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小侯爷这番话,却说都没有反驳,因为此刻的夏傲雪确实让在场的人都微微吃了一惊。
夏傲雪扬声说道:“姐姐琴艺高超,惜时自愧不如,不过既得皇后娘娘之令,惜时只能尽力而为。不过,惜时并不擅长古筝,琴倒勉强可以,可否借把琴一用?”
魏皇后笑道:“这有何难,让侍女去娶便是。”
“听闻太子府内有一把凤凰马头琴,弹出的曲子,高山流水,听着心驰神往,不知可否借惜时一用?”
凝贵妃心里略有吃惊,没想到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倒是挺识货的,一张嘴就想借用凤凰马头琴,当下有些冷声道:“这凤凰马头琴是进贡之物,岂由你随意乱用?再说太子府离这别院相去甚远,等去把琴取回来再弹,莫不是边听你弹琴边赏月?”
夏傲雪自然十分清楚这把琴不管是它的价值,还是去取回的费时,都不会同意自己弹奏,可她的目的,不过是让太子知道,自己对这把琴有所了解罢了,因为这把琴可以说是太子的心头所爱,自己当初弹奏这把琴的时候,他还时常感叹自己是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知己。
果然,太子投向夏傲雪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探究和惊讶。
魏皇后命身边的侍女将她放在别院的绕梁琴取来,放置在夏傲雪身前。夏傲雪玉指一拨,轻轻试了试,果然铿锵有力,余音不断。
北安容眉目间难掩鄙视不屑之色,刚那弹古筝的那首曲子,是她弹奏最好的曲子,且注入了自己对太子十分的感情,无论是技巧上还是感情上,夏傲雪绝不可能将自己比下去。
“惜时献丑了。”夏傲雪扬声道。
首个音符响起,竟不是温柔的诉心之情,而是满含肃杀的战争之气。恍惚间,琴声似乎构建出一个壮阔的战争场面,金戈铁马,风起云涌,看人世间多少变幻,铮铮铁骨,傲视众生,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怨!一腔痴心付诸于你,却被你视若无睹,还加以利用!
我恨!夏侯国国已破,秀丽的山河却还在,城春草木却不再属于夏侯国!
夏傲雪越弹越快,周遭的气氛也逐渐凝重起来。
我怒!从未有害人之心,却被人迫害至惨死!
我愿,这一世必要手刃仇人,让其挫骨扬灰,扒皮抽筋!
宣承希侧耳听着,剑眉稍稍聚在一起,他忽然抬起头望向低头弹琴的夏傲雪,为何她的琴声里如此悲愤?浓浓的战场肃杀和无尽的仇恨,竟然出自她的手!
十一殿下同样吃惊地盯着夏傲雪,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读懂了琴声里的怨恨,在这一瞬间竟是觉得这琴声弹到了自己心里去,他何尝不是身陷狼群,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想他死,若不是他谨慎小心,如何能活到现在?自己内心充满着怨恨,何尝不是要将仇人全部杀光?
众人沉浸在这雄伟壮阔的曲子里,直到夏傲雪弹完了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时之间,百花园里静的一根针都可以听到。
夏傲雪眼角微微有着湿意,却在躬身行礼的时候,用手绢拭去眼角的湿润。
“此曲真是太精彩了!”兰妃率先开口,犹自还在回味那曲子的韵味,赞叹不已,“这曲子完全不像是出自闺阁女子之手,这霸气,这气魄,便是上过战场的将军,只怕也是不相上下。”
人声逐渐嘈杂起来。
“天哪,这是她弹的吗?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小侯爷语无伦次了,竟然重复用太好了三个字不断形容夏傲雪的琴艺。
“凝贵妃,你觉得惜时的曲子如何?”魏皇后看向凝贵妃,虽是问句,可话里的肯定却是不容置疑,这场比试,不论是弹曲的技巧,还是曲子的意境,显然都是夏傲雪略胜一筹。
凝贵妃美目含着一丝惊讶和厌恶,深深地扫了夏傲雪一眼,继而淡淡说道:“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曲子里竟是些打打杀杀的氛围,莫不是弹曲之人也是充满仇恨之人?”
“就是啊,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弹奏出来的曲子却是这般狂傲,看来丞相府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林尚书的女儿林芸,因为自己和闺友聊心事被夏傲雪撞破后,对她一直有着怨恨,各自看不顺眼。
“这有什么不好?草原上的姑娘,没有一个娇弱的。”琪琪格马上反驳道,夏傲雪今日弹的这首曲子,她实在是太喜欢了,若是在辽阔的草原上弹奏,肯定会更加好听。
“曲子从不分好坏,只分有人懂还是没人懂。”兰妃笑着开口道,“我就觉得这位三小姐弹奏的极好。再说了,之前也只是说比试,又没说定是要按照什么样的标准去比试。难道准太子妃输不起吗?”
