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来了青山城，还在这里搅风搅雨，而且，跟庞雏凤对上了。”
王诏一脸不可置信，齐正却点了点头，“大人，我们回青山城不久，他就跟邹桐来了青山城。”如此算来，都快一个月的。有的人，怕是片刻都闲不住。
府尹大人的稳重，此刻全然不见，兴奋地搓着手，“齐正，你说，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老实来开封府办差。”
第一次见李晟的时候，只是觉得他聪慧，洞察力强，能够好好培养。第二次，在柳家庄设伏，坑了明教一百骑兵，削弱了敌人的力量。这样的功绩，早就该打赏，却只能给柳太公加一个名誉的云骑尉。
身家清白，资质无双，培养好了，会是大宁的脊梁。王府尹不动心是假的，但李晟还看不上他。王府尹的处境，就是在火上跳舞，随时都能烧成灰烬。
“大人，他似乎不愿意来开封府？”
王诏叹了口气，“咱们看着风光，被王黼这么一闹，在朝堂的影响力大大降低。”令人无奈的是，这种矛盾，还不可调和。王府丞一系的人马看好戏，消极怠工，让开封府的工作很难搞。
对付外务的时候，还要费心处理内务，王诏身心俱疲，对这位置，基本上没有什么留恋了。
朝堂上都是魑魅魍魉，哪里有地方州府舒心。在州府时，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一切的机构都按照自己的来。有人敢唱反调，那就卷铺盖走人。现在呢，自己的副手公然做对，都没有办法去整治。
王府丞的后台硬，当朝蔡太师，童枢密，梁内阁……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不希望开封府动荡，还有皇后娘娘的斡旋，王诏早就被撵出青山城了。
王诏颓然道，“那小子，什么都看得清，我这府尹，很快就要到头了。”
齐正道，“大人，咱们可不能放弃，叫这些小人得逞了。”王诏狂笑，“我来青山，反而胆子小了很多，他们想将我打倒，没有那么容易。你好生留意那小子，跟庞雏凤作对，胆子真大，必要时候保下他。”
王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西水门前两天，陈醋店儿被潘府的潘越莫名其妙砸了，你可以从这里下手，或许能够找到那小子。”
齐正依言找到了潘府，潘胖子这几日简直生不如死。时刻惦记着女神，想起乡下来的小子，正和自己的女神你侬我侬，卿卿我我，肺都气炸了。
皇后娘娘的懿旨可不好违背，他只缠着潘老夫人，让她去宫里求求情。潘老夫人有意让潘越定一定心，让他好好想清楚了，才肯求情。
府里的下人们，把潘越当成瘟神躲避。潘越的脾气很不好，谁都不想挨了无妄之灾。平日里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都未上门探望。他想找人对付姓陈的小子，都没有机会。嘱咐两个老兵去办事儿，尽是推诿，“老夫人吩咐了，不让我们出去。”
“少爷，少爷，有人找你了。”潘越喜上眉梢，程辰辉那小子总算来了。然而，并不是死党，齐正准备公事公办，“潘大少，奉我们大人之命，向你询问，为何要派人砸了陈醋店，你可是跟陈醋有仇？”
潘胖子的脸黑的如锅底，这群白痴家丁，害自己被禁足不说，还闹了个笑话。“谁跟陈醋有仇，我跟陈记粮店有仇，这群废物，寻错了方向。”
李晟的姑父家，不就是开陈记粮店的么。齐正支援万友县行动的时候，知道了陈记的情况。心里偷笑，潘越不知怎么跟李晟结怨，要砸陈记粮店，结果没找到地方，仆人把陈醋店给砸了。
“你因何跟陈记有仇？”“那陈家小子敢横刀夺爱，我能放过他。”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潘府的大少爷为了杜侍郎家的小姐着了迷，都好奇，杜侍郎家的小姐究竟多么美貌，让潘大少发了疯。
