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已经满面红光地摇着尾巴迎上来了,没到近前先亲热地叫一声“大爷”。
老人看情势这年轻人没有恶意,这才想到自己不应该害怕,而是要愤怒,气呼呼冲他叫道:“你冷不丁地大叫什么,你看把我的驴给吓得!”
“呵呵呵呵,大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到你这头驴高兴的。”
想不到老头一下子火了,“你说啥,我这头驴?我这么大岁数了,你说我是头驴!平白无故的,为什么骂人!”
“唔——”林聿也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大合适,连忙抬手做巴掌状“piapia”地打自己的嘴,“大爷我说错话了……”
“什么?”老头更火了,气得脸都黄了,“你大爷,我还叫你大爷,不怕折寿,我就叫你大爷!”
“唔——”林聿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说得急,说成“大爷我”了,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其实自己的本意是说,“大爷,我说错话了……”
嗨嗨,他都不敢开口了。
芥末在车上见发火了,赶忙下来,跑过来先打了他的胳膊一下,看着老头说:“你怎么把大爷气成这样?”
老头以为这话是芥末说给他的,气得要瘫了,“好好,我叫他大爷,我气他……”
“呃——”芥末意识到老头可能是误会了,“大爷,我是说他。”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还是我说吧。”
林聿上来给老头好一阵子解释,说自己的车坏了,想让老头的驴车给他把车拉出山去,说了半天,还许下拖车费,这才把误会消除。
误会消除了,老头心里的气一时半会排不出来,在路边找块光滑的大青石坐下,掏出烟来点上,“呼——”地喷出一口恶气,“平白无故地生一肚子气。”
坐在那里抽烟慢慢消气。
林聿走过来蹲在一边讨好地说:“大爷你抽根烟消消气,消了气还得帮我拖车呢不是,呵呵呵呵……”
这确实是一景,前面一辆驴车,后面拉着一辆旧面包,芥末在车里又笑成了大虾,说应该把车门子打开,让走路的看看他的车座子,保证谁看谁笑得瘫倒……
把车送到修理厂,林聿回来开着自己的锐界,拉着芥末去真正兜风。
人比人要死,车比车要扔。
破面包跟锐界开起来,真是天地之别啊!
“上哪?”林聿问芥末。
“那边有个水库,去坝上坐坐吧,谈谈心!”
到那里的时候,已是夕阳时分。
俩人并排坐在坝顶,芥末很安静地抱着膝盖,暖暖的微风拂来,看着夕阳在一点点下沉,真希望一切都像这景象一样美好。
芥末叹了口气,“这个社会要是像夕阳一样纯净,人要是像夕阳一样纯净该多好!”
“你的内心就很纯净,从小到现在都纯净,我也纯净。”
芥末摇摇头,这个话题让她有点忧伤,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可是跟林聿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柔软。
“我不纯净,内心也不纯净了,你应该知道的姐夫,我从小就崇拜你,甚至邪恶地希望姐姐比我死得早,我可以填补姐姐的空缺。”
“呵呵,我知道,你姐姐也知道,这不是邪恶。”
“可我那样想,就像诅咒姐姐一样——也许我的无情无义从小就有潜质,不然我应该会祝愿你们幸福,而不是想着去补缺。
“现在可能更厉害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情无义,这应该是职业病,就像城里那些火燎屁股的出租车一样,人人都嫌恶出租车司机乱挤乱撞,可你要是开了出租车,不知不觉也会那样火燎屁股地快窜,没别的原因,就是职业病。
“职业把我锻炼得坚强,或者说麻木更确切点,所以就无情无义了。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对你很留恋,我做梦都想让你领着我私奔,跟我谈情说爱。可我知道自己是贱人,那样太委屈你,那我就当你是我的vip客户,免费玩玩走人,我就享受你玩我的过程,等你玩够了走人,我应该不会痛苦。我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我会不会痛苦,想想应该有点痛苦吧,可是也不会很深,毕竟我贱,无情嘛,我有职业素养的。”
林聿笑笑,“无情好,少一点痛苦,就多一点幸福。”
夕阳已经落到了水库西边的芦苇荡上面,火红的夕阳好像要把芦苇点着了一样,然后慢慢沉入苇荡,留下满天红霞,
