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的小彤依旧是每天准时到戏院去,但她如今的心情可是比过去好了太多了。和云卿你来我去眉目传情的话自然是不必说的了,她俩还没有成亲倒像是已经成了亲似的甜蜜。但这甜蜜也仅限于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有别人在自然是要克制许多,她也是怕别人说闲话的。她也在一直等着云卿和她举行婚宴,她心里明白,这是早晚都会举行的,只静静等待着即可。
小彤和落梅坐在黄包车上朝着戏院过去,小彤的心底很平静,因为她和云卿的事情是有底的。可落梅却没那么平静了,她坐在车子上动来动去的,扰的旁人是无法安宁。小彤看着落梅这样,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她这几日一直都是这样心神不宁,除了因为苏正清也没了别人可以让她这样。
小彤便问着她:“苏正清也不是小孩子了,他会有个分寸的,不用时时为他着急上火的。”
“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北平,就觉得自己占领了咱们全中国似的,气焰嚣张,在上海的日本人也得了势开始作威作福!是个中国人都要起来反抗,都要与他们斗争到底!”落梅对着小彤哀伤的说了一大段话,然后哀伤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这是苏正清说的,可怎么办才好呢?”
小彤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她伸出手握着落梅的手,神情也跟着她一起哀伤起来了。随后说着:“他说的何尝不对呢!”朝四周看看又说着:“可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什么都做不了的。你好好劝他,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要让他去招惹那些日本人,知道他们可恶,更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落梅也是没话可说,她能劝说的话全都说了,可越说苏正清却越是亢奋,越是来劲,越是斗志昂扬的。她还是坚信那句话,这也非得吃点苦头他才能老老实实起来,可她哪里又舍得让苏正清吃苦头呢。
这边小彤落梅刚刚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心神都刚刚安定下来准备上妆登台的时候,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个人。这人蓬头垢面的,跑的气喘吁吁,后面还有一位戏院的人紧追着他。追到这人便用手抓着他的衣服朝外面拽,嘴里还骂着:“小赤佬,这戏院后台还是侬能进来的!”使劲的拽着,说着话夹着上海话。
这人喘着大粗气,口中喊着落梅:“落梅小姐,落梅小姐,是我!是我!”这人死命的喊着落梅,落梅听到有人这么急促的喊她,便立刻转过身子来,看到这人是苏正清的同学,心便凉了一半了,最怕的事情可是要发生了。这人又说着:“是我呀,我是郑裕民,咱们见过几次面的。我有大事告诉你!”
落梅赶紧走上前去,让那人把郑裕民给放开了,小彤看着这况也赶紧走过来了,两个人紧紧的盯着他看着。落梅慌忙的说着:“是不是苏正清出事了?是不是?”落梅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是,是!”郑裕民还在喘着粗气,身上的弹药灰尘抖落了一地:“刚才我们去公共租界示威游行,苏正清和我们其他的同学被英国巡捕抓走了,英国人说是要即刻就要枪毙他们,我是死里逃生跑到这里来给你报信的!”郑裕民也着急的了不得了:“落梅小姐,你比我们有法子,能不能想法子救救我们同学,而且苏正清也在英国人手里呢!您想想法子吧!”
落梅一下子定住了神,她早就料到苏正清会出事情,而她也早就知道如果苏正清真出了事情,找一个人一定可以轻轻松松的把苏正清安安全全的从英国人手里给救回来。就是白如山,也只有白如山。她早就把事情给想的好好的了。
落梅转过头来看着小彤,好一会小彤才明白过来落梅一直看着她的原因,她低着头沉思着,她是一百个不情愿去求人,而且求得还是白如山。可她看着落梅的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这一会子流的眼泪,就好像比落梅流过的所有眼泪还要多。她怎么可能不去,在不情愿也还是要去的。
她对着落梅说着:“你就先和他一块到关着同学们的地方,我现在就去找白先生,我在和他一起过去,到时苏正清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出来的。”小彤说完就站着看着落梅,她还想帮着落梅擦擦眼泪,可落梅却等不及了:“赶快去啊!赶快去啊!”说着落梅还用手使劲的朝外推着她。
小彤无法也只有赶紧坐上黄包车朝白公馆过去,心里想着白先生一定要在家里。路很长,车夫跑的比平时快多了,可路还是很长。小彤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等一会可要怎么见白如山呢?又要怎么张口求他办事呢?这离上次说的那些话还没几天,现在就又贴上去了,而且是自己主动贴上去的,怎么去见人?都要到了她心底还是一百个不愿意,她不是不愿意帮助落梅,只是不愿意再去见白如山。这很是难为情。
想着想着车子便到了白公馆,小彤下了车快速快速的朝铁栅栏大门过去,然后狠狠的揿铃,小彤便看到有人朝门这里过来了。那人远远的看到了是孟小彤过来,还一副急促的样子,便走的更快了一些。大老远就说着:“孟小姐,可是有事么?”
