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凤歌对着周晗,沉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传话给上官霁云,我要与他私会……我不带人,他要带人就带来……我要与他谈谈同临的事情!”
周晗怔了怔,终于说道:“将军,地点,时间,您定下吧。”
……
春天已经来了。山谷之中,杜鹃点点,耳边传来子规的声声清鸣。靠着大石头握着,易凤歌是一副最慵懒的姿态。手中的碧玉箫横在嘴边,吹出了一缕极细极淡的旋律。那是古箫名曲《碧润流泉》。箫曲演绎着那深山峡谷之中淙淙流水的情景,一片欢悦。
顺着箫声的指引,上官霁云走进了山谷。
面前小溪仄仄,细柳婆娑。面前的女子,依然是一套男装。不过臃肿的冬装已经退去,寻常的男装下面,依稀可见那曼妙的身材。与几个月前相比,易凤歌的身子已经丰润了很多。
易凤歌眼角瞥过上官霁云,含笑示意,嘴边的箫声,却未曾终止。
上官霁云靠着一棵柳树,盘膝坐下,凝神听箫。堪堪等到一曲终了,才鼓了三下掌:“凤歌将军的箫声,竟然每一次都有新的感受。”
易凤歌淡淡一笑,说道:“请品评。”
上官霁云道:“虽然极妙,但是其中竟然有杀伐之音,与《碧涧流泉》意境,不相符合。”
易凤歌将碧玉箫放下,微微笑道:“既然听出了杀伐之音,为何还留下来听?”
“至少将军现在不能动我。”上官霁云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坐姿,微笑道:“两国才达成和议,将军若是设计杀我的话,就要面对天下的唾弃。将军不是不要面子的人。何况,我所知道的将军,虽然身为女儿,却是豪情满怀,超越男子。如何会做出这等卑鄙龌龊的事情来。”
“什么叫龌龊,什么叫卑鄙?”易凤歌微笑道,“你也是用兵之人,当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只要与云国有利,我就是让天下唾弃又如何?”看着面前的男子,微笑道:“将军当日国宴一语,天下皆惊。谁人会认为将军卑鄙龌龊了?”
上官霁云看着面前的女子,微笑道:“霁云是真有求凰之意,奈何将军太过理智。”
“既然知道本帅理智,你就不该来。”易凤歌淡淡笑道:“你要进同临,我不准。你以为,两人私会,能谈出什么来?”
上官霁云眉梢含笑,道:“虽然知道,此行难免陷阱,但是又记挂着将军的箫声,不能割舍,此其一。霁云虽然进入同临,却一直担心着将军大怒。将军有召,自然不敢不来。此其二。”话里真真假假,连自己也不知那一句是真话。
易凤歌站了起来,微微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不会放弃同临的。你现在趁早退出,否则,别怪我无情。”
上官霁云道:“将军用词,未免过激了。同临本是庐国土地,庐国近年连连损我苏国内贡,我苏国上同临自己取回,如何错了?将军为此事来问罪,未免不当。”
易凤歌冷哼一声道:“你不要跟我玩什么绕口令。我是粗人,向来不玩绕口令的,你就给我一句话:退,还是不退?”
上官霁云含笑道:“将军,在下即便是口头答应了将军,苏国朝廷也不会答应啊。何况将军,现在也没有能力与我苏国一战。”
易凤歌冷笑道:“如何没有能力了?你给我说明白些。”
上官霁云道:“云国皇帝陛下,对将军已经有了猜忌之意。但是将军军权在手,无可奈何而已。将军擅自开战,即便是为了云国开战,你以为,云国皇帝陛下,会爽爽快快支持将军?将军要强,铁龙骑在于连山中自耕自食,但是三年下来,并无余粮罢?手中无粮,如何与我苏国交战?”
易凤歌冷笑道:“你原来是拿捏定了……”转身离去,道:“既然这样,战场上见罢。”
“将军……”上官霁云在身后呼唤,声音却是有些迟疑不定,“将军今日邀约,就不听霁云一曲?”
易凤歌回头,微笑道:“你就吹罢,我边听边离开就是。”
径直离开了。
上官霁云微笑道:“将军今日约我来,主要目的不是谈同临的事情罢?”
易凤歌回头,道:“如何不是?”
上官霁云道:“将军不过是想行离间之计罢了……估计现在我与将军私会的消息,已经飞在路上了。”
易凤歌站住,微笑:“你既然知道是离间之计,如何还来这个山谷。”心中却有些震惊。
上官霁云含笑道:“在下离间过将军与皇上一次,自然也要给将军一个报复的机会……何况,霁云是真的想念将军的箫声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半真半假。易凤歌凝视着上官霁云的眼睛,想要看出点什么。但是很失望,那眼睛,那眼睛竟然是异常纯净,就像山间的泉水。
上官霁云缓缓向易凤歌走进:“将军与在下之间,向来是相互算计。在下了解将军,将军也了解在下……实不瞒将军,霁云完全可以不来应约,但是霁云还是来了。”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霁云……实在想念将军的箫声了。霁云是想,说不定有个机会……”
易凤歌看着上官霁云的眼睛,微微点头道:“你这话,我信。你想要怎样的机会?”
上官霁云眼睛中的狂傲一闪而过,道:“说不定是个向将军……求婚的机会!”
易凤歌纵声长笑,道:“你已经用这样的手段离间过一次!同样的计策不能重复第二次,上官将军,你的师父不曾教你这一点?”
上官霁云微笑道:“不是计策……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真心?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这个世界上,能配得上你的人……只有我?而在山谷中求婚,根本没有第三人听见,根本算不上离间之计?”
上官霁云声音是如此平稳,言语竟然是如此狂傲……易凤歌也长笑起来,说道:“不错,这个世界上,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因为长年累月的对手,你一定将我的习惯摸清了,摸透了!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敢嫁,你就敢娶吗?”
上官霁云怔住。易凤歌笑出了眼泪,道:“上官霁云,我也记得你也有二十七八岁了罢?怎么……还是一个幼稚的孩子?”
上官霁云也长笑起来,说道:“是极,是极!但是,有一点必须说清楚,不是我不敢娶,而是不能娶!……但是,易将军,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如果哪一天,你对云国腻烦了,你可以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上官霁云不管易凤歌,竟然自顾自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一缕箫声飘向易凤歌,那箫声里,竟然有着狂傲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