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无声对峙持续,北面二楼上,赵炳然脸色严肃起来,双目眯着。若对峙的越长,一旦赵期昌顶不住败下去,必然是满堂哄然大笑,从此沦落为士林笑柄。
他旁边的人则抬手抚须,看着赵期昌背后的白庆丰、李羡两人缓缓点头,面绽微笑似乎很满意这两名后生的风骨、胆量。
大概两个呼吸的时间,门口处涌来赵期昌亲兵,人还没挤进来,背挂的三尺大红负羽便夺人目光,一条条负羽聚集在一起如同韭菜一样茂盛,抖动间如燃烧的烈火一般。
门口的士子就势避开,十余名亲兵步履稳健,领头的什长王国成手按刀柄,瞪目环视厅中男女,目光凶狠轻轻一哼,又上前两步哗啦一声,单膝跪地甲裙擦地:“将爷?”
都是跟赵期昌朝夕相处的亲兵,一个个亲兵有样学样制造气氛,甲叶摩擦,齐齐单膝跪地,三尺大红负羽抖动,一瞬间形成一团火红:“将爷?”
寂静大厅中,十余人的齐呼可谓是人人听的清楚,神采变化各是不同。
赵期昌也知道这场离奇的对峙中自己失败的结果是什么,亲兵冲进来,他立刻就安定了,右手缓缓从披风下抽出,举起摆了摆,语气平静:“无碍,且退下。”
“得令。”
一众家丁齐呼一声,一个个目光桀骜扫着厅中诸人,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扯着黑色披风一角扬起披风,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真虎狼之士……”
西面二楼上,游学的新科进士汪道昆抚着短短胡须,忍不住感叹一声,看着赵期昌的目光,格外的明亮。
他身边一众游学士子里,叶大正目光平静:“小小年纪,跋扈若此,他日谁能调度?”
汪道昆听了笑而不语,只是颇有感叹摇摇头,静静看着楼下对峙,真是别开生面的一场大戏,可比接下来的歌舞有趣的多。
汪道昆的族弟汪守泰努力保持着平静面容,稚嫩脸蛋却是涨红一片,看着赵期昌姿态,心中满是少年叛逆性格充斥而产生的一种别样崇拜。
一楼与赵期昌对峙的人没有想开口的人,可能用意是解彼此僵局,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被人说成认怂。大明的士子,讲究的是才情,还有胆量,怎么能当众认怂?
二楼各处,担心赵期昌的没几人,更多的等着看笑话。分坐在东西的令狐宏基和陈扬还举杯示意,饮下一杯酣畅淋漓的美酒。
赵炳然忍不住了,他看着都觉得煎熬,啪啪啪拍着手掌,一脸笑容起身,来到护栏前赞道:“都说登州赵氏三郎勇毅,今日一见,可知常山赵氏肝胆不减!”
一楼大厅,一众士子转身拱手:“见过剑门先生。”
参杂在其中的歌舞妓,也是人人欠身施礼。
与赵炳然同坐的陈其学也笑着来到护栏前,抚掌拍着,笑着:“老夫在京中时,就多有听闻乡梓之地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心中称奇恨不得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赵炳然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激陈其学帮着解局,就见陈其学双手扶在护栏上,饶有兴致,语调颇高:“这几日余在剑门先生处拜读了小友所著兵书,心中更是叹服。也知小友文采韬略出众斐然,不若为今日盛会作诗一首,以供列坐之人纪念小友风姿。”
戚继光那边抬手抹了一把脸,直接闭上眼睛。完了,赵三根本不玩这一套,军中饮酒连行酒令的打油诗都不会做……
现在做不出,陈其学将赵期昌捧得那么高,那摔下来的打击可就大了去;若做出一首打油诗,也是难逃笑柄。
赵炳然也不满看向陈其学,《三十六计》固然立意新奇,颇有教化之能。可其中用词浅白,就知道赵期昌没这个才情。
也不想想,赵期昌那坎坷经历,能认字已经是极难得的事情,还夸人家文采出众,这不是逼着人家出丑么?
赵期昌背后三人齐齐色变,陈明心更是气愤抬头瞪着陈其学,这个血缘很远很远的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