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头也不回地出了仁明殿。
她耳力敏锐，自然不会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步伐愈发快了起来。
“落雁！”秦王情急之下，竟施展轻身功夫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落雁反射性地闪避。
秦王的手顿时抓了个空。
不过，落雁此时也停下了脚步，半转过身，正好和秦王四目相对。
他的眼中满是热切和歉然，她的目光却冷然无波。
“落雁，你别生气。”秦王皱着俊眉，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也没想到母后竟然会这般对你。如果我知道……”
“早知道又会怎么样？”落雁淡淡反问：“早知道就不会让我进宫来见皇后娘娘了吗？”
秦王诚实地答道：“见还是要见的。不过，我应该事先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定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了！”
落雁：“……”
落雁难得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王看在眼里，顿时信心大增。
这两年来的相处，他也渐渐熟悉了落雁的脾气。她说话毒舌犀利，其实心肠并不如外表那般冷硬。
如果她对他半点都不在意，刚才母后动怒发火的时候，她绝不会沉默不语，而是会极尽冷嘲热讽，不将母后气的七窍生烟决不罢休。
事实却是，她将满心的怒气忍了下来。
所以，她也是在意他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秦王的眼中骤然闪出夺目的光辉：“落雁，我有话要和你说。我……”
落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这里可是仁明殿的正门外，不知有多少宫女太监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两人站在这儿已经非常惹眼了！
秦王挑了挑眉，笑得无比嚣张霸道：“只要我一声令下，这里立刻就会空无一人。谁都不敢打扰我们两个！”
落雁冷笑一声：“你想待在这儿就待着吧！我可没心思奉陪。”
说完，转身便走。
这一回，秦王没有再叫住她，而是一声不吭地追了上去。
……
于是，宫中的内侍宫女们，生平第一次有幸见到了秦王一脸陪笑地追在一个少女身后的情景。
几个扫地的宫女忍不住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老天，那个真的是秦王殿下吗？”
“当然是了。不过，秦王殿下平日对女子从不假以辞色，对谢小姐都是不冷不热的。今日怎么追在这个少女身后？”
“这个少女是什么人？莫非是秦王殿下的心上人？”
“长得这么普通，连我都不如，秦王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说这话的宫女，语气里明显地飘出了酸味。
另一个宫女出声嘲笑奚落：“得了吧！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就凭你，替秦王殿下洗衣扫地都不够格，还是别妄想了。”
几个宫女彼此嘲讽一番，用羡慕不已的目光送走了两人的身影。
落雁生性敏锐，对落在身上的一道道视线自然不会无知无觉。只是，她此时满心纷乱，根本无心留意这些罢了。
她走的快，秦王走的也快。
她走的慢，秦王也跟着放慢脚步。
总之，两人相隔总不会超过三米的距离。
总不能在宫中施展轻身功夫吧！
落雁再不情愿，也只得任由秦王跟在身后。一路快步疾行，很快便到了宫门处。守着宫门的侍卫先见到落雁，正要张口索要腰牌，秦王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快些开宫门！”秦王不耐地吩咐。
按着宫里的规矩，没有腰牌是不能开宫门的。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敢找秦王要腰牌？
侍卫忙陪笑着应了，开了宫门。
待落雁和秦王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侍卫才悄声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这位姑娘才进宫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
秦王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外。
落雁冷着一张脸上了马车。
秦王平日出行，只骑他的宝马，几乎从不坐马车。在他看来，只有女眷才会乘坐马车，男子就该骑马才对。今日，秦王却毫不犹豫地跟着落雁上了马车。
秦王一声令下，车夫便赶着马车回秦王府。
马车前后，照例有几十个身手高强的侍卫随行，百米之内，任何声响都逃不过这些侍卫的耳朵。
落雁不想看秦王，更不想和他说什么，将头扭到一边，一张嘴唇抿得紧紧的。
秦王倒是按捺不住张了口：“落雁，母后脾气不太好，今日对你说话也刻薄了一些。你别放在心上。”
刻薄了一些？
落雁睥睨秦王一眼，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唇角：“秦王殿下这话说的太谦虚了！皇后娘娘何止是刻薄了一些，如果我性子温软逆来顺受，刚才在仁明殿里，只怕要被掌嘴的宫女扇成猪头了！”
秦王立刻道：“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落雁：“……”
落雁就是有再大的火气，听到这样的话，也顿时哑然无语了。
是啊！秦王总是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下所有的责难。不过……
“如果不是你主动让我进宫觐见皇后，也没有今天这一出。”落雁冷然说道。
这一次，轮到秦王哑然了。
落雁原本不想将话说的太过直接，免得伤了秦王的颜面。不过，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她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自欺欺人了。
“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皇后。”落雁抬头看着秦王，淡淡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身份尊贵的秦王。而我，不过是武昌侯的庶出孙女，自小在山野里长大，不会琴棋书画，性子不够柔婉可人，说话直来直去，不懂宫里的规矩。”
“我这样的女子，本来就不配和你来往。皇后娘娘看我不顺眼，也是难免的。”
“过了今日，我不会再来打扰殿下。也请殿下忘了我吧！”
秦王：“……”
失望羞恼混合着怒气，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化为无尽的怒火，喷薄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