原来潘大少跟陈家秀才争风吃醋，牵扯到了李晟。这些家丁去砸陈记，找错了地方，把陈醋店给砸了。“行了，情况我已知晓，你好好闭门思过吧。”潘胖子急了，“大人，您能不能帮忙给程国公府的程辰辉带个信儿，让他来潘府一趟。这是小意思，还请笑纳。”
齐正接过银子，“好，话一定带到。”出了门，转头就忘了，让你们串联，给李晟找麻烦，真是想得美啊。齐正打听陈记粮店的位置，转了几个圈，都没有看见。
正纳闷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得意楼。得意楼，只有那位得意的笑，得意的笑，才能够想得出来。
一点儿都不像是粮店，难怪潘府的人会找不到。齐正敲响了得意楼的大门，里面探出的脑袋，正是眼神闪烁的李晟。
见到齐正，李晟很高兴，这完全是可靠的队友。王府尹按兵不动，不顾柳家庄死活，还要抽调县城的衙役。齐正却马不停蹄，单枪匹马就来助阵。他跟柳诚，是真的有了情义，就差义结金兰，歃血为盟，绝对是自己人。
“阿晟，你藏得可真紧，这地方一般人还真找不到。”
李晟呵呵一笑，“这不，还是被齐叔你给找到了，快请进。”
齐正推门进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是这个招牌我可找不到你。哦，小毅也在啊。”
柳毅恭恭敬敬行礼，“齐叔好。”少年们跟着招呼，“齐叔好。”
“我猜啊，他们是来请你回去的，可是你反而把他们留下来了。”李晟有些尴尬，“齐叔，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唐武，快，上茶。”
齐正打量周围的环境，打量着少年们，见他们浑身有力气，锐气十足，“你们的伙食一定很好，都没有饿着，我猜西水门那些有头有脸的店面，都是被你们给劫了。”
李晟和柳毅只能跟着打哈哈，“齐叔，你能糊涂点儿嘛，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齐正很是郑重道，“阿晟，开阳县对你来说太小，只有青山这样的大城才适合你。可是，青山城的水可深着，你这一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捧日军的指挥使都觉得庞雏凤厉害，那就是真的厉害，“齐叔，你跟我说说，庞副帮主哪里厉害了？”
昨日听了秋沫儿的道听途说，不能全部当真。齐正一直在青山城当差，对这里的事儿知之甚详。他这里的情报更加接近真实，只有吃透了庞雏凤的性子，才好对付他。
“他很厉害，汴通帮以前只在夜市一角，在他的带领下，一跃成为青山第一大帮，你说他厉不厉害？”
这样的功绩，值得称赞，李晟纳闷了，“不是说龙帮主厉害么，在龙帮主手里，汴通帮就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龙帮主厉害，没人见识过。庞雏凤的厉害，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李晟重复秋沫儿的话，“勾栏子，黑风堂，相国寺，土市子，这四场战役，我已经耳闻，他还有其他厉害的地方么？”
少年人，就是心高气傲，不太服人，“他的成名，就是这四场战役，可是你哪里知道，在勾栏子保卫战，他身中十一刀，守在门口不曾退后半步。北辰帮的进攻，由此遭遇了阻挡，最后灰溜溜退了回去。那时候，庞雏凤只是一个小喽啰。”
少年们听得热血沸腾，的确是英勇事迹，身中十一刀，一步不退，充分说明意志之坚定，性格之坚毅。
“黑风堂一战，旁人只知道他打败了黑风堂的堂主，把黑风堂驱逐出了汴河，可谁知道过程。单老堂主乃是铁拳高手，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最后，二人以输赢定胜负，庞雏凤处于劣势，硬抗十八拳，找到破绽，一举击败单老堂主，西水门地区自此易主。”
庞雏凤在成长，抗住压力，还能觅得胜机，打败了一方霸主，拓宽了汴通帮的势力。
