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杨延昭曾讲过,那年在北汉发生了一件大事,本来是北汉公主刘连心要去辽国和亲,确定要跟南院大王耶律无邪成亲。但后来,公主连心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丫头,连心死活不同意去辽国,那丫头居然要代替连心去和亲,刘继元本不同意,但不知怎么稀里糊涂竟然答应了,最终刘继元封那丫头为北汉明月公主让她代替连心去和亲。
杨延昭当时也很纳闷,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为何会同意和亲。不得已时,刘继元告诉他,明月中了毒,活不久了,能做件好事就做件好事。
很多人不了解明月,她表面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她却是什么事都放在了心上。就是管的事太多,以致活的太辛苦。她希望天下太平,希望身边的人幸福快乐。很多苦,从不说出来,硬是都放在了心底。
当我对她刮目相看时,她却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我本想去看她,但得知她从皇宫被赶出来,家人把她抛弃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后来父皇驾崩了。
我只知道这些,可我却不知她与元僖从小青梅竹马,明明心里都有彼此,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逃离。我知道她是向往外面的生活,她喜欢自由,但依元僖对她的情谊,只要她一句话,他便生死相随。
她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经过那么多事情,明月的脸上依旧平静,毫无波澜,似乎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似乎所有的苦难从未经历过。
李承恩道:“她去找元僖,却不知为何被关了起来,她为屏儿考虑,为元僖考虑,却从没有为她自己考虑过。她逃出晋王府,却遭到追杀,不知皇上为何非要治她于死地,屏儿因她而死,而元僖又陪她殉情。
明月跳进河里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不知为何要救她,也许是我的命运与她一样,就像浮萍,身不由己。
她浑身冰冷,脸又受了伤,那时她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我能感受到她由内散发出来的痛苦和无奈。”
我也知道她与元僖,明明彼此相爱,却要苦苦折磨。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她担心元僖是她的亲哥哥,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不想元僖跟她一样痛苦,她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自己,却从没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快乐。
即便皇上张贴海捕文书全国通缉明月,她依旧不怕也不惧,那样的情景那样的境地,有时候在想,她都在想些什么,真的很难琢磨。
而且,不知为何,我会替她隐瞒,看元僖依然有希望,我便想替她隐瞒,这世界,有希望,还是很好的。哪怕是一丝的希望,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经常会想,现在的我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当一切希望都破灭,我还能干什么,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吗。我想不明白,当初如果我没有去送那壶酒又会有不同,为什么不能像明月那样,做认为自己对的事情。为什么要小心谨慎,走一步都那样思前想后。这些年我所做的努力,好像都白费了。
李承恩微微一笑:就像明月说的,无论赵元僖是不是她的哥哥,她对他的心意,从来就不会改变。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只要他还是他就好。而我,德芳,我知道你的心意。无论我穿上女装是女子也好,穿上男装是男子也罢,你都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这辈子,你的恩情我是无以为报,他日若你有事,我必生死相报。
赵德芳看了看李承恩。
无数次做梦梦到下雪天,你清澈无瑕的眼神,明明无助却又那么倔强。
赵德芳灿灿一笑,宛若当年在雪中相遇时的情景,“我最开心的事,就是能在那年的冬天遇到你,而我最幸福的时候,通通都留在了年少时,父母健在,我与明月、二哥坐在皇宫最高处。
小时候的时光,都已不在。
其实我早知道明月她不是父皇的女儿,但那又如何,她还是大宋的明月公主,还是我最喜爱的妹妹,我依旧疼她爱她。明月从小调皮捣蛋,最喜欢溜出宫玩,很小的时候,京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经摸得很熟,她聪明胡闹,常常惹事。
我们都是皇室子女,从小生活在皇宫深院,所学礼仪,对于父皇母后更是不敢违背,而偏偏明月,却总是忤逆父皇,常惹父皇生气。每次看父皇罚她,我其实都好生羡慕,我并不想做什么乖乖皇子,更希望像她一样,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末了很久,顿了顿。
“我只剩明月一个亲人,若你真要报恩,他日若遇明月,你替我好好看护她。”
“我明白的,你向来疼你那宝贝妹妹,自不必说,我也会替你看好她。”
“刚听阿生说,大辽那个纵横天下的南院大王耶律无邪,为了王妃竟然放弃垂涎已久的大辽江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耶律无邪也不例外。但我想不明白的是耶律无邪身边向来不缺美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传奇女子,竟然有这种待遇。”
“我知道她是谁,这世上能有如此本事的,除了明月,还有谁?”
“明月?”
“以前在幽州见过一面,看得出耶律无邪对她的情深,只是明月那丫头心里不知怎么想的。”
“那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我也想带她回来。但想来,大宋是她的伤心地,她回来又徒增悲伤。”
“你错了。即便再是伤心地,却也是她的家。你和元僖都在这里,不是吗?”
赵德芳望着李承恩笑而不语,他对所有人都能隐瞒,却唯独对李承恩,不知不觉竟然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
一阵风吹过。
但见明月挂长空,共照人间东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