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灯火通明,烛火燃烧着,时而发出一声滋滋的声音,许久之后,柳殊才收回那目光,缓缓地开口,“你最近没有与那北擎苍走得很近吧?”
柳雪乔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没有啊,爹爹不是不允许我与他走近吗?难不成爹爹想要我跟他走得近吗?”
“你、最好听爹的话。”
不知是庆幸呢,还是惋惜地,柳殊低低地叹了口气。
“爹爹为何叹气,又何出此言?”柳雪乔故作几分懵懂无知。
“你呀,就知道你年轻不懂事,”柳殊坐下,目光遥望向窗外,“你一个闺阁大小姐,还是尽量远离那些皇子王爷吧!”
柳雪乔点头。
柳殊继续道,“最近朝中变化很大,这天翊,是要变天了。”
柳雪乔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看爹爹面色这么沉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柳殊看着远处,脸色越来越凝滞,眼底也流露出深深的忧色来。
“为父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一直是小心翼翼,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却不想,还是小看了某些人。”
柳雪乔在心底暗笑,某些人,指的就是北擎苍吗?
那日晚上,北擎苍抓了夏静萱,触碰到他的底线了吗?
而这几日,叶家的衰亡,也让他开始怀疑,一切都是北擎苍的杰作了吧!
不过面上她还是故作平静,似是很不解地问:“爹爹口中的人,指的是谁啊?”
柳殊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冷凝起来,“你真的不知那人是谁?”
柳雪乔摇摇头:“雪乔真的不知道爹爹说的是谁?爹爹可否说得明白些。”
“你少跟我装蒜,”柳殊冷哼一声,顿了一下,忽的又问,“那府中进来发生的事情你也不清楚?”
“到底是何事啊?爹爹你说清楚。”
府中的事情,值的就是夏静萱吧!这老东西,还想套她的话。她若是真告诉他,她早就和北擎苍达成共识了,是不是会气死他。
见柳雪乔确实好像不知道的模样,柳殊便不再询问下去了,对她摇了摇头,道:“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明日还得进宫呢!”
柳雪乔款款地行了一礼,福身退下。走到门口时,忽又听到了柳殊的嘱咐。
“记得将你妹妹也带入皇宫去,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寻个好人家了。”
“是。”
柳雪乔笑着答道,回了渺风院。
……
第二日的皇宫盛宴,由宸妃一手操办。
柳雪乔与柳宫舞一同乘车入了宫,两人在宫女的带领下,到了家眷的席位上。
如今的柳家,已是今非昔比,柳雪乔柳宫舞所坐的位置,也是在中间靠上的地方。当两人缓缓地走入大殿中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柳雪乔已经见惯不惊,反看柳宫舞,脸上虽然带了些喜色,眼底却有一抹惶恐不安。柳宫舞极少入宫,因此目光也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着。
两人行礼后,在宫女接引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落座,柳宫舞便察觉到一道一样的视线看来,顺着那目光望去,竟然看见周胜正毫无避讳地望着柳雪乔,那眼神,甚为迷恋。
再反观柳雪乔,一身水蓝色长裙裹身,面容精致,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身后。金钗步摇,精致华贵,室内的明珠光芒璀璨明亮,衬得她肌肤越发如水一般白皙动人。那一身长裙,雍容华贵,姿容娇艳,可谓是倾城佳人。
也难怪啊!
平日里不见她怎么打扮自己,即使偶尔会出席重要的场合,也只是微施脂粉。
可今日,她浓妆打扮,自然让人瞧出了她那动人美丽的容颜,连自己甚为女子,也为她的容貌而感到惊艳。
大臣们携着家眷鱼贯而入,经过柳雪乔和柳宫舞时,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柳宫舞心底窃喜,面上却为表现出来,可她心底仍旧有些极度柳雪乔来。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都可以迎来这么多的目光,难道她真的就与其他女子与众不同吗?