北安容对今日夏傲雪的表现,已经远远不能用震惊这个词来形容了,怎么会弹奏的这么好?她自小就被禁足在后院,更没有师傅去教授她琴棋书画,可以说在这方面是一穷二白,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兰妃唤自己的名字,北安容收回思绪,努力在脸上展现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说道:“兰妃娘娘说笑了,输赢不重要,大家喜欢便好。”
即使在场的人认为夏傲雪的琴艺更高一层,但绝不会有人明面上支持她,因为北安容背后是太子,那可是以后的一国之主,谁愿意得罪?
太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夏傲雪,她弹奏曲子的风格,和那位质子公主倒是有几分相似,当年她在质子府的时候,大多都是弹奏这样磅礴雄伟的曲子。
凝贵妃开口道:“既是不分上下,不如再继续比试好了。”这明摆着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定是要继续比赛分个高低出来,好压一压魏皇后和十一殿下嚣张的气焰。
洞悉凝贵妃的心思,魏皇后也不点破,不过是略一颔首表示赞同。
十一殿下宣承玮看着夏傲雪低垂着头,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冷的笑容,自己倒真是小看了这三小姐,用尽心机选了这样的曲子,看来她根本就不是初次见面看到的乖巧模样,竟敢对自己如此阳奉阴违,当真是活腻了。
在这热闹中,只有七殿下宣承希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膝盖上,谁也不知道夏傲雪的底细,但是他却很清楚,一个能为了达到目的,胆大到推殿下入水还假装将自己救了上来的姑娘,若是没点本事,会应下这场比试吗?这三小姐,越来越有趣了。
“琴既已比试过,那不如就来段舞好了。”
北安容闻言面上不由一喜,她最近新排了一首舞曲,本是想在腊八祭祀上献给凝贵妃,不如就在今日让大家大开眼界。
北安容点点头,下去换了身衣服。夏傲雪却站在原地不动。
“惜时,你不用去准备吗?”魏皇后不由问道,这别院也时常会有宴会,因此舞女和一些服饰也都有备着。
夏傲雪摇摇头:“惜时不用去准备,不过还要请采青郡主帮我一个忙。”得到魏皇后首肯后,夏傲雪在聂采青耳边低语一阵。
清脆的琴音骤然响起,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一群身着五颜六色纱衣的舞女,从侧道处缓缓而入。每个舞女的衣领边,都夹带着各色的羽毛,或洁白如雪,或明媚似黄,或灿烂胜红,舞女脚步轻盈,每晃过一步,轻飘飘的羽毛便浮动几分,颜色交错着,甚是独特。
舞女手里的羽毛扇交覆在一起,婀娜舞姿,慢步轻盈,羽毛扇一落下,一长发披肩女子,从中绕了出来。那张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仿若是九天仙子落凡尘,但最另人难忘的却是那一双蒙着雾气的星光水眸,浮着淡淡的忧伤,秋波荡漾,让人忍不住多了几分疼惜。
长发女子的耳边,点缀着七彩孔雀毛,淡雅中又添几分贵气,手腕和脚踝处都系着红绳,红绳中间,都是清脆悦耳的银色小铃铛。纤纤玉手,如影魅步,叮咚悦耳声,更像是春日里的百灵,唤醒沉睡已久的深山,听之风云为之变色。
随着最后一声叮咚,那长发女子缓缓旋转伏地,发梢上长长竖起的羽毛,随风轻微的摆动着。良久后,百花园才响起如潮般的掌声。
周围的赞叹声早已不绝于耳。此刻北安容为了跳这支舞,更是刻意精心妆扮过,众人看过去,只觉得她更加容貌绝色,犹如那傲然绽放的牡丹花,真真是美到了人心里去。
长发女子轻柔的抬起头,如墨般的发丝被玉手撩到耳后,似星星般的眸子闪烁着:“安容献丑了。”
凝跪一脸的惊讶,却掩不住满脸的骄傲:“本宫今日才知道,容儿你竟是这般善舞,刚这一出舞,可有名儿?”
“这曲舞是容儿新编的,还未曾想曲子。”
“不如就叫百鸟朝凤,姐姐觉得如何?”凝贵妃言笑兮兮一瞬不瞬地望着魏皇后,“皇上早已下旨册封容儿为太子妃,不过是因为太后的仙逝而守丧三年。明年开春后国丧一过,太子马上就可迎娶容儿,早晚会母仪天下,不是吗?”
魏皇后脸上虽也在笑,可那笑容仅仅是浮在脸上,并未到达眼底,道:“妹妹喜欢就好。不过世事难料,万事瞬息万变,凡是还是不要过早有定论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