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去钓鱼啊……”
顾昳撇着眉头问导演，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导演口中的休闲放松节目。
导演见到他这副模样反而笑得更开怀，接着重重地拍了拍顾昳的肩膀，“这是用来平静你们的方法，那个俞菲，你也需要去。”
本来躲在一旁安静读剧本的俞菲忽然被点名，剧本从手中滑到膝盖上，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导演，仔细和他确认，“我？”
自从最开始出道的那年过后，她基本上没有再听过谁需要她平静平静，毕竟别人对自己的评价都是高冷得不能再平静，在这个剧组里若不是有更高冷……始终在天上挂着的那位女神姐姐殿后，她肯定又会盐到不少工作人员。
“没错，尤其是你和顾昳，这几天表现得太过心浮气躁。”
有……吗？
俞菲垂眸回忆近几天的拍摄经历，没有什么问题啊，副导有称赞，基本一条过无NG，需要琢磨的戏份也拍得不错。哪里表现出心浮气躁的感觉了——虽然她确实有心事一直堵在胸腔内，但俞菲有自信不让人发觉出来，好歹她也是专业的演员。
导演仿佛猜到俞菲在心里嘀咕什么，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俞菲，还是不要质疑老人家的观察能力。”
顾昳听到这话没有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声来，边笑边说道，“拜托堤导，您还没有正式迈入‘老人家’的队伍里好嘛。”
男主演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忍不住插话道，“我需要去吗？”眼中满满都是迟疑的情绪。
导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其他人本着自愿原则，不过我建议还是去玩玩，反正就算休息也不过是待在酒店里而已。”
“哪里是，T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逛的。”顾昳出言反驳，一副十分不服气被剥夺休息权利的模样。
“最好不要再被狗仔跟踪，弄得膝盖受伤。”
导演无比淡定地给了顾昳致命一击——被狗仔追得荣誉负伤，不论到底是狗仔还是采访记者，对于顾昳来说，都是段足够丢脸的回忆。
男主演和俞菲默契地对视几秒，然后都抖着肩膀笑了出来，顾昳吃瘪又无从发泄的神色很有趣，可不知为何，在笑得很愉快的同时，俞菲心里还是有股挥散不去的阴郁。
…………
风和日丽的下午，难得的剧组大休时光，被评价为“心浮气躁”的代表人物的俞菲，不得不跟着大队人马过来“平静自己”。
渔场里的湖水很干净，甚至仔细看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银色鱼鳞。潜伏在鱼群区的浮标始终没有一点动静，或许是现在挂在鱼钩上的钓饵不是那么合胃口，俞菲如是想到。
不过很显然，她没有一分一毫的着急，单手握着鱼竿悠闲地坐在折叠椅上，戴着耳机同某位留守在B市的总裁大人打电话，因为时间的关系，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刚好形成一处温度得仪的区域，虽然对钓鱼这个活动并没有太大兴趣，可俞菲也并没有感到多无聊。
“顾昳那小子有没有被折磨到极限？”
耳边传来顾昱略带揶揄的声音，俞菲朝旁边每隔一分钟要变换一个姿势的顾昳看了眼，“我觉得自己钓不上鱼和你弟弟有很大的关系。”
说实话，俞菲在之前拍摄过程中并未察觉到顾昳的表现有多么不妥当，尽管在下戏后顾昳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要不就是强逼着他自己和别人打打闹闹来掩饰心底的情绪，可俞菲确实认为他一旦开机，表现出的水准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甚至还要好过他们上两次合作时的发挥。
“嗯……真担心你弟弟随时有可能把钓竿掰断。”
“怎么会。”顾昱轻笑两声，“他在莫澜面前可是绅士得很。”
俞菲轻咳几下，在确认顾昳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后才小声告诉顾昱，“莫……那个人没有来，毕竟她也不需要沉静下来。”
本身自带制冷功能的人的确是不用靠钓鱼这种方式来除去心中的焦虑的，而且俞菲压根就没发现莫澜姐在这段时间内，从顾昳进组直到现在，她一次都没有表现出不对劲的情感，就算顾昳偶尔有或深或浅的试探，就算不少心思的旁人都察觉到个中门道。
可莫澜真的表现得仿佛她和顾昳没有发生过任何纠葛一般，好像那段过去，俞菲曾经也有幸目睹过的从前都只是一场梦似的。