她自然不会明白,有的女子,媚骨天生,一身风姿清冷高贵,更加引人注目。而柳雪乔,尤其是那双清冽冷淡的双眼,加之那妩媚娇艳的容颜,便是获得了众人的喜欢。
北擎苍走进来时,多看了柳雪乔几眼,嘴角一扯,便是轻笑。
他看上的女子,不管平时多么平庸,可只要一坐在那里,就会引人注意。
他甚感自豪,心底暗暗地欣喜。
大臣们都是先到的,各自在谈笑,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嗓音,告诉着众人皓月国皇子的到来,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朝宫门口望了去。
柳雪乔也跟随着起身,饶是丞相之女,她也必须得向赫连西凡行礼。
大礼之后,赫连西凡走到了柳雪乔的身前,脚步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便径直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所有人正想坐回去时,忽然又听到了宫外的动静,原来是二皇子携带着雅莲公主前来了。
柳雪乔随着众人一同看去,便看见了那搀扶着北风岩缓缓走进来了赫连惜画,一别多月,赫连惜画身子瘦削了不少,看得出那长裙之下纤细的身材。
即使脸上涂抹了厚重的脂粉,可都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眼下的乌青。就在她走进来的一刻,她的眸光忽然瞪大了,眼底似有波澜惊起。不过很快地,又消散不见了。
这个时候,柳雪乔明显看见了北风岩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赫连惜画一眼,赫连惜画便改变了脸色。
在啸风殿生活了那么久,赫连惜画想必是怕了北风岩吧!
公主,请原谅我这么久了才来救你。
不过,很快地,你就会脱离他的魔掌了。
柳雪乔又看向北风岩,眸光瞬间一冷:北风岩,欠债还钱,欠命还命!今夜,看你如何解释雅莲公主身上的伤痕累累。
注意到中间刺来的冷厉目光,北风回看过去,便是轻柔一笑,可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毫无温度。
两人目光一对上,便如雪花飘扬,纷纷地掉落了下来。
北风岩携着赫连惜画落了座,赫连西凡勾唇,立刻走了过去,却在半路中被北风岩的侍从给拦住,那侍从道:“赫连皇子,雅莲公主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弱,恐怕站不稳。”
赫连西凡冷筱:“大病一场?站不稳?什么病可以让本皇子的妹妹病成这样?”
那侍从又要道,却被北风岩挥手阻止了,北风岩看向赫连西凡,缓缓地开口,“赫连皇子,雅莲公主的确是生了一场大病,还在病中呢,本不该来参加这样的宴会的。可为了见皇子一面,特意前来的。”
“二皇子是何意思?那本皇子前几日拜访啸风殿,二皇子为何死活不让我见妹妹?”
“公主病重,情绪不能波动,故而才没让二皇子见公主。”
“呵呵,”赫连西凡冷笑,“来到天翊,本皇子连见妹妹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本皇子不是这个意思。”
轻声笑道,掺扶着赫连惜画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那小心呵护的模样,好似是真的非常疼爱自己的妻子一般。
然而在座的谁人不知,市坊早有传闻,二皇子北风岩心狠手辣,对待女子从不温柔,在他手中死去的女子还少吗?
这个赫连惜画,又是远嫁而来的公主,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而却霸占了他皇妃的名分,自然不会受他待见。原本就有人揣摩着,什么时候这个公主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果不然,看她这个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估计命不久矣了。
“哼。”
赫连西凡转过身坐下,目光担心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柳雪乔目光在这几人之中穿梭,手指尖暗暗地捏紧了。
大殿中安静了下来,人都到齐了,等待着皇上的到来,然而他们却没有等来皇帝北溟天。宸妃款款而来,宣告丽妃生病了,皇上去扶云殿看望丽妃了。
大殿中唏嘘几声,在宸妃一声“众位大臣不必拘礼,尽情吃喝”之下,再度恢复了热闹。
宸妃一拍手掌,歌女舞姬纷纷自殿外走来,觥筹相错,美人佳酿,无不快乐。
然而在这歌舞声中,各人心思不一,随着那丝竹的声音越发加快之时,赫连西凡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去。
对面,妹妹就这么凄楚地看着他,却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她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褪去了昔日天真烂漫的光彩,现在只剩下枯黄凹陷的双颊。
渐渐地,他握紧了拳头,待那一曲完毕,猛地将一口烈酒灌入口中。
柳雪乔看向赫连西凡,眸光半垂着,眼帘下流光浮动,光芒突地亮了许多。
赫连西凡走出了人群,径自到了赫连惜画的身前,他举起了自己的酒盏,笑意吟吟地望过去。可赫连惜画却看得明白,他那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
“妹妹,多日未见,皇兄甚是想念你。以前就喜欢你弹琴,现在可能为皇兄弹奏一曲吗?”
柳雪乔豁然抬起了头,事情正按照她预料中的那般发展,赫连惜画的一双手,早已布满粗茧,经历过冬日的冰霜之后,伤痕累累,已不能弹琴了。
北风岩先一步护在了赫连惜画身前,灿然一笑,“赫连皇子见谅,公主病重体弱,怎有力气弹琴呢?”
赫连西凡对上北风岩的目光,两人之间,顿时刀剑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