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分兵？”众人觉得不可理解，连日来的奔波，战斗减员，加上杨川阵的一百人，大队伍几乎只剩下六百人。
六百人，碰到李浩博回撤的数万大军，一个浪花都掀不起，估计就会被掩埋。如果兵分两路的话，力量更加薄弱，连哒哒人的戍守部队，说不定都对付不了。
折美鸢很是担忧道，“阿晟，你不会想要死守清边寨吧。”
清边寨，乃是哒哒人回军的必经之路。齐正道，“数万大军过境，即便留在这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通过。对方只需留下一千人，便能攻破这里。”
如果有一万大军在此设垒，定然能把哒哒人牢牢钉住，可人太少的话，没有丝毫的办法。
李晟摇头，他可没有想着在这里拖延敌人，“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往银城方向追击，一路往嗣武寨方向追击，尽力焚毁敌人抢掠的粮草。”
既然押运不回去，就地烧掉，也不能便宜了敌人。曹时道，“不如杨将军一路，咱们一路。”有些不公平，杨传阵只带出来一百人，人数占劣势。
捧日军和保德军，都有些排斥石州卫兵。秦刚等人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杨川阵有些为难，但还是坚持道，“好，我往哪一路走？”
押送粮草的队伍并不强大，哒哒人没有料到，形势变化如此之快。一百人，加上哒哒大军溃败的谣言，完全可以从容应对。
“既然如此，杨将军就走银州方向，速度要快。解救的百姓，让其去子州县。行进的速度一定要快，哒哒大军回撤之时，你们也走子州县。”
并非没有危险，祥佑军司的赫若图离，是不是真的袖手旁观。如果从银州城派兵来支援，又将徒然生出许多变故来。
“总之，见机行事，此战过后，咱们到时可以好好亲近一下。”
与潘忠勇的争斗，以李晟的全胜收场。杨复只有结交晋宁军一条路可走，与潘忠勇相比，李晟很显然靠谱一些。
杨川阵带着队伍，往西北边而去。功劳板上钉钉，人也轻松起来。石州府卫防守绥德县，光复米脂县，朝廷不可能没有表示。
李晟指了指北方，“走，咱们去嗣武寨。”
嗣武寨，位于哒哒国和大宁的边境上，历来都是哒哒人掌控，在那里屯有重兵，乃是哒哒国的门户。
梁钦通道，“嗣武寨屯了三千军，防御大宁突然袭击，咱们根本不能将其攻下来。”
齐正道，“阿晟的意思，不是攻坚，而是要给哒哒人带去压力。李浩博失败的假消息传得越远，部族西逃的人口越多。”
人口只有那么多，榆林等地人口锐减，祥佑军司反而增长了许多。赫若图离跟李浩博不对付，多出来的人口，又不会老老实实交出来。
谁控制的力量大，谁就有更大的话语权。赫若图离当然想把这些兵马全部集合在一起，来建立不世功勋。
李晟当然要成全他，成全了赫若图离，便削弱了榆林等地。
在金国全面入侵之前，晋宁军想要发展，就只能向西。不把哒哒人打废打残，如何敢安心东进，和金人争锋。
李晟点头，“咱们这一计，叫做打草惊蛇，他们跑的越远越好。咱们烧了粮草，耀武扬威一遭，然后往东回晋宁军。”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从六月底，到八月初，整整持续一个多月的战争，即将落幕，暂时会修养一段时间。
开光堡，哒哒人的军队越聚集越多，已经将两山的阵地填满了。嵬名长守垂着脑袋，很是惶恐道，“将主，末将死罪。”
“的确是死罪，大好的形势，因为你判断失误，而全线崩毁。”李浩博的脸色不好看，本以为杨川阵只会打防守战，可谁知道，他竟然如此诡计多端。
从义合寨开始，一系列行动，如同羚羊挂角，又步步为营，堪称艺术。现在，继续往北使诈，弄得哒哒国人心惶惶。国内如今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如果再不回去，老巢都有可能保不住。
