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侄儿的评价，还真是如此。胆大包天，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学无术不可能，缺心眼倒是真的。荀老先生翻着老眼，“你一个人，就想要把郑之昂拿下？是你自己来的，还是荀术派你来的。”前些年，李晟扶灵回荀家的时候，还那么灵动，几年不见，越发狂妄了。
李晟无语，他的名声，被无良师父彻底给回来了。当先生的，没有教会学生什么东西，倒败坏了名声，真是岂有此理。“老先生，您想什么呢，我这一次，可是带兵来的，决心要拿下郑之昂，还颍昌府太平。”荀老先生激动地走来走去，李晟深怕他一激动，倒了下去。
荀老先生思量着，“你是要老夫，替你骗开城门，然后攻进许昌城，将郑之昂诛灭。可是不教而诛，有为国朝法度，咱们可以先把他控制起来，然后收罗罪证。”跟老人家说话，就是有些累，李晟叹了一口气，“夫子，不能打开城门，我们得悄悄混进去。”
看李晟小心翼翼，荀老先生疑惑道，“你们这一次带了多少人来？”李晟竖了一根手指，“一军？”如果一军的话，早把丁恒打得落荒而逃，还这么狼狈干什么？“一营。”“什么，才五百人。”荀老先生指着李晟的脑袋，“小子，你不好好想想，这是送菜来了，许昌城里，正规军都有三千？”
李晟笑了笑，“你的消息落后了，如今，许昌城三千军队，全部出了城，我们只要能够潜入进去，就有很大的机会得手。”如果不是处于劣势，又怎么会兵行险招。荀老先生点了点头，“你既然来荀家庄，想必有了主意，说吧，老夫听着。”
这才对么，既然没有办法，就洗耳恭听好了。李晟点头，“荀先生，您不妨回许昌城祝一次大寿。祝寿当然需要庆贺，请一些戏班，多一些，乃是很正常的。咱们这寿礼还不能办小了，得把许昌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请过来，当然，少不了郑知府。”
“他恐怕不会来？”郑之昂和本地乡绅之间仇恨大了，他们服软，可不代表仇恨消除。李晟笑了笑，“他当然要来，先生您主动跟他和解，他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嗯。”荀老先生脸都气红了，“我呸，谁要跟他和解，就他做的这些事儿，砍十遍脑袋都不够。”
怎么这么固执，李晟替他顺了顺后背，“您息怒啊，咱们都是来假的，抓住郑之昂，什么都不是。我得找一找荀青先生，他应该会比我办的周全一些。”他们越低调，反击的时候，越强劲。悄悄潜入许昌城附近的第十四营，就是发动反击的导火索。
荀老先生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行了，具体的东西，你去操持，你弟弟，最近学业如何了？”还真是差别对待，当初，要在荀家给他说一门亲事，荀家可是百般推诿，“很好，刚考中了秀才，榜首，估计下半年，就要去考一考举人。”老人家笑容满面，“这倒是不急，先进学为好，你娘怎么没派人来提亲？”
李晟完全跟不上思维，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荀老夫子似乎想通了，“你姐姐还没出嫁？”李晟点了点头，“真是不像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家，我荀家这么多优秀子弟，她怎么一个都看不上。”心里都住了人了，又怎么还看得上别人呢。
“你呢，你定亲没有？”如果非得按次序来，柳昭还排在李晟的后面。李晟无言以对，“您早些休息，我还有事儿要办，就先告辞了。”李晟推门而出，要了一家客房，捂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思索接下来，应该怎么混入城中。
窗外，又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索，李晟猛地推开窗户，大声喝道，“谁？”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叫了起来。透过窗子，开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正皱着眉头。不远处有丫鬟跑过来，“小姐，小姐，你没有事儿吧。”柳昭的这个未婚妻，还真是胆子挺大的。
丫鬟插着腰，对着李晟就是一番数落，“你好大的胆子，敢吓我们家小姐。”李晟看着腾地邹眉头的荀小姐，“你想打听柳昭的消息？”荀小姐点头，“你是柳家来的人，您应该知道他，他长什么样子，学问怎么样，人品怎么样？”她恨不得一下子，将所有的信息都掏出来。
李晟嘿嘿一笑，“对不起，我不认识柳家三公子。”砰地一声，李晟将窗户关上，爬上床，呼呼大睡。这些天，跟着捧日军行动，都没有睡一个好觉。荀家小姐在外面气的跳脚，那丫鬟疑惑道，“小姐，他是不是就是柳昭。”“想知道，去问爷爷不就行了。”
荀老夫子板着脸，一顿训斥，“真是岂有此理，半夜偷窥别人，叫柳家的人知道了怎么办？”但老先生还是告诉了她，“就是你三叔说的那个顽劣弟子。”荀梦长大了嘴巴，“柳家的李二少爷，玩了，爷爷，他回去说我坏话该怎么办？”见到未来夫君的兄长，还那么失利，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别理会那个小子，他胆子大的很呢，还不回去敷药，不准再见他了。等柳昭中举后，就会来娶你，柳昭是个好孩子，比李晟好多了。”是好多了，从来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不像李晟，跳脱的没有形状。柳眉如今就唠叨李晟，对他十分不满，恨不能拿跟绳子将他给套起来。