“如果不是有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真想去T市看你们钓鱼。”
顾昱的一声轻叹拉回俞菲的思绪，听到他的话后俞菲轻轻咬了咬下唇，几般犹豫后说道，“棘手的事情……是指什么？”
闻言，顾昱下意识“嗯？”了一声，带着些许困惑，俞菲之前从来不愿过问这方面事情的。
俞菲并没有在意顾昱开始变化的情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其实我最近也有比较棘手的问题……”
“啊，是么。”
“俞苘……出车祸住院了，你知道俞苘是谁对吧？”
仿佛真的只是在不经意间问出口的疑问，可听在顾昱耳中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对劲的地方，他沉吟半晌，“你的……妹妹？”
说话间鱼线忽然绷紧，俞菲的注意力立刻被移到鱼竿上，旁边的顾昳见状也赶忙过来帮手，和俞菲一前一后握着鱼竿，利索地转动滚轴。
上钩的似乎是条大鱼，哪怕是顾昳和俞菲两个人的力气拉拽都稍显吃力，又一次准备提竿的时候，鱼线发出“啪”的一声，在他们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崩断，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在惯性下打到任何一人。
顾昱在电话那边静静听着，尽管俞菲一直是戴着耳机和自己讲话，可在俞菲小声惊呼上钩了之后还是可以非常清晰的听到耳机上的话筒和衣料摩擦的声响，以及偶尔会传来的自家弟弟的声音。
就算没有在现场，他也能想象得出来那边是怎样手忙脚乱的景象。
稍微有那么一点……嫉妒了呢。
俞菲苦笑不得地看着崩断的鱼线，然后将钓竿丢在椅子边侧，稍显挫败地望向再度归为平静的湖面，刚才因为鱼儿上钩而变得兴奋急促的呼吸也在这个时候稳定下来，果然正如导演所说，她确实很浮躁，无论是演戏还是……
顾昳弯下腰把俞菲扔在地上的鱼竿捡起，接着蹲下去帮她换鱼线，在俞菲想要开口和他说什么前笑眯眯地指指俞菲晃悠在胸前的耳机，俞菲下意识“啊”一声，这才想起她和顾昱的通话还没挂断。
“抱歉抱歉，刚刚在……”
“我听到了，确实很有趣对不对？”
“……”
“我都有点羡慕顾昳……和你了。”
俞菲歪着脑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怎么？顾总是在抱怨没有假期吗？”
顾昱低声笑着靠在办公椅里，“是啊，没有了秘书小姐的顾总上班很无聊。”
耳根逐渐有点烧起来的感觉，俞菲避开顾昳探寻的视线，嗔怪令她心跳加速的罪魁祸首，“正经点。”
…………
五分钟后。
几乎要在沙发上睡着的路珩被敲击桌子的声响驱散了不少睡意，揉着眼睛看向刚挂断电话的人抱怨道。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你的虐狗现场直播啊？”
“哦，所以你比较希望自己在医院？”
顾昱不动声色地反驳他。
路珩的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抓抓因为长时间躺着而弄凌乱的头发，“和陆致远正面接触吗？我没有那么心宽。”
顾昱挑眉，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也好，省的我还需要去保释你。”
路珩并未流露出太多神色变化，“俞菲和顾昳在钓鱼？”
“据说是要修身养性。”
“很有人性化的剧组嘛。”路珩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发表评价。
“其实有的时候钓到鱼也是有一定意义上的区别，钓到和钓上来……以为是在掌控之中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路珩微微蹙眉沉默下来，目光转向一片湛蓝的天空，没有表情的侧颜在阴影下显得格外冷冽。
“顾此失彼。”顾昱淡淡地扯起嘴角，“这也是我最近才真正体会到的道理。”
“话里有话？”
“知道顾家的家训是什么吗？”
路珩有点疑惑地看向顾昱，但还是好好地回想了他口中所谓的家训，然后说道，“是你高中挂在嘴边后来觉得幼稚可笑的那个还是大学被顾伯伯在电话里大声训斥的那个？”
顾昱整个人依在办公椅里，双脚撑着地轻轻转了一个角度，“后者。我办不到的那个。”
“逐二兔者……”
“二兔皆得。”
顾昱的声线更加清冷，停顿了一下沉声开口，“你我已经没有后路了，路珩，皆得的前提是在该舍弃的时候懂得舍弃，明白么？”
沉默。
时间随着光影的推移一点点流逝，路珩始终都没能回答这个问题，顾昱十指握拳再度敲了敲办公桌，语气平和，但带着少许无奈。
“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