嵬名长守咬牙，“末将愿意将功赎罪，攻破开光堡。”
李浩博眯着眼睛，“好啊，多少时间，一天，两天，三天？”嵬名长守被问的冷汗涔涔，开光堡表面上看起来千疮百孔，可是堡垒内的军兵并没有丧失斗志，反而斗志昂扬。
嵬名长守咬了咬牙齿，只要用时间围困他们，绥德军自破。
张金安摇头，“嵬名将军，咱们在这里耽搁不得，米脂县被敌人攻占，咱们的粮草和后路不保。”
李浩博冷冷道，“就是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迂回到咱们后方，还顺势攻占了米脂县。而今他们并没有全部守在米脂县，往北追剿咱们的运粮队，已经有好多支队伍遇袭。”
这一次，并没有步步为营，而是快步向南进攻。米脂县后面的真空地带，让李晟如鱼得水。
“末将？”
“长守，你带人继续围困开光堡，明天晚上撤离。我带人先行撤离，能不能留下折可求，就看赫若图离配不配合了？”
一军主将，所考虑的事儿，都是大战略。李晟还在小打小闹，李浩博筹谋的乃是多军大会战。如果折可求被击败，大宁的西北，完全将糜烂。
嵬名长守道，“将主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知耻而后勇，难能可贵，只要弄清楚了杨川阵的手段，破他的雕虫小技，轻而易举。
开光堡，姚崇明脸色发白，这一站，绥德军减员一半，如今只剩下了一万余人。李浩博一路南来，声东击西，率先拔除了清边寨，并诱惑米脂守将出击。
绥德军到了清边寨，遇到了伏击，被杀的大败。与此同时，李浩博出偏师，趁夜攻下米脂县。紧接着，在米脂县设伏，还好姚崇明警觉，脱离了包围圈，果断撤回开光堡，经营这一条防线。
程辰晨道，“将军，绥德县的围果然解了，围困绥德县的哒哒人，已经出现了。”
姚崇明点头，“咱们最大的危机来了，李浩博必然不甘心，要强攻一次，咱们一定要守住了。”
守不住，便是死。如果突围，必然被哒哒人追杀，绥德境内局势将糜烂。现在只能咬着牙，死守着。
程辰晨点头，“末将去安排了。”
杨决和呼延翔看着漫山遍野的敌人，呼延翔笑道，“老大，咱们这一次能不能活着，有些悬了。你连女人都没有碰，就这么去了，岂不是亏了。”
呼延翔道，“怎么会，老大还要娶大嫂呢，李家不是都等着我们去迎亲了。”
“别一个个没出息，看着点儿，来多少，咱们砍多少。”
哒哒人在山谷里歇息，待到天黑的时候，喊杀声震天。这一堵墙，已经被鲜血染红。杨决和呼延翔提着刀，哪儿有人要撺掇上来，便冲过去，将敌人砍翻。
战斗持续了大半夜，哒哒人几度攻占了城墙，还没有站稳，又被赶了下去。
到天亮的时候，大家收拾伤兵，回营休息。太阳从东方升起，给这个战场带来了光芒。尸体开始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十分难受。开光堡，已成了绞肉机。
白天，他们不会进攻了，但到了夜里，厮杀继续。
姚崇明亲自待在堡垒上，鼓舞士气。绥德军已经到了极限，他们若存了把绥德军困死的心思，还真可能成功。
对面旌旗猎猎，营帐重重，敌人昨夜的攻击力度加大，他反而觉得，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火把映的人脸通红，今夜有月，敌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鼓声，喊杀声，成为山脉中唯一的声音。
到天明的时候，绥德军挤在寨墙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敌军大营，彻底愣住了。“将军，我去看看。”
穿过尸山血海，终于确认，哒哒人退去了。
开光堡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他们终于熬过来了。姚崇明可没有一分松懈，“来人，往北面探，一定要弄清楚哒哒人的踪迹。”