坏孩子李晟，一大早都进了许昌城，城门口的盘缠，并没有增加。李晟拿着荀家子弟的身份牌，成功混入了城里。许昌城是颍昌府的行政所在，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城里很大。李晟来到荀家，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监视的目光。他若无其事走近荀府，见到了荀青先生。
荀青先生很有名，乃是书法大家。荀家一脉，在郑之昂削弱的时候，选着了退避，该捐的粮食，该献出的地，一点儿都不曾保留。这么听话了，郑之昂不好过多苛责。况且前任荀老生贵为帝师，若真是热火了，有无穷的麻烦。
荀青先生是一位妙人，是荀家鲜少几个能跟李晟说上话的。李晟拱手做礼，然后随意坐在椅子上。荀青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哈哈大笑，“你小子长高了。”李晟晃了晃手指，“都四年了，当然长大了。”荀青笑了笑，“你来荀家，不会又来欺负后辈子弟吧。”
四年前，李晟使用诡计，将荀家年轻一代修理的够惨。荀青正式那个时候觉得李晟很有趣，两个人摊开了，倒是无话不说。“我可没心思来过家家了，这一次，是为了打老虎的。”颍昌有猛虎，吃人不吐骨头，荀青道，“郑知府如今越来越膨胀，要搬倒他，可不容易。”
“那是你们，你们总想着从上而下，我不一样，我悬着从下而上。把他先打倒了，在奉上证据，让朝廷说不出话来。”荀青摇头，“你这样，可是逆臣。”李晟摊了摊手，“无所谓啊，只要我问心无愧就行。”荀青点头，“说吧，你们这一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可不相信，你真的是来抓郑之昂的痛脚。”
李晟嘿嘿一笑，当然不是，“捧日军第十四营需要见见学，我跟老大商量一下，觉得牛首寨的人事不错的对手。可是，咱们要应付的，不管是牛首寨，还有颍昌府的三千府卫军。”什么都明白了，荀青点头，“真是高，丁恒带人追踪你们，你们反倒潜回了许昌城。”
声东击西，玩儿得炉火纯青，“行了，我现在便放出消息，家父要祝六十五大寿。在这许昌城，想要郑之昂垮台的人多了。你且等着，我给你拉些盟友。”李晟摇头，“没那个必要，只要砸门混进城来，要抓住郑之昂轻而易举。最关键的时候，是能不能守住城池。”
丁桓知道这里的消息，肯定会带人攻打回来。出去的兵，乃是许昌城的子弟兵，城里的人会不会响应，真的不好说。荀青更是肯定，“他郑之昂在颍昌，才多少日子，到时候，只要家父振臂一挥，那些士兵通通都得投降。”荀家在颍昌府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暂时的低调，失去了作用。
许昌城里很热闹，荀家的消息，总是让人们津津乐道，“听说了，荀哲老先生要在城里祝六十五大寿，到时候，请街坊邻居都去看戏。”“是啊，戏班都进城了，听说，是青山城里最好的戏班。”缺乏娱乐的时代，总是很八卦，李晟看着熟悉的面孔，进入荀家院子，松了一口气。
柳毅画着小丑的浓彩妆，样子很是滑稽，“还有些人呢，什么时候进城？”“明天，许昌城周围村庄，都会来人，到时候混在人群中，跟老先生一起进来。”李晟点了点头，一切都按照既定的目标进行。除了荀青一个人知道，荀家院子的人都不知晓，所以这寿宴，准备地无比逼真。
在颍昌府衙，郑之昂接到了以荀哲老先生名义发来的请柬，他轻轻抚摸着绯红请柬，“荀家的门槛高啊，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们，现在他们发请柬来了，邀请我去参加寿宴。”“大人，他们这是害怕了，想跟您和解。”这几年，把不听话的贵族，整治地欲生欲死。
也有人道，“大人，您不能去，这分明就是鸿门宴。”“现在，他们都瑟瑟发抖，怎么敢加还府尊。再说，我们带好护卫，他们若是敢动手，正好借着机会，一网打尽。”荀家太柔了，根本找不到着力点，这些年，公然反抗的贵族，都被肃清，偏生抓不到荀家一点儿错处。
郑之昂点头，“没错，我打算走这一遭，看看他们玩儿的什么名堂。若是荀哲主动求和，也不是不能答应他们，毕竟颍昌府的安定，才是最重要的。”加上暗中的军队，颍昌府不足一万人。光是青山的任何一个禁军，就能够碾压他。现在对上恭敬，拿好处巴结蔡京，可若是真有变，还得看自己的实力。
郑之昂决定赴宴，好好探一探那些人的口风。有不满的人，他得想方设法除掉。荀家或许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他，他又何尝不会试探这些贵族。郑之昂这人舍得，把最好的，都巴结给了皇帝和蔡相。这人凶狠，对于不服的，让牛首寨灭其满门。这人狡诈，导演一处粮仓被破，继而打击政敌。这人虚伪，能跟人笑得时候，绝对不会哭，背地里却把人往死里整。
颍昌府的人，对郑之昂，谈之色变，有人想去青山告御状，可人根本走不出颍昌府，就被残忍的杀害。现在，郑之昂想不到，被当成兔子撵的捧日军十四营，如今化身狐狸，正在谋划他。他在颍昌府这几年，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惊险的事儿。贵族们，用士大夫的方法，来牵掣一个小人，肯定是失败的。
荀家是真的忙碌起来，采买了很多东西，府里府外张灯结彩，里面正在搭台子，这是一出好戏，必须要好好演。李晟站在院子里，和柳毅一起观察着荀夫的地形，制高点，一定要抢占。明天，可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荀梦一瘸一拐走近院子，看见李晟，没来由脸色一红。柳毅仿佛看见了新大陆，“阿晟，老实交代，她是谁？”李晟懊恼，“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女孩子见了我都脸红。这是阿昭的未婚妻，可不能乱说。”柳毅皱了皱眉眉头，李晟很有女人缘，可他就是没有爱女人的心。
荀梦走过来，很优雅地行礼，“兄长好，昨夜唐突，还请不要见怪。”李晟哪里会见怪，他才不喜欢这一板一眼的，活泼一点儿好，可以中和一下柳昭的呆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