小彤不愿说话,可不说话谁能知道你来是要干什么呢?她说着:“您好,我有急事来找白先生,请问白先生在家吗?说我找他有事情。”
“在的,在的,可巧刚回到家来!”这门房又说着:“孟小姐,不要着急,您先慢慢的走,我去里面给你通报一声。”说完,这人打开大门让小彤进来,然后他先跑着去通报。
小彤实在不想进去白如山的家里,她就对着那人说着:“我不方便进去的,您就告诉白先生说孟小彤有要紧人命的事求他,请他出来见一面。我就站在着门口等着他,请他快一点过来。”小彤说完便站着不动了,这回话的答应了一个是,便更加快的跑进去了。
回话的人刚刚消失在小彤的视线中,便又出现了,后面还跟着白如山。她透过大门远远的看着白如山朝她走过来,他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这么大老远的传过来的就已经把小彤给暖化了。小彤感激的眼泪就要出来了,她慌忙的低下头抑制着情感,可眼圈还是红了。原本就是放不下他的,看到了他自然会重新把旧情给勾起来了。
白如山心底也是激动的,这么久了还是小彤头一次主动来找他,也不管为什么来找他了,总之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心可不一定来了,但心在人的身体里长着呢,正在突突的跳着呢,所以心也跟着来了。心都跟着来了,还在求什么呢?
白如山依旧轻松的双手抄着口袋里,低着头带着笑看着小彤先说着:“从来没有人来找我,不去见我,要我亲自来门口见的。你什么总是第一个。”他刚说完话她就抬起头看着他,突然见着小彤眼眶发红,便不再开完笑了,问着正事:“怎么还哭过吗?有什么人命的事,快告诉我,只要是在上海的事情,没有我白如山不能解决的。”
小彤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便有底了。她就把事情说了出来:“落梅的苏正清和同学游行示威,被巡捕给抓走了,说了要立刻枪毙。我们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所以来求白先生了,请白先生把这些学生们给救出来。”小彤忍着痛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了,现在恨不得扭头就走。
白如山笑笑,放松了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呢!”又说:“这些学生们别的事情做不了,就只会干这些没有用的事情。”又看着小彤说着:“我清楚你这也不是你自己真心来求我的,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和你过去把他们给弄出来。怎么样?”
小彤刚才还在感激着白如山,现在却想给他一个耳光了。可救人要紧,看他说什么先看着答应,后面再说。小彤说着:“白先生快说要我答应什么事情?”
“咱们得空再去看一场电影吧。”白如山说着,就真的是这么一个轻轻松松的条件。小彤想着他也不会提出多么荒唐的条件,也就答应下来了。不过,她想着自己还要和白如山见一次面,不免心底又是跳动一下。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她的嘴唇笑了一下。
小彤就赶紧伸手招呼黄包车过来,立刻过去巡捕房那里。白如山微笑着用手把小彤伸着的胳膊给按下来,小彤立刻朝一旁撇了撇身子。白如山笑着:“黄包车太慢了,坐我的汽车过去吧。”话音刚落,汽车便停在他们的跟前了。
小彤还是一百个不愿意坐进去,可是救人要紧,她也就勉强的坐进去了。白如山帮着她打开车门,然后一起坐了进去。坐进车子她也不和白如山说话,只是一味的催促司机开快点车,她的眼睛却时不时的不经意的朝着白如山那边看着。
到了巡捕房时,小彤透过车窗远远的就看到落梅和郑裕民焦急的样子。等着车子还没停下来,他们两个人已经过来了。看到了白如山他们两人没有说话,倒是满眼焦急的看着小彤。小彤说着:“白先生这就进去,他们一定会安全出来的。”两个人感激的看着白如山却还是一句话没有,白如山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