“汴通帮的龙帮主，谁都不知道什么来历，神秘地很。在大相国寺礼佛时，突然出现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高手。当时，进入相国寺要卸掉武器，庞雏凤空手与杀手搏斗，力保龙帮主的安危，身上的残疾便是那时候落下的。”
那时，庞雏凤的功力，心性，都已达到了巅峰。英雄气短，受了不可治愈的损伤。
“相国寺一战之后，他就很少动手。他开始发掘人才，并用计谋取胜，如今汴通帮收罗了很多江湖上的高手，他们势力强大，就算官府也要忌惮几分，你一来青山，就惹上了他们，真是胆子够大。”
与汴通帮为敌，李晟不悔，有些问题要纠正一下，“齐叔，可不是我先惹上他们的。汴通帮分堂鲁能，不由分说，将我的面店砸了稀巴烂，还指着我的鼻子叫我小心。”
齐正假设当时的情况，知道李晟必然不能忍的。这小子的身体里，藏了一头凶兽，别人不惹时，能够相安无事。可若惹到了，必然将择人而噬。
李晟气愤道，“他砸我店铺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我买了一担豆腐。丁德的儿子丢了，老婆疯了，就靠一家豆腐店维持生计。金税官想要他的店铺，不准任何人买他的豆腐，而我偏偏买了。”
少年人，谁没有几分正义感，柳太公对他们的教育，可不是当恶霸，而是要保家卫国。柳毅正是受了这种思想，才一心想要当兵。
“他们不仅警告了平安堂，还合起伙来把我的店给砸了。所以，我略施手段，将汴通帮西水门分堂连根拔起。”李晟说的云淡风轻，城隍庙一战，实则惊心动魄，几次都快发生变故，自己更是差点儿遭了杀身之祸。
齐正听得心惊胆战，李晟说这话的戾气，直冲云霄；对汴通帮西水门分堂的覆灭，冷漠到了极点。柳毅诧异道，“阿晟，你怎么没告诉我，洪水期间，你都干了什么？”
李晟摇头，“你又没问，齐叔，你现在觉得，是我非要跟汴通帮为敌么？”
世事如棋，各种因果，巧合，总是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碰撞，“好了，既然出了气，就不要跟汴通帮死扛。庞雏凤不会在乎鲁能的死活，咱们好好待着，不要去惹他们了。”
齐正是好心，李晟却不能听从，“齐叔，晚了，现在不是我要惹他，而是他要惹我。”庞严一定嘱咐过庞雏凤，定要取他的命，才会甘心。
“天武卫左厢二营庞严，庞指挥，你听说过没有？”齐正道，“有所耳闻，怎么，你跟他结仇了。”李晟冷笑道，“鲁能抢了百姓们的救命粮，囤积起来。天武卫缺粮，我便借庞严的刀，除掉了鲁能。事实上，庞严只想跟鲁能和解，在我的算计下，最后只能杀了鲁能。我虽然帮天武卫夺得了粮草，但庞严不仅不感激我，反而要除掉我。庞雏凤跟庞严都是出自庞家庄，你说我还能退么？”
惊讶于李晟的能量，又为现在险恶的形势担忧。“阿晟，府尹大人若是出面，庞雏凤不会听庞严的。官府和极道，朝廷和江湖，毕竟不是一条道。”
“得了吧，府尹大人还能在开封府待多久，我才没有心情陪他去江南乱局。”朝堂上，明着恭维王诏的剿匪能力，实则想把他放逐到江南去。
如今，江南的反贼猖獗，偏生朱家政权还在卖力盘剥百姓，给明教送去更多的有生力量。王诏就算是退役，也比去江南好。他哪里有精力，再去训练一府精锐的士兵。
明教的势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急速膨胀，攻占江南四十州后，有了建国的态势，朝廷才会抽调西北劲旅平乱。而今大宁，最具战斗力的部队，不是禁军，而是西北与哒哒国鏖战的种家军。
开国将门成了过眼云烟，而今，是西北将门的天下。老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都是西北的擎天柱，将哒哒国的熊熊野心，浇灭在西北防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