因朝代的更迭,京里的人也换了许多,如今来岁云窟的人倒是多了些陌生面孔。
奈何依旧先去看了戚宁璎和叶蓁,直到千雪来回说新姨娘到了,奈何这才起身去了另外的雅间。
这位新姨娘倒是很特别,虽然是姨娘的身份,可见到了奈何却丝毫无忸怩或是害怕之感,落落大方的行礼:“婢妾见过王妃。”
“新姨娘不必多礼。”奈何落了座,示意新姨娘也坐下。
沉檀端上几碟精致的糕点上来,奈何道:“新姨娘尝尝看,可好?”
新姨娘也不多问,伸出手就去拿那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咀嚼,奈何看着新姨娘,没有放过她眼里闪过的一丝异样的神色,这糕点是西南地的做法和口味,看新姨娘的神色,应该是尝到了从前熟悉的味道。
新姨娘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平静,吃完了那块点心,不由得点头道:“味道甚好。”
“这岁云窟的点心历来做得精致,若新姨娘喜欢,待会离开的时候带些走也是无碍的。”
“多谢王妃厚爱,只是不知婢妾有什么可以帮到王妃的?”
果然是个妙人,知晓奈何今日找她肯定不只是尝尝点心那么简单,与其拐弯抹角,倒不如直入主题。
奈何笑了起来,从千霜手里接过那个荷包放在桌子上,“若本王妃没记错的话,昨日在空兮绣门口,我们倒是有一面之缘。”
新姨娘见到那个荷包并不惊讶,而是跟着笑了起来,“昨日之事是婢妾的不是,撞到了王妃还没有给王妃请罪。”新姨娘说着便站了起来,给奈何行了个礼。
“不知昨日新姨娘遇到什么事了?竟然如此慌张。”
新姨娘一直保持着一个半蹲的姿势,奈何没让她免礼,她也不敢动,“回王妃,如今承安侯府的情形想必瞒不过王妃的眼睛,昨日婢妾忙着去典当仅剩的几件首饰,兑换些银两傍身。”
“典当首饰?京城大大小小的当铺如此之多,何必去空兮绣呢?”
“王妃恕罪,婢妾一是为去典当首饰,二也是为了能见上王妃一面。”
果不其然新姨娘是使了些小心眼的,奈何仔细一想早已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哪里就那么巧了呢,这也是为什么奈何没有让新姨娘平身的原因,还算是这位新姨娘够聪明,直接把事情认了,坦坦荡荡敢作敢当,倒也让奈何多了几分好感。
“平身吧。”
“多谢王妃。”
“说吧。”
“婢妾原本是蜀州人士,这个荷包确实是蜀绣,许多人都以为蜀绣已经失传,其实不然,婢妾的外祖家祖上就是蜀绣的传人,只因婢妾祖母的祖母因一场意外的大火伤了眼睛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徒,后来只是把这绣法传给了自己的女儿,蜀绣繁复,若想习得必定要有蜀绣的嫡系传人来亲自指导,因此会蜀绣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大家都以为失传了,如今会蜀绣的人,或许只婢妾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