芥末把脸贴过来,痴迷地盯着这张帅脸,不知道这张脸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亲和力,只是看看心里就像有温暖的春风拂过,“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可我觉得你就是太感性了,为什么感情要那么丰富,这样你的幸福少了,痛苦就多了。”
“从小就长了这么敏感的性格,我自己也没办法。”
“你可以走职业化的道路嘛,就像我,职业改变性格,性格改变人生。”芥末抠住林聿衬衣上的一粒纽扣用指甲掐着,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就像恨这粒扣子似的。
林聿笑了,“我倒想,就是生理功能不达标。”
“哪里不达标,我摸摸。”芥末说着把手伸到他大腿上,贴着肉在大裤衩里边一点一点往下出溜,手出溜到尽头,林聿身子一震,就像被点穴一样浑身都麻了。
芥末热辣辣的眼神盯住他,“我小时候希望补缺,现在真有空缺了,又不想补了,真不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聿点点头,“我懂。”
好长时间之后,林聿轻声说道:“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一方面发展,我说过,回村以后一定会带领老少爷们致富,让村子变得比城里还好,那时候,你就回来吧。”
“嗯!”芥末点点头,看着夕阳,一脸的向往。
“要致富,先修路,等我的钱越挣越多,我要先让村里的道路四通八达。”林聿说。
山民没有小推车、平板车等带轮子的运输工具,都是肩挑手提。自行车也没有,因为还不如步行,上坡骑不动,下坡不敢骑。
村里的生产路九拐十八弯,几个村庄稀稀落落,或在山腰,或在山坳,抬眼望去,又像在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
这样的仙境单是居住或许是非常宜人的,但是对于常年生活、辛苦劳作在这里的山民来说,他们已经感觉不到舒适和清新,一辈辈最大的梦想,就是通过各种途径逃离这个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因为这里太穷了,生活太苦了。
当然,葫芦峪村在山坳里,单单出进村子的路,因为石矿的存在,还算过得去,林聿是想把村子里面的街道,和上山的路都要修。
不但要修路,还要美化村里的环境。
以前的时候,每当从大城市回到村里,看着村里脏乱的环境,林聿就心情沉重。
尤其对于曾经走出深山,到过城市的山民来说,回家的路上从开始进山,心头就像被注入铅汁,及等到了自家的石屋,整个身心就已经完完全全被灌满了铅汁,那种灰暗和沉重的感觉是无以言表的。
这种灰暗的感觉是那些在外打工的人说的,在大城市了见惯了繁华,回到破败的村庄,心里灰暗。进城是弱势群体,回村太苦太灰暗,农民走投无路,苦啊!
要是村里条件稍好一点,就业好一点,哪怕挣得比城里少一倍,谁也也不愿背井离乡去城里做弱势群体。
可是在村里只能石头里刨食,太穷,太苦。
林聿就是想发展高科技农业,让村民的收入提高上去,那样就不用出去打工,甚至比出去打工挣得还多,村里人就幸福了。
“唉——”芥末幽幽地叹息,“山村的改造,哪是那么容易啊!”
比方说医疗和教育。
此前,曹锦允在村里居于垄断地位。
最早的时候,村里有两个村医,东头一个,西头一个,曹锦允的爷爷本不懂医,不过偶然得了一个治毒疮疖子的偏方,连半拉子医生都不算。
后来曹锦允的爷爷把儿子送给西头的医生当学徒,以后村里就有了三个诊所。
曹锦允的大伯父把自己师傅挤兑、气死了,那家诊所也就没了。
到曹锦允当村医,破坏声誉,造谣,派人捣乱……无所不用其极,老头没法干了,也不敢干了。
其实东头那个村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医者父母心,救了很多人。
被曹锦允逼得干不成以后,村民还习惯往他那跑,他免费给人家看病,想不到这更让曹锦允生气,干脆从镇上找几个小混混把老头打了一顿。
打了几次,老头这把老骨头扛不住,也就不敢干了,来了病人他就往外推,去找锦允吧!
曾有一个村里的大学生毕业后回村行医,被曹锦允连黑带白给弄跑了,市卫生局在各行政村设立社区卫生,偏偏葫芦峪没有,因为曹锦诺是镇卫生院院长,兄弟俩合伙造假,先设立社区卫生,然后再造事,撤掉,还是他垄断。
自从曹锦允挨了打,元气大伤,但是他的本性不改。
有感于此,林聿就想引进竞争,前些日子就打过电话,想请那个大学生回来,大学生心有余悸,但也是心有不甘,林聿说是给他撑腰,但是姓曹的树大根深,那个大学生怕憾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