绥德军将士开始收敛山谷里的尸体，大热天，只有用一把火给烧了。这么大的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疫病。
哒哒人是真的撤了，过坚城而不入，快速往银州，嗣武寨方向撤退。斥候来报，“指挥，方将军让您派人接管米脂县？”
“哪位方将军？”现在才零零散散听到外界的消息，让姚崇明愤怒的是，晋宁军一个人都没有来支援，反倒是更远的石州府卫救了绥德。
“石州卫留守米脂县的将军。”
“程辰晨，你带人去接管米脂县，派人往北探听消息。”绥德军损失惨重，接下来，要休整。
程辰晨带着一千人，往米脂县而来。在米脂县，总算弄懂了外面发生的一切。米脂人最感激的乃是捧日军，是那一位李司马。
“什么，捧日军带人光复了米脂县，李晟，李晟他？”
杨决咋舌，“老大，你的妻舅这般厉害。”
呼延翔点头，“捧日军第十四营一路剿匪过来，当然很厉害。”
程辰晨有些发懵，“不是他，那是大舅子，李司马应该是二舅子，你们见过的，就是杜侍郎家里见过的小孩子。”
七年时间不见，小孩子都长成翩跹少年。方岸纠正道，“现在不是捧日军十四营，而是捧日军第十一军。”
“晋宁军中发生了什么？”
“晋宁军原厢都指挥使潘忠勇玩忽职守，纵敌入境，已经捕拿问罪。现在西北监军统领晋宁军，李公子升任晋宁军参军司马。”
程辰晨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柳毅如今乃是捧日军第十一军指挥使？”他在绥德县打生打死，还没有这两兄弟获得的一半功劳。现在姚崇明不要想什么功劳，而是想着怎么脱罪。想起李晟说的话，只要搞掉了潘忠勇，晋宁军厢都指挥使的位置便是柳毅的。
虽然现在没有那个名头，可西北监军，不过是傀儡，晋宁军厢都指挥使的位置，已经落在了他们手里。
方岸道，“程将军，米脂县就交给诸位防守了，咱们还有军务，告辞。”
杨川阵在出发之前，便派人来传递命令。一旦哒哒人退却，将米脂县交给绥德军，方岸这一千人，往子州县方向接应他们。
米脂县的人对他们同样不舍。哒哒人蜂拥而过之时，石州府卫坚定地站在城墙上，没有半分退却。
杨决道，“老大，这么说，晋宁军都在柳家的掌握之中。”
程辰晨笑了笑，“的确如此，战前那小子鬼鬼祟祟的，没想到真的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
呼延翔心有余悸，“还真是多亏他们了，既然这样，老大，你更是要去迎娶大嫂，咱们也算有了一个稳定的盟友。”
“我看成，这事儿，姚将军一定会同意。”
有了地位权势，要想套关系的人，多的不得了。石州府的杨复，只怕肠子都悔青了。不过现在还不晚，陈从安对杨川英不反感。加上李重香催促着，这事儿同样能成。
处理完山谷里的尸体，姚崇明来了米脂县，心绪复杂地看着山河，“石州府卫的人走了？”
“走了，他们往子州县方向，接应杨将军去了。”
姚崇明抚了抚额头，这一次危机总算度过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应付朝廷，还真难办。
程辰晨道，“大人，石州府卫留了一个人，您要不要见一见。”
这一次能不能脱罪的关键，就在石州府卫军，“快请。”
这名军士呈上一本书文，“我家将军让我将它交给指挥使大人。”姚崇明迫不及待展开书文，快速浏览，眼睛盯着书文上的一行字，挪不动眼睛。
石州府卫军联合绥德军，冲哒哒军封锁，杀入米脂城中，断了哒哒人的归路，哒哒人最终不得不撤退。
西北离着青山十分遥远，这里的战报传回去，就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只要他们统一口径，并非不能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